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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同母异父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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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里,每家都会请上几桌子客(qie),只有长辈或已经成家的平辈男人才有被邀请的资格。

    除了亲朋好友,生产队队长,家家户户是必请的,以至于为了他们还要排班,你家早上请,我家就得晚上请。因为到了冬季农闲时节,人们不用劳作,也就改成吃两顿饭了。

    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总要有来有往,打上二斤高度散白酒,家里的肉食和海带、豆腐等上好的食材,除了年三十放开肚子吃一顿,都要留着请客的时候用。

    再配上些白菜、酸菜、粉条子,弄上七八个菜,借上两张大点的炕桌拼起来,大家挤挤巴巴地围坐在火炕上。每个人只能摊上两三盅白酒,但你推我让、猜拳行令的、要闹腾几个小时。

    男人们东家请西家叫的、足足可以吃到过了正月十五,却没有女人们的份,也就等于家里多数的好东西,其实都被男人们吃了。

    正月十六——跑百病,对于没什么娱乐的孩子们来说,这也算是一项比较期待的‘大型’户外活动。

    大家仨一帮俩一伙,基本都是亲友团,相比之下,秋丫还太小,但也想去凑热闹,只能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大伯、姑姑家的哥哥姐姐们屁股后面,好在有大姑家海棠一起作伴。

    秋丫娘为她装上两个冻的杠杠硬的粘豆包,等到去村子东面的河套溜完冰烤着吃。

    大点的哥哥们都有用木头做的冰车,车底盘两边嵌上铁丝或者钢锯条,坐在上面滑起来飞快。

    秋丫和海棠只能站在一边眼馋,或打‘出溜滑’玩,等哥哥们玩得差不多了,央求着过把瘾。

    看人家两只手一左一右拿着冰锥往冰上使劲一扎,冰车就滑出去老远。可等自个儿坐上去学着样子操作,冰车却在原地打转,只能抬起头巴巴地用眼神向哥哥们求援。

    哥哥们虽说不耐烦,却也会在后面推上几个来回,或者在前面拉着她们跑上两圈。

    玩饿了,开始找个背风的地方,一般都是河坎子下面,分头捡一些干树枝、枯草之类的,用洋火点着。待到烧成了一堆炭火,大家分别把兜里的粘豆包、土豆和咸菜疙瘩等拿出来,埋到里面。

    不一会儿,就闻到有一股糊锅巴味,赶紧扒拉出来,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变成焦炭一样,却还没完全烤透,胡乱擦一擦,拿起来就啃,感觉格外好吃,之后,每个人都弄成了‘乌嘴子’。

    ……

    进入二月,天气变暖,秋丫爹又要走了,秋丫娘有些担心,怕他去城里被逮到,秋丫爹安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没那么重要,人家有的是事儿要忙。再说城里那么大,我非可着一块地儿活动、往枪口上撞吗?”

    家里又剩下秋丫娘和两个孩子,从正月初二看到别人都回娘家,秋丫娘就眼馋得不行,现在天气暖和了,她想要去看看继父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并为他们父女二人赶制了两双鞋子。

    秋丫娘已经提前几天就跟秋丫奶奶打过招呼了,要用毛驴车,怕到时候被别人家借了去。

    大清早,秋丫爷爷就把驴车给牵来了,秋丫娘把房门钥匙留给他。

    然后把车上垫了一层谷草,铺上褥子,再把家里最好的一床被子拿上,把秋丫姐弟俩围在车厢里。春寒料峭,免得两个孩子着凉。

    又拿上早就准备好的礼品——两瓶子高粱白,还有一包糖果——到时候分给亲戚家的孩子们。

    然后开始向距离四十里远的山沟里出发。

    秋丫奶奶家的小个子毛驴已经老了,快中午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秋丫娘拿起鞭子,使劲抽打了毛驴两下,老驴紧了两下屁股、不情愿地颠起了小碎步,看似提速了,其实并没比先刚快多少,却把坐在车上的秋丫姐弟俩颠的直哼哼。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了,走完七叉八叉的盘山路,进入到一个小村子,又三拐五拐,才来到一户人家。

    只见两间土坯房,进户门用苞米秸捆绑而成、外面抹上泥巴,窗棱上糊的纸已经破烂不堪,用旧棉絮堵着、防止风灌进去。

    秋丫娘在门外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一个姑娘应声打开了门,正是秋丫娘同母异父的妹妹桂花,姐俩已经两三年没见面了。

    见到秋丫娘仨,桂花惊喜地上前抱起秋生:“姐,你家又添人口了?”

    秋丫娘点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妹妹说道:“长高了不少,怕是我给你做的夹鞋小了呢!”

    桂花刚满十八岁,因为小时候一直到七岁才戒奶,上一年级时,放学回家还要趴在母亲怀里吃上几口。

    所以不知是后期传染还是先天性的,桂花也跟母亲一样,有肺结核、也有说是‘痨病’的。因而时不时会犯病,好在年轻,咳嗽一段时间,也就自愈了。

    乍一进门,屋里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家里实在太穷了,光秃秃的,简直是一贫如洗,收拾得倒挺干净。

    这些年,姐妹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秋丫娘和桂花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两个人也不怎么亲近。

    桂花是那种特爱说、甚至有点聒噪的人,而秋丫娘不善言辞,总是很安静。

    秋丫娘刚要询问桂花怎么不见继父?老头叼着长长的旱烟袋从外面进来了,老远就听说家里来客(qie)了,他急忙往回赶。

    小山村不大,就四、五十户,一家放个屁,都能传半拉营子。

    秋丫娘见了继父,先叫了一声‘叔’,然后又赶紧催促秋丫快喊‘姥爷’。

    据说继父年轻时做过土匪、身上有人命,可怎么看,他跟‘土匪’两个字也联系不到一起,虽然不苟言笑,却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秋丫娘一直对继父印象很好,小时候在一起生活过,当时对她也很疼爱,只是日子太穷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秋丫娘跟随母亲嫁给继父时,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辆牛车拉着母女俩,天大黑了才到。

    母女俩冻得瑟瑟发抖,一帮人早已等候多时,一只小鸡炖了一大锅干白菜,就是婚筵,还把鸡胸肉全挑给了秋丫娘……

    眼下,继父见到秋丫娘,并没有过多的话,拿下嘴里已经抽透的烟袋,把烟袋锅往炕沿根‘当当当’敲了几下、清理掉烟灰,然后才亲切地问了一句:“刚到?”

    不等秋丫娘回话,继父扭身又出去了,急急地去鸡窝查看有没有鸡蛋。发现没有,立马变得焦灼起来,急得搓着手左顾右盼。

    突然,只见他俯身钻入鸡窝、抓住一个个母鸡,分别摸了摸鸡屁股,出来时已经笑逐颜开,因为其中一只马上就下蛋了,一会儿给秋丫煮着吃。

    再次回到屋里,面对秋丫姐弟俩,偌大的一个人,竟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想上前亲近,又有点不好意思。

    秋丫娘见状,抱起秋生送到继父怀里:“去,秋生,找姥爷抱抱。”

    继父接过虎头虎脑的秋生,变得分外慈祥,甚至有些谄媚地看着秋生。然后抱着他去了院子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稀罕去了,怕秋生眼生,想方设法逗他高兴。

    之后开始张罗做饭,桂花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秋丫娘察觉妹妹不怎么搭理继父,还总是气鼓鼓的,感觉父女俩肯定有什么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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