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现在是末世第五天，幸存者们都已经知道了这是怎样危险的一个世界。被丧尸所伤的人会成为感染者，并且在不定的时间里变成丧尸，毫无理智的撕咬周围人。
“他要变成丧尸了！快把他赶下去！”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幸存者说道：“你难道想害死我们吗？”
眼镜男此话一出，立刻惹得周围的幸存者一起附和。匀速行驶的卡车里，立刻充满了喧嚣声。
叶漾抱着裴浔直哭，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的手按在他血流不止的左肩胛骨，急声说：“裴浔，怎么办啊？谁可以救救你？”
对于裴浔来说，被丧尸所伤疼痛反而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他需要对抗病毒对于大脑理智的侵蚀。至少现在，闻见距离他极近的叶漾气息的时候，裴浔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撕咬她。
然而叶漾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他的脸上，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让裴浔倏的清醒了过来。
他半睁开逐渐模糊的双眸，吃力的抬起手，一点一点的将叶漾眼角的泪水拭去。他哑声说道：“漾漾，别哭。”
“你不要变成丧尸。”叶漾抽噎着说道：“丧尸又丑又凶，我不要你变成丧尸。你听到了没啊。”
裴浔却吃力的笑着对她说：“漾漾，曾经我很期待有朝一日，你的喜怒哀乐能因我而牵动。我花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都没能做到的事，一朝末世，全都实现了。能看见你这样为我落泪，我很高兴。”
“裴浔你指定是有病。”叶漾胡乱的揉了揉眼睛，她又说：“但现在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只要你不变成丧尸就好了。”
叶漾无法接受裴浔再一次因为她变成丧尸，她难不成两辈子都要欠裴浔一条命吗？这么大的人情她一点都不愿意欠。
“……对不起啊。”裴浔轻轻的说道：“漾漾，我这次不能听你的了。”
裴浔抬起头，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不知何时，大半都已变成了混浊森冷的白色。叶漾愣了愣，周围的幸存者更是开始暴动起来，要连着叶漾一起从卡车上赶下去。
原本还算安静的裴浔忽的凶性大发，扑向那欲拉扯叶漾的人。他直接将那人按倒在地，一只手掐住那人的脖颈，似乎下一刻就会咬上去。不过他迟迟没有动作，显然是他在努力的克制自己。
叶漾想到方才裴浔的一举一动，那分明就是丧尸攻击人的方式！她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浓重的无力感从心中腾升而起。就算是重生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裴浔突如其来的动作，周围鸦雀无声，一直到那位干练的女军官从前面走到后面来，她抬起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裴浔。
叶漾这才发现原本这次救援军小分队的队长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姜禾！
过往的数年间，叶漾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间，虽每日都被迫看着她的人生，但这还是第一次，姜禾就活生生的、真实的站在她面前。
姜禾穿着白色背心搭配黑色紧身长裤，外面罩着一件军绿色风衣。她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对准裴浔，一双漂亮却也锐利的双眸紧盯着裴浔。
叶漾盯着姜禾的脸看了一会儿，姜禾的五官精致而大气，就算是因为常年出任务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也无损她分毫的美丽，的确是又美又飒。
按理说叶漾是很喜欢长得漂亮的哥哥姐姐的，但是她一想到姜禾的丧尸男朋友竟然在大结局的时候杀了裴浔，姜禾就算是超级漂亮的大姐姐也！不！行！
叶漾不会爱屋及乌，但一定会恨屋及屋，她看姜禾的眼神立刻就不友善了，尤其是姜禾竟然还用枪指着裴浔。
姜禾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看起来极用攻击性的裴浔身上，她冷声说：“我知道你还有理智！在你没做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之前我不会开枪，但你一旦有出格的举动，我会立刻杀了你！”
裴浔自然分辨得出比起被他控制着的人来说，自然是姜禾比较有威胁。他的手依旧掐着那人的脖颈，冰冷凶狠的双眸却眨也不眨的落在了姜禾的脸上。
姜禾的手落在□□的扳机上，厉声呵斥道：“快松手！”
手/枪上膛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恨屋及屋的叶漾，她反应过来，立刻扑到裴浔的面前。她伸展双臂，努力将裴浔挡在身后：“不要用枪指着他！”
姜禾刚才在卡车下面就知道他们两的关系了，面对叶漾，她冰冷的声音微微放柔：“姐妹，我也没办法，我需要确保这整车人的安全。而且，你男朋友现在正掐着一个幸存者，是你男朋友在伤害别人！你并不能保证你能让他不伤害别人！”
“我可以！”叶漾立刻说道：“你把枪拿开，不要指着我！”
姜禾的手抬得笔直：“你需要证明给我看！”
叶漾慢慢的转过身，对上裴浔冰冷凶狠的双眸。她有些害怕这样的裴浔，如此陌生，似乎下一刻就会朝她扑过来一般。
“裴浔，把手放开。”叶漾哆哆嗦嗦的伸出手，覆盖在裴浔满是鲜血的手背上：“把手放开！”
叶漾的指尖冰凉又柔软，裴浔恍惚了一瞬，眼神一点一点的温柔了下来。他放松了力道，叶漾就赶忙把他的手拉开。
姜禾见此，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枪。
