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子微服
聚华山之背的山麓,有一片辽阔的平地,因四围高而中间低,形似幽谷,又渠边多鸢尾,得名鸢尾谷。
一大早,居才就将自家小公子送到许府,但怎么也没想到许小姐带着小公子去的地方,竟是他随燕统领着便服出来暗地里保护圣上的这方谷地。
别说许沅,连凌傲霜都不知道天子会只带一个亓王一个陈公公就陪着四公主与少主他们微服出游,而且像个家族里的长辈一样和善地任他们无拘无束地厮玩。
皇上宽仁,他们却不能失礼。
“皇……老爷,这几位是我莫府的朋友。莫执,你们大家上前拜见皇老爷。”
莫执一愣,寻常做什么不都是诺敏妹妹带着大家吗?
但在尘埃里滚爬这些年,这几月又混迹皇都往来于各等高官重爵之地,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再忠直的性格也学会了应变。
当即挺身上前,领着诺敏他们依文人之礼作揖:“见过黄老爷,黄老爷好!”
“你们都是肆季语轩里的伙计?很好,你们的菜品很有特色,我在……听说很有些供不应求。对了,老板莫九是哪位呀?”
“回老爷,莫九……”
“嗯?”
许沅的回答被一声鼻音打断。
许沅悄悄抬头,试着用余光偷瞄一眼上位者的神色,揣测被其打断的原因。
“许沅,老爷是在了解肆季语轩,你虽然和莫九交好,但越俎代庖可就不合适了。”
其实,他比谁都更想知道莫九为什么没和她一起出游?她与莫九,不是最情谊深厚的吗!他本应该高兴他们并非形影不离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莫九陪着她反而心里不快起来。
亓王提点得那么明显,许沅不好再说什么,只低声应到:“澜公子说的是,许沅僭越了。”
一时间,四下安静,只有清风拂过草木的窸窣声和田间地头的虫鸣声。
四公主和凌少主在一畦遥遥的油菜地里蹲着,凌少主说了什么,逗的公主笑声连连。
如此一来,这边的气氛越发怪诞了,谈不上死寂但又带着几分压抑。
凌傲霜想出声说些什么,但亓王的话说得明白,皇上这是在问肆季语轩的事,他一个外人,哪里能插话。就在他思索着讲点什么叉开话题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
“回老爷,我们九爷性格洒脱不羁,就算是府里或者店里,也很难见着他的身影。今日蒙凌大夫相邀春游,我们没找着他,也就自己过来了,所以九爷并未与我们在一起。”
诺敏从亓王驭马护驾、小姐应对小心、凌大夫恭谨非常这三处推断,这位黄老爷只怕是皇老爷。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这位皇帝。
“噢?这么说,他是连店都不怎么管理的?可我见你们肆季语轩经营得甚好啊?听说六皇子还常去关照呢?”菜品好的店多了去了,但能让琰儿照应一二的,独此一家。
“不止六皇子,五皇子、七皇子还有朝中大臣们的女眷也常去关照的,这实在是我们店的殊荣。这些有身份的贵客之所以会到弊店进食,大多是因为九爷心思奇巧,拟出的菜品应时应季、推陈出新味香具全,又兼摆盘颇有些赏心悦目,店里装潢素雅可爱且隔音清静的缘故。九爷看似漫不经心不管不问,但实际上是因为他把一切都筹谋在前安排妥当了,是以胸有成竹没什么可担心的。”
“哦?他既不常在店里,又是怎么与你说的那几位皇子攀上的交情?”区区一个肆季语轩,倒像是比他的御膳房还要招皇儿们喜爱,有交情没交情的都愿意去捧场。
“君子相交,重德行优劣而非身份高低,我不知道九爷怎么和几位贵人相识的,但绝非老爷说的‘攀上的交情’!我们九爷,绝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唔,伶牙俐齿。手下人这样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可窥莫九此人品性之一二。”明明艳丽的容颜,言语神色却透着冷漠疏离之感……有意思。
我们九爷绝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许沅一旁汗颜,心里不由惭愧:敏呀敏,爷我巴巴上赶着和六皇子交好,这还不是趋炎附势攀附权贵啊?罢了罢了,是爷把莫九的形象在你们面前树立的完美得过分了!
“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只是九爷对我们有收留之恩顾护之情,不忍他因疏阔不拘而受到误解。”任他是谁,都不能在她诺敏面前说小姐和九爷不好。
“是个晓情懂义的。叫什么名字?”
“诺敏。”
诺敏答毕觉得不妥,随即一一指着身边人介绍:“莫执、莫峻、齐煦、莫妍、珍儿,这个是我们掌柜的女儿~薛寅莹。”
“这又是谁啊?许沅,你家中何时多了这么个小孩儿?”她初时不接受父亲续弦也不接受突然多出来的哥哥的事朝野尽知,闹得许郅受挫颓唐不已,没想到寒潭落水反而让她收敛了,整个人像是转了个脾性。
“回老爷,这是虎踞师燕玄琅大统领的小弟玄誉,早几年在他父亲遇害时伤了头部,上元夜出事被我意外撞见带了回来,后来犟着非要拜我为师,我见他心性单纯,也就偶尔带在身边教他些自卫的知识。”
许沅说着伸出手,小不点乖觉的把手放她掌中任她牵着走上前来。
“玄誉拜见老爷!”
“上元夜~可被伤到了哪里?有没有被吓坏?”那个糊涂东西,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敛财拢人……子民啊,这些都是他的子民啊。
可到底,是子在前而民在后。
“嗯。”
燕玄誉认真的点点头,那样子看上去呆呆的,却让皇上心里难受。燕父为护卫京都治安丢了性命,他的儿子,一个承志继续卫御宫城,一个因其损了灵智却险些落入非人境地……
“许沅,带他们下去玩耍去吧,不用顾虑我。定澜,陪我走走。”走走,散散心里突然涌起来的悲凉和怒气。
“定澜,朕是不是对他们太疏于约束了?”
而对你,又是否太过苛严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