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糊弄鬼
所以她现在是堕落到要糊弄鬼的地步了吗?
对着先人,什么俩人结百年之好的话亓王就不会随意说出口了吧。与先人所言,自是要真要诚。
他会说什么?他要说什么?
许沅心里突突,不安的手心里都是汗。
“父王,母亲,禛儿过得很好。许沅多次涉险相助,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更是儿子心悦的姑娘,是儿子想带来给父王、母亲看看的姑娘。
亓王说的很轻,气息柔绵言语坚定,许沅听着却有种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温柔,淡淡的———似在与先人交托、告禀。
许沅卸了力不再去挣脱,拳住手将他的指尖包在自己手心。
哄鬼就哄鬼吧,如果这样能让死者得到安息生者得到宽慰,她又何必忸怩作态。况且,亓王没骗他们,自己虽不特别出挑,但总的还算是个心地好品德好的好姑娘。
许沅怕亓王说什么而悬着的一颗心落地,终于踏实了。
其实她也知道,程泽在侧,亓王就算是与先亓王夫妇告祷,大抵说的也是真假参半的话,所以她也不明白自己在莫名的忐忑和紧张些什么。
许沅陪着亓王又磕了三个头,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揺起风铃清脆。
许沅闻声去寻,唯见树影拂动。花舞枝吟相和着铃声,葱郁之中,仿佛每棵树都在回应。
“王爷与王妃听到了。许小姐,看来你未来的公婆很认可很欢喜你!”主子,夫人,你们也看到了的是吧!
“程将军,再次请您慎言!”也许是巧合,也许真是先人显灵,但欢喜她可以说,未来公婆就断不能说。
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结合现在的情境,亓王的心上人知道了得造成多大的误会,生出多少伤心。就算亓王哄劝说是做戏,那位也还是会挂心会难过会气闷呀。
她这是成了什么插足和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许沅真是要疯了,恨不得马上把真相说开丢到程泽眼珠子前。
“阿沅,我想,我父王和母亲是真的喜欢你。”
风语、清香、树揺、铃动、长久的默立。
好好好,一个个全在戏里是吧?
程泽说得认真亓王说得动情,就她冷静得像个旁观者一样没心是吧?
许沅告诉自己:是你们惹我的,是你们逼我也入情入戏的……
她不确定———
他是之前就红的眼?他是跪下就哽了咽?
许沅从没见过这样卸下坚强外壳的亓王,从没见过这样平静但流露出自己情感的亓王,从没见过这样仿佛风一吹就要碎了散了的亓王,从没见过这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抱抱他的亓王……
忍不住的便不必强忍。
她没有放开他的手,却上前一步单手将他拥住。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
朝定澜合目耷下头伏在许沅肩上,左手仍握住她的右手,右手将她反抱回去扣在怀里,手臂越收越紧。
阿沅,对不起。
请原谅我利用你的善良你的体贴,私心将你诱入怀抱。
阿沅,谢谢你。
总是在我心情灰霾的时候像束和煦的光温暖进我最阴郁的角落。
我知你有所爱,但我仍然渴望你驻足的目光,渴望你关切的言语,渴望你为我心痛为我不平。
这样的合理条件之外,我怎么敢放肆的拥抱你。
我不知道这样的拥抱还会不会有,所以,真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真想你从此住在我的身体里再不能离去。
“王爷……”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用劲?
许沅不安、探询的低柔声音将他的理智唤回。
亓王松手,退出怀抱,别过身转向父母的坟丘。
许沅无措地傻在原地,双手僵硬的收在身侧。
一颗眼泪。
一颗亓王的眼泪。
一颗坠在亓王左眼下睫未落的眼泪。
心里的恐慌、不安、痛惜杂糅得她就要喘不过气。
是她来晚了吗?
是她来晚了吧!
她早该在他身边。
早该有人在他身边。
怎么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哎咦?许小姐刚才怎么不求亓王和王妃保佑你们?”
气氛沉重悲郁,程泽猜测,少主必不愿许沅见着、想着他如此孤独难过,是以出言打破这凝滞的苦寂。
幸好有程泽解围,不然许沅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爷和王妃身前已够殚精竭虑的了,既已脱离这凡尘俗世,当逍遥天外。活着的人怎么忍心再拿世间的贪欲去绑架已经操劳一世,亡故了的先人。亡者当无所碍无所绊,活人有所求,该自去努力争取。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往生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健康、平安、幸福,恣意地过自己的日子,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有意义。”
“许小姐这样的想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祭祖活动,不都是在求祖先保佑,保佑自己心想事成保佑家族发达昌盛?”
“祭祀祖先的初衷是为了感恩先人纪念先人,才不是为着满足自己的私欲。人活着的时候已经够劳心的了,死了还不得安宁,也太惨了吧!要我死了还被儿孙要求帮他们实现这实现那的,我就算死透了也得蹬几腿抗议的。再说了,后辈儿孙想要,凭什么去希冀祖先显灵,而不是靠自己获得?奋斗不止不就是人还活着最大的证明吗,无所为却想有所得,哪有那样便宜的事!就让亡者好好歇着吧,别瞎折腾祖宗了。”
“许小姐说话做事,还真是~出人意表与众不同。”
“是离经叛道吧?将军大可直言不必说得那么婉转有所保留。反正、我一不在意二不会改。”
“看出来了。”
第一次,许沅觉得程泽这人还行。她索性借着言语磨蹭到程泽旁边,避免不小心再窥视到亓王偶尔的不欲人知的脆弱情绪。
“将军什么时候下山?”
许沅以手掩唇朝程泽微微偏头低声问。为表尊重,身体和眼睛自然还是向着先亓王夫妇的坟茔。
“这~怕是取决于王爷……怎么,许小姐要走了?”
“我是准备走来着,可是,丢你一个人陪王爷,好像又有点不讲道义不够意思。”
“道义?许小姐和我是一条道上的吗?”
“怎么,不是吗?我以为经过上次交心的交流,我多少是挨着了点将军的道的。”
“交心?交流?难道不是许小姐单方面对程某咄咄相逼,疾色质问吗?”
那席话,直到现在仍激荡着他的心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