叶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害怕裴浔会被姜禾伤害。她依旧挡在裴浔的面前，有些慌张的说：“他真的会变成丧尸吗？他现在明明还能听得懂我说话。”
姜禾还未来得及回答，那死里逃生的眼镜男就忙不迭的说道：“他当然会变成丧尸啊！你没发现他的手臂已经开始烂了吗？！”
裴浔被丧尸伤在左肩胛骨，丧尸病毒从伤口开始向上蔓延脑部、向下蔓延手臂，一直到最终彻底成为丧尸。
叶漾当然看到裴浔的手臂已经腐烂了，她甚至还紧紧的抓住了裴浔那只腐烂的手臂。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只腐烂手臂正在颤抖，是裴浔在努力克制。
在听见眼镜男的说话声之后，裴浔倏的朝着他看去，似乎有再扑过去的趋势。
“裴浔你冷静一点！”叶漾死死的拉住裴浔，他要是不冷静的话姜禾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叶漾可不想原本死在大结局的裴浔现在提前领盒饭。
叶漾身高有限，姜禾依旧能看见站在叶漾身后的裴浔。她直接对着裴浔说话：“我知道你现在还能听得懂我说话，那么我告诉你，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丧尸病毒是不可逆的！你成为丧尸已是事实！所以你必须离开这里！”
裴浔缓慢的转动着混浊的白色眼眸，他在很吃力的想姜禾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漾心慌意乱，她很快做出决定：“我会带着裴浔离开，你停车！”
姜禾看着叶漾，眉头微皱。
叶漾欲拉着裴浔往身后车门的方向走，但裴浔岿然不动。他缓慢的张嘴，嘶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声丧尸的低吼：“我会离开，请照顾好，漾漾。”
裴浔伸出手，将叶漾轻轻的推向姜禾。叶漾不干了，她又跑回来，生气的说：“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啊？我就要跟你走！”
“我不能、再保护你。我甚至……还有可能会、伤、害、你。”裴浔想抬起手蹭掉叶漾脸上不慎沾染的他的鲜血，但他又想到他的手臂已经腐烂，便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他说：“漾漾，我不能。”
他不能再让叶漾留在他的身边，他不能伤害叶漾。
裴浔看向姜禾，眼中竟难得流露出哀求。
姜禾嘟嚷了一声“苦命鸳鸯”，然后又想到了她杳无音讯的男朋友，不由感同身受：“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叶漾刚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哭喊道：“我一早就说了要你管好你自己不要管我，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的替我挡丧尸？现在也是，你都要变成丧尸了，怎么还要替我做决定？”
平时叶漾一哭，裴浔肯定搂着她给她擦眼泪，说好听的话哄她开心了，可现在裴浔感受到他越来越涣散的理智，他只能低垂着头，低声说一句“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叶漾快疯了。
裴浔不舍得看了叶漾一眼，然后转身走向车门。叶漾不愿意放他离开，她扑上去想要抓住裴浔的手，在碰到裴浔的那一瞬间，他朝着她低吼了一声。他手臂一甩，叶漾便摔到一边。
所有人都以为失去理智的裴浔会继续攻击叶漾，就连姜禾都重新拿出了□□，而裴浔只是径直冲向未能关牢的车门。大卡车尚在极速行驶，他一脚踏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身后的夜色漆黑，叶漾吃力的爬起来就已看不到裴浔的身影。
这一幕多么熟悉啊，前世的这时候也是一个冰冷漆黑的夜晚，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
她重活一世，却什么都没有改变。裴浔还是变成了丧尸，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她难道又要像上一世一样，从极速行驶的卡车坠落，摔断全身的骨头，饿死在狭窄逼仄的小屋子里，全身腐烂了也没人收尸吗？
不过这一次，裴浔不是被她推去挡丧尸，那么他应该也不会仇视人类，或许裴浔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希望他不要再变成一个许妄的工具人啦。
只是等到结局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死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
叶漾的手按在车门上，车门外冰冷的风窜进来，带动了她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一只手鬼鬼祟祟的伸了出来，要将她推下去，却被姜禾攥住。
“你做什么？”
那眼镜男见被抓包，立刻嚷嚷了起来：“她刚才和那只丧尸离得那么近，谁知道她有没有被感染？她也不能留在这！”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一个大男人小气的去记刚才这姑娘男朋友掐你的仇。”
眼镜男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叶漾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姜禾将她从车门边拉了回来，然后重新将车门关上。她说：“我可真怕你自己跳下去。”
叶漾心说她又没病，跳下去可疼，她才不会……可裴浔摔下去，又该多疼？
叶漾好难受，她也不管眼前是她恨屋及屋的女主角，抱着姜禾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姐妹怎么办呀。我没有男朋友了……”
叶漾想，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她和裴浔的缘分也终结在这里了，她也再不能见到裴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