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
北辰带着枢木朱雀来到了之前看见报纸的地方。
报纸和刚才相比多了一点皱痕,刚才那些液体应该也喷洒上来了。现在伸手去触摸,能感觉到纸面上干燥、坚硬而又粗糙的纹路。
“萨曼莎公爵?我好像听鲁路修提过他。”枢木朱雀皱着眉,“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说过:萨曼莎公爵有治疗‘非天生残疾’的方法,曾经想为娜娜莉求医,可惜……”
北辰的目光又落回那些报纸上:“那他提到过这个人吗?”
她指的是火场那张照片里的长发少女。
“这倒没有,不过看这个体型……应该有十岁吧?”
北辰的目光落回照片上——现在是神圣历2017年,那这个人就应该是二十岁左右了?
“诶?眯着眼睛看的话,会觉得有点儿像克里斯汀小姐呢。”枢木朱雀说出了自己有趣的发现。
北辰也眯起眼睛来——别说,还真有点儿像。年纪好像也对得上?
“至于05年这个,说不定是萨曼莎公爵的私生女。”
“私生女?”
“嗯,鲁路修说的。听说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本来要截肢,后来被治好了,在帝国那边很轰动。”
“那这个药剂呢?你有没有领到?”
枢木朱雀摇摇头:“特派和军部的关系好像不好,罗伊德先生替我申请过,但是一直没消息。”
那就没办法了。
她刚转身想着再去别的房间看看,就看见架子上放着的炸弹——19:23。
只剩十九分钟了!?
“走走!快走!只剩十几分钟了!”
两个人一路冲出房间,枢木朱雀顺手把被敲晕的司机给扛到了肩上。
“诶!”北辰发现他正准备跟着图标往正门跑,她赶紧拉住了他,“走正门干嘛?去车库啊——有卡车。”
枢木朱雀恍然大悟,马上跟着调转了方向。
“走正门……比较礼貌……”其实他就是有点儿紧张忘记了,“啊!我不会开卡车啊。”
北辰咧嘴一笑,她伸手戳了戳挂在枢木朱雀肩上的人:“他会啊。”
……
池田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他在十来岁的年纪就一个人经历了战争,并且活了下来,他也还是一个普通人。
他其实什么都会一点儿,开车、修锁……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因为交不起“平安税”而只能住在贫民区。平安税其实就是人头税,这名字还是管理集住区的名誉人自己取的。
好像只要名字好听一点儿,收钱就会变成积德行善。
贫民区没有统一的管理者,这里的人往往找到个能避雨防风的地方就可以住。比较完整、隐蔽、坚固的住所基本都会被某些地下组织占据。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是恐怖分子,反正轮不到他这样的人。而且如果你生活在这些势力控制的范围之内,或是用了他们输电、输水系统里的资源——你等着交钱吧。
哦,路灯也算。
他们也不会收得太狠,总是刚刚好踩在你的基础线上,让你肉疼,但又不至于忍受不了。
池田摸了一把脑门儿——我怎么忽然就睡过去了?我刚刚在……
池田:“!”
他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是两张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脸。
“快起来开车——你那辆大卡车。”说话的人声音有些低,音色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点儿像处于变声期的少年。语气听上去倒是不凶,有点儿像活泼的孩子:“这里还有十来分钟就要爆炸咯。”
爆炸!?
他想起来了!他在那个什么实验室准备领钱的时候被打晕了!
他猛地坐起来,头有点儿发晕。
“走吧。”说话人主动伸出了手,另一个人已经转去另一边装垃圾了——黑色的塑料袋几袋几袋的直接往车厢里扔。
还……挺乐于助人的?
他有点儿懵地伸出手去,那个人随手一拉就把他整个拽了起来,他都没费什么力气。
“嘶……”胸口忽然传来一丝隐隐的疼痛……不止胸口,是整个呼吸系统都有点儿难受。池田停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
“怎么了?”
“没……没事。”现在先离开这里比较重要。他将那细微的疼痛忍了下去,转身拉开车门爬上了驾驶座。
他回头从驾驶座后面的那扇窗里看见装垃圾的人已经坐进了车厢,并且顺手把门关上了。
“走吧。”另一个人坐进了副驾驶座,却没系安全带。
“你没系安全带。”他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
北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对方:“没事儿,你先开车。”她先研究一下这玩意儿怎么用。
池田把车钥匙插入,卡车启动。
北辰扫了一眼右手边忽然亮起来的中控屏——八点零一分。
卡车飞速驶出,进入了主干道。
她看了半天终于在后面发现了疑似“安全带”的东西。她把安全带扣好——嗯,有点儿勒得慌。
“嘭!”
北辰刚坐稳,后面那栋一层楼的建筑,就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还好他们出来的及时。
她看着后视镜,那栋楼火光冲天,火舌不断从格子一样的窗口里逃出来,无数反射了一瞬光亮的银屑也从那里陨落,那些应该是被炸碎的玻璃。
好熟悉……北辰看着这一幕有些恍惚,好像自己也曾这样,在飞驰的时候深深地回头看上一眼——那里曾有惨叫的人、奔跑的人、疯狂的人。
耳边到处是欢呼,眼前全都是死亡。
这些都是什么?
我是谁?
我经历过这些吗?
她迫切地想要和谁聊一聊。
驾驶座后面那扇窗开着,北辰扭头想和枢木朱雀聊天,却看见他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厢壁上。
是累了吗?
“大叔,你下一份工作找到了吗?”北辰实在是想找谁说说话,她不好找看上去有点儿疲惫的少年,只好找另一边看上去精神还算可以的池田。
啊——安全带系着好难受啊……她拽了拽这个让自己不舒服的带子。
“大……叔?”池田有点儿委屈,“可我今年才25啊。”
北辰:??
她仔细打量了一遍司机——晒得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毛孔、褶皱的鱼尾纹……不过左边好像确实比右边看上去年轻一点儿?
“右边是晒老的?”北辰一边十分真诚地发问,一边抬手解开安全带。她实在是不太喜欢这种束缚感。
池田有些惆怅地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烟盒……
“咳咳咳……”嗓子的疼痛越发难以忍受起来。他勉强喘上几口气,觉得应该是太紧张了,只要抽上几口就舒服了。
他拿打火机的手都在颤抖,身体的疼痛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他本能地生出了一些恐惧,却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只要抽上一口就好了。
“啪——”打火机被按下,橙色的火光跳跃在指尖,火焰舔上烟卷头部,像极了身后的爆炸。
只要吸上一口……
他深深嘬了一口烟,像往常那样把最舒服的欲望吞进身体里——
“咳咳!咳咳咳咳!”
他玩命儿地咳起来,咳得几乎直不起腰。
“前面!”北辰眼看着车头就要撞上一边的树,赶紧伸手去拉了一把方向盘。
“咳咳——”然而池田的咳嗽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严重。现在不光喉咙,眼睛、鼻腔、心肺……他的全身都疼痛起来。
“我……没事……”可能只是突然累了,毕竟前几天他通宵开了几次夜车……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又将烟凑到了嘴边……
“那你好好开啊。”北辰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她没开过,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
“咳咳……”坐在车厢的枢木朱雀也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北辰转头去看他:“你……”
“咳咳!”
“嘭!”
车一头撞在了一边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