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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樊氏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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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文骥又是兴奋了好一会,猛灌了两盏茶才平息下激动的心情,这才想起询问安珞、找他和子缓是有何事。

    安珞便与二人细说了她今日在天香楼时,从赖掌柜那得来的见闻,将闵景耀盘剥商户一事尽数说给了二人得知。

    “竟还有此事!?”尤文骥闻言大惊、面色微沉,“这齐王终究也是皇子,京城之中,他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做出欺压百姓之事?”

    “他如何不敢?”安珞冷笑,“他可是连太子殿下都敢刺杀,又如何会将几名百姓看在眼里?”

    他甚至还敢牵涉肃南一案、勾结清和道,上一世更是戕害忠良!那狗东西敢做的事、可远比明面上的更让人恶心。

    闵景迟想了想,却是沉声说道:“或许……此事并不是他所为,也说不定。”

    “五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安珞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蹙其眉,看向闵景迟等他解释。

    她不相信闵景迟不知道闵景耀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上次她告诉闵景迟、刺杀太子的真正主使是闵景耀时,他可未曾怀疑。

    闵景迟看向安珞,心中闪过几丝疑惑,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了花朝节那晚的梦境……

    “我的意思是……此事闵景耀可能并不知情,这盘剥商户、搜刮敛财的,可能只是他手下的某个管事。”闵景迟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偷眼去看安珞的反应。

    “这不可能!”

    安珞眉头皱得更紧,闵景迟话音刚落、她便毫不犹豫地地否认。

    她了解闵景耀,也了解他生性多疑,对于手下管事向来监管严密,绝不可能有哪个管事,能在闵景耀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背着他做下此事!

    “或许行事的是某位管事……但闵景耀一定知情!”她肯定道。

    “此时或许是这样没错。”闵景迟看着安珞,温声答道,“可一旦事发,他一定不知情。”

    不是错觉。

    他渐渐有些确定,安珞似乎真得对闵景耀有一种深入本能的厌恶。

    是因为闵景耀刺杀过大哥?还是闵景耀平日里的举止言行?亦或是他的梦中,或是如今街上、百姓口中那事情。

    安珞微微一怔,闵景迟清润如玉的声音入耳,使得她胸中郁怒之气也为之一滞。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在闵景耀身上、她实在蠢得太过彻底,因此如今面对别的事时、她大多数时间还都能从容淡定,可一旦事关闵景耀,却总是忍不住有几分怒急。

    受闵景迟这一提醒,安珞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说道:“你是说,若此事被揭露出来,闵景耀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只会随便推一个管事出来做替罪羊,自己却还是能安然无事?”

    闵景迟微微颔首,目光微暗:“想来多少总还是会受些牵连,可……怕也还是如他刺杀大哥之事那般,圣上责骂两句、百姓议论两声,损几分名声,便也不了了之。”

    “即便是这般,那些商户被盘剥的银钱也拿不回来了吧?”

    尤文骥也在此时插言,想着那些他管辖下的商户皱眉。

    “齐王也不是个蠢人,若真是失了自己的名声,就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失银钱,顶多拿出个几百两给商户们分一分装装样子,名义上落入管事之手的大笔银钱,定然只会下落不明……”

    “那便让他都吐出来!”

    安珞微微眯眼,习惯性地地屈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闵景迟下意识向她望来。

    尤文骥却是摇了摇头:“你说的倒是容易,那么多家商户,不知几年的盘剥,累积下来怎么也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比起拿出这些银钱,我看齐王说不准还更愿意担个御下不利的罪名。”

    “他不会。”安珞微微勾唇,“至少眼下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如此。”

    “这……此话怎讲?”尤文骥不解追问,“眼下又有何异?”

