再进黄昏
中村带着成员专挑小路，准备探查一番后再从更偏僻的旧地铁入口绕回基地。只是他们绕着贫民区外围的要道已经走了一圈，一点儿可疑的迹象也没有看见。
平时就住在这附近的平民、□□都还和往常一样待在自己的地盘上。有的地方亮着灯光，有的地方亮着火光，小型交易区里还是人声鼎沸，小酒馆里的划拳声依旧斗志昂扬。
到处都是岁月静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那小孩儿不会是在骗我们吧？”有成员在后面嘟囔着。
不，应该不会是。中村拧着眉头在前面缓步走着，那种情况下少年显然没有必要撒这种谎。再者……那个帝国士兵提到的“战地医院”也非常值得深思。
战地医院只是临时搭建的临时救护所，只在战时出现。偶尔遇到抢险救灾或其他特殊任务，也会搭建临时救护所，但那就不叫战地医院了。
难道战斗是发生在另一个贫民区？
中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中村，你找到你说的异动了吗？”
通讯器里又传来声音。
中村再次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巷市：“没有，可是……”
“先回来吧。”泉没有听中村继续往下说，“你们都绕了那么久了，要出事儿早出了。先回来吧。”
“可是万一……”
“先回来吧。”泉再次打断了他，“有人在旧地铁看见了信修的人。还有——解放战线的‘骑士’快到了。”
信修的人？是那个少年吗？还是别的人？
“信修的人？有看清是谁吗？他们要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认识。你赶紧把人带回来，留几个在7号线接人，别让解放战线的和信修那群人碰上。”
中村从胸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知道了。”
因为泉那边催得急，中村没有再带着成员绕路，而是挑了偏僻的路径直奔旧地铁入口。
“松本，你带着其他人回基地，路上小心一些。川口，你跟我去7号线接人。”
……
中村带着川口一路往7号线走。
他们换装备的时候因为嫌热，又想着反正出了集住区就直接回基地，所以就把里面衣服给脱了。现在为了不闹出误会，只能把更具有辨识性的配件：头盔、防弹背心、护膝、护肘、护腕什么的都给拆了找个角落随手扔掉。
“来，帮我一块儿把板子抬过来。”中村搬起一块墙板的一角，示意川口帮自己一把。
“藏这些玩意儿干嘛？”川口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过来帮了忙。
“防弹背心和头盔可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头盔——等之后带回去让凉太拆了好好研究研究。”
“他能研究明白吗？”
中村讪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东西藏好了，他就带着川口继续往7号线走。旧地铁因为早就废弃，现在又是夜晚，里头一点光都没有。好在他们身上还有手电筒——一个他们自备的，一个是从帝国军那缴获的。别说，这手电小巧轻便，亮度也够还挺好使。
他们打着手电已经进入了7号线，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动静。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他按下通讯按钮。
通讯那头没有回应。
是没听到吗？
“泉？解放战线那边什么时候到？”
还是没有回应？
“可能这一段信号不好吧。”川口没当回事儿，毕竟是在旧地铁里，通讯经常会出问题他们都习惯了。
要是换做平时中村大概也会这么想。可是这一次……
“嘭——”
很小声的爆破声，距离他们好像很远，像极了精神错乱时的幻听，只有从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可以佐证这声音曾经出现过。
“回基地。”中村一马当先，冲着回去的方向狂奔。
……
北辰现在的感觉有点儿奇怪……
其实从那一根弦崩断开始她就陷入了这种奇怪的状态。
说是昏迷也不像，她能勉强感觉到身上在发生什么——杂物在不断被挑出，身体还是能感觉到疼痛，但是远没有之前那样夸张。
现在更奇怪的是她眼前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无尽的黄昏，脚下坐落着渺小的门庭。
她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第一次，她穿过无数声音落进这里，漂浮在半空望着下端的门庭和老者，再之后她就看见了cc和鲁路修契约的场景。
