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逃出升天
听闻此言,香菱脸色惨白。
封太太抚了抚香菱的背,温声道:“儿啊!”
听她这么一唤,香菱身子一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封太太见女儿有如此下意识的动作,心里一喜,不由更加放柔了声音:“我看这府里是个锦绣堆,绮罗丛,咱们家如今败落了,你愿不愿跟妈回去?”
香菱愣了愣,问她:“妈,你不会卖我吧?”
封太太心如刀割,抚着香菱的脸,瞬间又泪流满面:“不会,妈不会,你是妈的宝贝啊!怎么舍得!我找了你十年!”
香菱放下心来:“我跟你走,我做工养活你!”
封太太笑了。
一屋子的人静悄悄的看着她们母女俩,王夫人脸上带着淡漠的笑。
“不知贵府买我英莲花了多少银子?少的话,我老婆子也攒了点体己,立刻就能给了。多的话我得去京兆衙门问问,大祁私买良民是个什么罪!”
这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再看那衣衫褴褛的妇人时,她身板笔直,眼神炯炯,竟透着几分威严气度。
贾母心说,果然人不可貌相。
薛姨妈瞬间黑了脸。
她和姐姐王夫人商量过了,本想拖一拖时间,等晚上问过蟠儿再说。要是蟠儿舍不得她,身家银子叫个高价,她们拿不出,自然也就罢了。
哪想这村妇竟是个不怕死的!还来这一套!
她怒从心头起,冷笑:“你可知衙门的大门朝哪开啊?”
封太太灿然一笑:“太太可知道有句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眼看薛姨妈还要置气,宝钗忙道:“这位太太好气魄!大家不过玩笑而已,哪能当真?香菱是我们花五十两银子买的。她既跟我们家一场,身价银便不要了。希望你们母女俩往后好好过日子。”
薛姨妈刚才气糊涂了,这会儿醒过神来,也连忙道:“是个有气性的!想必也做不出来卖女儿的行当!”
“老姐姐别介意,我们也不过是替香菱把把关。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到我们家有个安生日子。您又来了。十年没见过,我们也是不放心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又给了台阶。
封太太连忙起身赔礼:“贵府都是好人,是我有眼无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给您二位赔个不是!您也知道当娘的一颗心……”
说着又哭起来。
薛姨妈震惊了!
想不到市井之中还有这样的好汉!笑泪随心,厉害啊!
也是封太太运气好,碰到了宝玉,把她带到了贾母跟前。薛姨妈母女二人碍于在亲戚中的面子不敢用强。
要是单独对上薛家,可就说不准了。首先那呆霸王就不会善罢甘休。
薛姨妈笑道:“香菱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吗?要去就赶紧的,别等到那混世魔王回来,可就糟了!”
封太太一听,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五十两银票,连忙道:“不用了,吃住都是你们府里的,也没她什么东西。”
说罢拉着香菱给贾母薛姨妈磕头,又对宝玉道:“哥儿是个好人!愿您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贾母道:“好生送他们出去。”
就这样,封太太一文没花,把香菱从薛家带了出来。
娘儿两个走在路上,封太太几乎拉着她一路小跑。
香菱跑的气喘吁吁,跑过三条街,母女俩才停下。
封太太拉着香菱进了一家成衣店,给她里里外外买了两身细棉布衣裳:“快去换上!你先将就着,等回去了妈给你做好的。”
她还不放心,又买了帷帽给香菱戴。
母女俩随便找了个馄饨摊子吃了口午饭,便又匆匆出发了。
小二见这妇人早上才住的店,中午就来退房,撇嘴道:“只退押金,今日的房钱可不退啊!”
封太太笑容满面,满口答应。小二本来做好了扯半天皮的准备,哪想这村妇能这么干脆,不由狐疑:“您这是发财了?”
封太太把小二递过来的一两碎银子小心收好:“哪能呢?我是找着闺女啦,这就要带她回家啦!”
小二笑道:“那真是恭喜您!”