    “因为大哥。”

    闵景迟开口,替安珞答了这问题。

    “眼下因为太清观之事,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大哥一人担下监国不利的责任,正是受声名有损之影响的时候……也正是闵景耀要凭着他累日声望,以贤名为筹码,证明自己更适合储位、拉拢朝臣之时。”

    尤文骥受闵景迟这一点拨,也顿时恍然:“所以也就是在此时,闵景耀宁可返还商户们大笔的银钱,也不愿让此事在眼下曝出,影响他如今所仰仗着的贤名!”

    “正是如此!”安珞朗声应道,又转头看向闵景迟,“不过那赖掌柜我顶多也就能扣上个三五日,解决此事……也是宜早不宜迟。”

    闵景迟接收到安珞的目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此事由我来办,我晚些便去一一寻访那些商户,再去联络几名朝中大人,让他们假意向闵景耀透露几分归附之意……双管齐下,定让他速速了结此事。”

    “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还需得先寻个引子?”尤文骥摸着下巴思索道,“若是所有商户一夕之间,突然便尽皆变故,恐会引起齐王怀疑,不如以一家着手,这样也更稳妥……就以樊氏银楼为引,如何?”

    尤文骥这提议让安珞心中一动,她凝眸问道:“为何选定了这家?是这樊氏银楼有何特别之处?”

    刚刚樊夫人出面、提出要赠她替衣之时,尤文骥分明已经晕了过去,难道是后来闵景迟与他说起了这事,所以他才会有此提议?

    安珞这样想着,目光便看向了闵景迟,却见闵景迟对自己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未告诉尤文骥此事。

    还不等安珞再有更多的猜测,尤文骥便再次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说道:“说来也巧,我也是今早来时仁堂的路上,正好听我京兆府的官差说起,那樊氏银楼准备沽出,正在找寻买主。若是按照安小姐所言,这买卖怕是没那么容易做成,可这银楼又有不得不沽出的缘由在此。”

    安珞微怔,也觉得这事实在太过凑巧,便又追问:“是何缘由?”

    这樊氏银楼能被闵景耀盘剥八成收益,就绝不可能不清楚闵景耀会如何行事,既知闵景耀会阻止银楼沽出,既知此事难行,若是有勇气反抗,那也不会被分去八成收益、也不会等到今日才要沽铺而去。

    那么,这樊氏银楼,如今突然下此决定,究竟是何原因?

    在尤文骥的一番讲述下,安珞这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原来,这樊氏银楼的东家便是樊夫人自己,樊便是她的本姓,而非是夫姓。

    这樊夫人本是外乡人,是约在十二年前,带着女儿来京。

    她的前尘旧事是何情形,尤文骥也不得而知,但从户籍记录来看,她乃是和离后独立女户之人,进京之后不久便盘下了西街的银楼,更名樊氏,经营至今。

    这一人在京本就独木难支,纵然天佑民风较开明,可女子顶门立户、又不可避免地要比之男子更为艰辛。

    或许也正因她是女户,闵景耀对樊氏银楼的盘剥才会如此得寸入尺,毕竟这世间毁掉一个女子的手段,可远比对付一个男子更加容易。

    而眼下,樊夫人准备沽出银楼,则是因为樊姑娘遭遇之事。

    她是所有姑娘的家人中,第一个赶到时仁堂的,也在所有人之中,最先开始为女儿之后的日子考虑。

    太清观一事,纵然受害女子无辜,可这悠悠众口又如何能缄?那蝇营目光又怎会无睹?