那么这一次呢？
很奇怪……她的意识明明陷落在这里，身体为什么还能够感知到身上正发生的一切？
“你已经学会进门了吗？”这声音一如既往地又轻又慢。
cc？
北辰回过头，cc从后面的台阶一阶一阶地蹬了上来。
“伤得很重啊。”cc扫了一眼北辰，发现他身上细密地缠绕着一堆伤，尤其是腹腔上面一点的位置还有个血窟窿。其他伤口都在慢慢愈合了，只有这个伤口一直没什么动静。
按照他们的恢复规则来看，应该是里面的情况更严重，身体要先修复完里面才会慢慢修复外面。
“还好吧。”北辰有些无所谓地笑笑——虽然很痛，但反正也死不了。
cc看她这个样子，心下了然：“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也是，毕竟你还小呢。”
北辰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她上上下下打量了cc一圈：“你看上去也不大啊？”
“那可不一定。”cc的目光移向了北辰身后的那扇没有门扇的石框，“你知道吗？我以为最起码柯内莉亚不会来，可她还是来了。”
“柯内莉亚？为什么你觉得不会来？”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但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北辰侧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在克里斯汀的咖啡厅？
cc没有回答北辰：“我阻止了克洛维斯的死亡，可柯内莉亚还是来了。”
“克洛维斯？那个皇子？信修的时候宣布停战的那个？”
“你相信有些事必然会发生吗？”cc停在了巨大的石框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踏入那片虚空之中。
北辰有些奇怪：“你之前不是很相信吗？还想用这个说服我——说你会预言。”
“知道未来，和改变未来是不一样的。”cc的目光落在远处，那片虚无的黄昏里，“你知道么？原本枢木朱雀是要被捕入狱的。”
“被捕？为什么？”
“这件事的时间点已经错过了，还有必要知道吗？”cc回过头看着她。
她的表情很古怪，不是说这个表情本身古怪，而是这个表情出现在cc身上很古怪。cc在北辰的眼里一直是那种……高傲的、自信的、总是在挑人刺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这一刻的cc身上，有和枢木朱雀一样的东西。
像是陷在泥沼，或是背着巨石，被无数的丝线拉扯着。
“万一发生了呢？”北辰被cc身上的那种氛围弄得喘不过气来，身体在外界的疼痛和她在这里感受到的压抑情绪让她有些疲软。她慢慢坐了下来，坐在石门的边缘，双脚悬在空中，悬在空洞的黄昏之上，“你做了一件事，另一件事情还是发生，只能说明因果错了，不能说明必然发生——除非克洛维斯还是死了。”
说完她又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算了算了，老死也算死，这个不算。”
cc看了一眼北辰乌黑的头顶，也慢慢坐了下去：“你不担心枢木吗？被捕的话他可能会死。”
“那我就去阻止他被捕。”北辰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思考，“如果还是被抓了，那我就去救他。”
cc看看她的侧脸，视线落在她灰色的眼睛上。明明是最暗淡的颜色，可却又那么耀眼。
“希望你真的能做到吧。”
今天的cc真的很不一样啊……北辰斜着眼睛用眼角去偷瞄cc。
“毕竟你大概连属于自己的出去方式都找不到。”
北辰：？？？
北辰还没来得及问什么，cc把这句话撂下就不见了。
出去？怎么出去？心里默念出去能出去吗？
北辰在原地转了几圈，从“出去”到“回去”，把能想的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北辰？”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应该是枢木朱雀在叫她。
“不会真出不去了吧……”她哭丧着脸重新坐回了石门边，看着脚下那一片虚无发呆。
……
“北辰？”
外面的炮火和枪声越来越急，应该是恐怖分子和帝国军已经交上火了。果然，那个帝国士兵提到的“战地医院”就是为了这一战建立的。
可是北辰怎么还不醒？
他再一次伸手去摸压北辰的脉搏——很平稳。
也许只是之前的疼痛耗光了她的力气？而且她还流了那么多血……
先带她去避一避吧，现在比较安全的应该只有避战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