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阮卿家眷着实有趣，府中老太太不护着正妻反而护着小妾，不知阮卿在府上是否也做过宠妾灭妻的举动？”
“阮卿，你也知道父皇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朝中官员宠妾灭妻，你府中的情况若是被父皇知晓，该当如何？”
阮予棠听见这个声音，微微抬眸望去，站在不远处的有三个人。
位于最前方的青年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看上去温润儒雅，款款温柔。
这个人便是当今四殿下，德妃所出的儿子，亦是她的青梅竹马——赵亦宸。
位于他左边的青年穿着一身尚未褪下的银色铠甲，手中拿着一柄□□，在看见那个人时阮予棠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
只因这个身穿铠甲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前世被老夫人和她的外孙女害死的一母同胞的兄长阮予泽。
而站在赵亦宸右手边的正是穿着一身朝服的阮宁。
阮予棠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阮宁。
他擦着额头上尚未滴落的汗水，脸上带着小心翼翼，“让四殿下见笑了，兴许只是内子在和姨娘玩闹。”
“阮卿觉得这只是方氏和孟姨之间的玩闹？”赵亦宸的声音微微上扬，“阮卿是觉得孤眼睛不好吗？”
“微臣不敢！”阮宁赶紧作揖开口，“虽说内子因三丫头自请下堂，但微臣一直尚未同意，如今内子还是阮府当家主母。”
阮宁用眼睛示意一下方氏，方氏陪着笑脸道，“只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让四殿下见笑了。”
方氏唇边噙着笑意，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阮予棠那边的情况。
少顷，她眉眼间带着些许无奈，“四殿下，你也知道三姑娘素来我行我素，她落水醒来后就一直在这边和我们争执，还想要阿慈道歉。”
“四殿下，你有所不知，三丫头本就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如今冒犯了四殿下，还希望四殿下见谅。”
方氏和老夫人的三言两语就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阮予棠身上，好似人人都对阮予棠避之不及。
阮予棠握住孟氏的手，不让她上前与之争论，正欲开口就听见赵亦宸的声音已经响起，“怎么？难道阮予慈不应该道歉吗？”仔细一听语气中似乎也带着一丝清冽。
赵亦宸将目光落在阮予棠的侧脸上，她脸上之前鲜红的指印尚未褪去，眸子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怒意。
“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父皇如今更是注重此道，皇祖母身体有恙曾侍疾三天而不眠。怎么？”赵亦宸尾音微微上扬，语气中自带着一种威严，“你们是不懂规矩？还是没有把父皇定下的律法放在心上？”
他的脚步微微向前迈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三人，一双眸子里尽是冷意。
“阮卿，你身为内阁次辅，位高权重，难道这样的家眷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吗？”赵亦宸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意有所指地看向双腿微微颤抖的阮宁，声音中透着一丝清冷。
阮宁调整好情绪后低眉颔首，“四殿下教训的是，是微臣没有教养不当，让她们在殿下面前失礼。”
阮宁本想要示意阮予泽为他开口辩解，可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阮予泽根本想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阮宁握紧垂在身侧的手，一双眸子里闪过不满。
“阿泽，你瞧瞧这一家子，都在欺负棠棠和孟姨。”赵亦宸侧头看向站在身边阮予泽。
阮予泽板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进入这个院子时一眼就看见阮予棠侧脸上的指印，他甚至能够想到老夫人当时下手有多重。
阮予泽眸色阴沉，没有多想就将手中的□□递到身后的一个护卫手上，几步就走到了阮予慈的面前。
他没有给阮予慈开口的机会，一个耳光就已经招呼上去。
看着一下狼狈跌坐在地上的阮予慈，他将目光老夫人和方氏身上，一双眸子里尽是冷意，“习武之人下手不知轻重，不要见怪。”
“阮予泽你在干什么！她可是你亲妹妹！”老夫人高声控诉，“你怎么能够如此对待一个娇弱的姑娘。”
“我娘只生了我和妹妹两个人。”阮予泽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夫人，“阮予慈也配成为本将军的妹妹？”
阮予泽面色冷峻，“对了，刚刚你在打棠棠时也没有想过她是你孙女吧！”
阮予棠站在一边，悄悄抬手拭去眼眶中的泪水。
前世的阮予泽和赵亦宸一样都是风光霁月款款温柔的人，他总是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照顾她的一切小情绪。
甚至在听到她在诉说对傅辞修的不满时，也会去教训他一顿，只是他从来都在傅辞修的身上讨到一丁点的好处，每次回来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
纵然如此，阮予泽也是唯一护着她的人。
“阮卿，今日这出戏是为本王还是为阿泽准备的？还真的是挺精彩的。”赵亦宸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可阮宁还是冷汗涔涔。
这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这四殿下赵亦宸明明看着温润儒雅，以为是个好相与的，可事实上却往往不近人情。
“微臣不敢！”阮宁赶紧开口。
阮宁看了一眼方氏和老夫人，示意她们赶紧离开，虽然他心中也有诸多不满，可碍于赵亦宸在场，他也不好发作。
更不要说如今的阮予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武将，那是实打实的一点一点靠着自己的军功挣来的荣誉。
“既然四殿下和父亲有要事相商，末将就先退下了。”阮予泽对着赵亦宸微微鞠躬后就带着孟氏和阮予棠离开。
“让四殿下见笑了……”阮宁看着转身离开阮予泽脸上陪着笑意，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
“挺好的。”赵亦宸不介意地摆摆手，脸上又恢复到之前的笑意盈盈的模样，“武将不都是这个性格？”
赵亦宸也不给阮宁开口的机会，继续开口，“之前听三哥说，阮卿得到了画圣的一幅名叫《鸟鸣涧》丹青，不知孤是否有幸目睹画圣大作？”
一行人回院子的路上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为了方便一行人直接去了孟氏所在的菘蓝院。
菘蓝院位于阮府最偏远的地方，他们一行人穿过一条长廊后才抵达菘蓝院。
阮予棠一走进菘蓝院就看见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她只认识几种草药，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孟氏常年在搭理这些草药。