封太太拉着香菱,出门坐了辆驴车,一路坐到码头去。
运气好,买到了船票。
直到开船,她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封太太拉着女儿的手摩挲,哭着哭着就笑了:“儿,你丢了,我和你爹爹悔痛的肝肠寸断。我们合计来合计去,你这名字取的不好!”
“英莲,应怜啊!咱不叫这个名字了!娘给取了一个,往后你就叫安安,甄安安。家里有女,方为安。”
她的手很暖和,粗糙、干燥、温暖。
香菱笑着点头:“好,以后我就叫甄安安。但是,妈,咱们以后去哪儿生活?”
原籍是回不去了,大如州暂时也不能回去。
封太太怜惜的摸着女儿的脸颊,笑道:“咱们去扬州!以前咱们有个街坊在扬州做点生意,说要是咱们没地儿去就去投靠他。”
香菱漂泊无依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刚走没多久,薛蟠就追了出来。
别看他呆,但他狗腿子多啊!还真就被他一路打听,找到了封太太落脚的客栈。
薛蟠拍着柜台问小二:“你见过一个白发村妇,带着一个貌美姑娘吗?老实说!有人看到她在你们店落脚!”
小二立马想起中午退房的那位大娘。
当时见一老一少紧紧拉着手,觉得奇怪,好像一撒手人就不见了似的。她还喜气洋洋的说她找到了闺女。
再看薛蟠身宽体胖,满脸横肉的气质,小二脑补了一出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
他立马摇头:“瞧您说的!我们这小店这么寒碜,哪来的什么貌美姑娘?白发老妇每天都有,也不知道您说的哪个。反正都在店里,要不爷您亲自去瞧瞧?”
劳动人民的善良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薛蟠带着狗腿子把客栈翻了个底朝天,哪有香菱的踪影?
经过快二十天的奔波,封太太母女乘坐的船终于停靠在了扬州城东的码头上。
码头嘛,有人买鱼有人卖鱼,安定书院的袁山长就乐呵呵的提着一桶鱼来码头卖。
好不容易钓到的!一定要去人多的地方显摆一下啊!
看谁还敢嘲笑他是空杆大王!
码头有各种小贩,卖粥的、卖馄饨的、卖馒头的、卖包子的、卖菜的,卖鸡鸭鱼的……
大家都卖力吆喝着,只有袁山长双手袖在一起,显得局促不安。
人流从他眼前挤过去,挤得他东倒西歪。
卖鸡的大娘笑他:“这位一看就是读书人,第一次干这个活儿吧?”
“你得吆喝,吆喝知道伐?”
袁山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吆喝不出来,死活吆喝不出来!
大娘看他实在不成器,做主替他吆喝:“卖鱼喽,五文一斤,不鲜不要钱! ”
得,价格都替他做主了。
别说,大娘这一吆喝,立马围上来一群人。
“五文一斤?真的五文一斤吗?给我来一条!”
“我也要我也要!”
“那条给我,那条给我!”
“哎,你别抢啊!我先拿到的!”
“什么你先拿到的?我还先付的钱呢!”
闹哄哄的一堆人,最后袁山长直接被挤出了圈。卖鱼的人变成了卖鸡的大娘!
袁山长摸摸鼻子,踮脚往里面看。
只见大娘一手执鱼,一手提秤,“唰唰唰”几下就搞定了!
一桶鱼只卖了一刻钟就卖完了,大娘把一百八十文铜板捧给他。
袁山长乐开了花,连忙抓了一把递给大娘:“你辛苦了,大姐,这是给你的!”
大娘看他不缺钱的样子,乐呵呵收了。
这边顾客满意,卖家也满意,可是码头的渔霸不满意了。
两个膘肥体壮的汉子前后夹击,对着袁山长“哐哐”一顿揍,边打边骂:“叫你卖五文一斤!叫你卖五文一斤!”
第二天袁山长鼻青脸肿的坐在天乐湖边垂钓。
江摄看到他,唇角的笑就没有压下去过。
袁山长很气,问他:“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