    上一世因自己半面之伤受过多少非议,只有安珞自己最清楚,而她这半面之伤与那些女子所受的伤害相比,甚至不值一提。

    她甚至是死过一回、重活一世,是认清了自己手中有枪有刀、有保护自己之能力,才继而有了面对一切目刃言刀的勇气。

    可那些女子的处境比她险恶万分,或许对她们而言,至少眼下,最安全的方式只有逃离。

    逃离此处、逃离京城,逃离一切窥视的目光和窃窃耳语,到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或许才能当自己也重生了一次、才可以在别人眼中不是“被太清观掳去的女子”、而只是她们自己。

    这世间强者有强者的亮银枪,弱者也有弱者的护心镜,不过都是为了在这世间,保住自己那一方容身之地,面对或逃避,又有什么高低。

    若强者无法替弱者举枪,那至少别嘲笑她们躲藏的镜壁。

    安珞并不觉得樊夫人选择逃避有何不妥,相反,那是一个母亲宁可放弃一切,也要尽自己所能给自己女儿庇护的、最深沉的爱意。

    安珞心中微涩,垂眼轻呼了一口气,轻声开口。

    “……还是又我去与樊夫人说此事吧,正好一会也要再去看看、那些女子服药后的情形。”她说着,又向着闵景迟施了一礼,“剩下的布置,就劳烦昭王殿下费心。”

    闵景迟自是颔首应下:“安小姐放心。”

    此事商议完毕,三人又于其他事上聊了几句。

    待到安珞与二人分开,离开此处厢房回受伤女子安置之处时,她脑中还不禁思考着,尤文骥对她所说的、有关太清观一事的后续——

    在太清观她没有探索完全的地道中,官兵还找到了一些金银珠宝,想来也是那些妖道招摇撞骗所得。

    当今圣上仁慈,之前那几十名涉案官员抄家所得的财物、已经尽皆充入国库,而太清观又发现的这些金银,便由圣上下令,用以抚恤所有受害的女子。

    如今这些金银还在京兆府,如何发放要尤文骥之后再定。

    然而,圣上虽对受害女子仁慈,对太清观那些幸存下来的道人,却又着实免不了一番迁怒。

    如今圣上已经下令,不但要完全废除太清观,而且还要将所有幸存下来的道人,流放三千里出京。

    在太清观被侵占的日子中,那些道人一直生不如死地活着,每日都要忍受着被划开伤口取血,以维持那些妖道脸上的人皮面具。

    安珞很清楚,那些道人的身体经过长时间的摧残,早已是坏了根本,即便日后好生将养,已经损失的那些寿数也无法再弥补。

    而他们面上,那些经年累月一层层叠加的伤口,更是已经溃烂到无法愈合,之后的日子也不过是了却残生、等待死亡而已。

    那样的身体,便是安稳地活着又能活多久呢?流放三千里,不过就是促使他们死在路上而已……

    安珞正蹙眉想着,突然听闻一道怒骂声从远处传来,而那声音的主人,她倒是也正熟悉。

    “滚!你给我滚!滚去告诉你那主子,想占我的铺子,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嘭——

    安珞微微蹙眉,快走了两步进到院内,正看到举着一条板凳、怒目而视的樊夫人,以及她面前不远,一个捂着额头的地痞。

    那地痞被樊夫人一板凳砸得一懵,晃了两晃才缓过神来,放下手来看清指尖的鲜血,顿时怒急。

    “你个给脸不要脸的贱货!你爷爷的头你也敢砸?我告诉你现在可不只是买铺子的事了,今天你非但得把铺子卖给我,还得赔你爷爷我这破相的损失!”那地痞嚷道。

    “赔?我呸!”

    樊夫人毫不示弱地一口吐到了他脸上,紧握板凳如同握着刀枪的战士,昂首站得笔直。

    “瞅瞅你长得那副狗头鼠脑的样,难道还有什么可破相的余地?我说了,要占我的铺子,就踩着我的尸体!他若有胆子杀了我那就来啊!来!若非要逼我、还不敢杀我,行啊,那就等着我在他府前一头撞死!”

    那地痞也未想到樊夫人竟是丝毫不惧,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处理这樊夫人之事,以往或是年末收钱、或是要求提高分的收益,每次都是他吓一吓、瞪两下眼睛,这女人也就怂了,乖乖封上钱银。

    今日这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既然老办法无用,地痞眼睛一转,淫邪地看着樊夫人眯了眯眼,立刻便有了一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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