她跟在孟氏的身后走进她的房间，就发现孟氏的房间里非常的干净，除了一个屏风外，甚至连其他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
一想到方氏房间里那些琳琅满目的装饰品，阮予棠顿时觉得有些心酸。
她到时候一定要把库房里的好东西拿出来放在她娘亲的房间里！
孟氏让阮予棠和阮予泽坐下来，而她则是吩咐青黛前去准备热水和毛巾。
阮予棠发现就连床上的纹幔都已经旧得泛黄，一看就知道这些年受了诸多委屈。
她又将目光落在对面阮予泽的身上，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当年温润如玉的模样，反而多了一种果断杀伐，那是久经沙场才有的一种凛然。
想到前世的那些事，阮予棠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坐在他对面的阮予泽一下就急了眼，他有些手足无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没事。”阮予棠赶紧拭去眼角的泪水，“就是见到兄长太开心了。”她说完就对阮予泽露出一个笑容，“没有想到这些年兄长竟然投身行伍，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
“投身行伍，换了一身军功。”阮予泽语气轻柔，深怕自己一个高声就会吓到阮予棠，他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开口，“你放心，以后兄长会护着你和娘亲。”
“这些年瘦了，也黑了。”孟氏端着热水走到阮予棠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敷脸，过程中的动作又轻又温柔。
“娘你放心，我这些年很好。”阮予泽将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皇上之所以把我召回来，估计是想要我留守金陵一段时间。”
“娘，以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因为那些话就和娘亲生分。”
阮予棠微微仰着头本想要抑制住眼眶中的泪水，可不知怎么地那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下。
“傻孩子。”孟氏柔声道，“1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毁伤？”
孟氏眉眼含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刚才老夫人下手也着实……”
“娘，我们和外祖父和好吧。”阮予棠握住孟氏的手柔声道，“你不知道这些年外祖父很在意你这个女儿，你在府上之所以被欺负，就是因为没有娘家相助，若是你没有和外祖父他们断绝来往，按照祖母的性格才不敢欺负你！”
阮予棠看了一眼孟氏，握住她的手，脑海中想起前世所经历的那些事。
她嫁给傅辞修之后，帮他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太傅，也得新帝看中，只可惜傅辞修的目标不限于此，和新后有染后，诬陷孟家。
“娘，其实你也很在意外祖父不是吗？”阮予棠循循善诱，她想要引导孟氏自己解开心结，不然就算她花费再多都无法扭转这被动的局面。
如今的她不过是尚未及笄的姑娘，纵然身边有母亲作伴，但若是想要直接和方氏亦或者是傅辞修对上还不够格。
但是她可以下一盘棋，将所有人的人都纳入她的棋局，每一个人都要在棋局上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每一个棋子也都要发挥作用。
感觉到阮予泽上下打量地模样，阮予棠歪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兄长，你说句话啊！尽释前嫌不好吗？”
阮予棠伸手去扯住阮予泽的衣角，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她的一双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阮予棠看着有所松动的神色，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
阮予泽总是拿她没办法。
“娘，我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阮予泽将目光落在孟氏身上，“你和父亲之间的事，四殿下尽数告知。”他握住孟氏的手，“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感受到阮予泽的目光，阮予棠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兄长，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糟践娘亲的心意了。”她转头对着孟氏露出一个笑容。
“好！”
自请下堂后，孟氏这些年一直偷偷关注着阮予棠的生活，纵然是被阮予棠嫌弃她也没有过多的怨言，毕竟她也的确给不了阮予棠她想要的生活。
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女儿竟然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当初你离家出走，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孟氏红着眼眶将目光落在阮予泽身上。
“投身行伍是我自己的选择。”阮予泽的声音中有一丝清冷，他征战沙场这些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们相处，也不知该和他们说哪些话。
阮予棠想到之前赵亦宸的身影，将目光落在阮予泽的身上，“兄长，四殿下前来是想要拉拢你吗？”
“不是。”阮予泽想也不想地开口，“我和四殿下没有太多交集，他在朝堂中没有太多的建树，这段时间似乎一直都在沉迷古玩字画。”
阮予棠听着他的话低着头不知想到哪些事。
赵亦宸乃是当今四殿下，素来以风光霁月、款款温柔著称，就连金陵城的百姓都对赵亦宸赞不绝口。
前世的赵亦宸也是这样不喜欢皇宫的勾心斗角，而是痴心于古玩字画。
她和赵亦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可惜那个时候她不懂珍惜赵亦宸，反而嫁给了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傅辞修。
她甚至在傅辞修的甜言蜜语中下毒谋害了赵亦宸。
她对不起孟氏、对不起赵亦宸、对不起孟府阖府上下的三百多口人，甚至对不起她自己！
阮予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是孟氏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棠棠，我和你外祖父还能回到过去吗？”
“娘，我们都是一家人。”阮予棠和阮予泽的声音同时响起。
阮予棠对上阮予泽那一双同样的眸子，笑着弯起唇角。
至少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与此同时，方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