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女将军被群狼环伺(35)
“虞骆青,我没空和你废话,给我三日醒的解药。”
坐在床上的少年故作惆怅地捻了捻手指。
“药是她自己吃下的,朕可没有逼她。”
“倒是你,拿什么来和朕换解药呢?”
明黄中衣的虞骆青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慌乱的男人,那鬓边尽是他的汗水,与他疤痕渗出来的鲜红融为一体,将那颜色晕染开来,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十分狼狈的模样瞧得他不禁松开了微微蹙起的眉头。
“臣弟知道皇兄想要什么,等将解药喂给她之后,便自愿卸去官职,暴毙于家中。”
“求皇兄赐药。”
说完虞知白便屈膝跪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正如同他的决心般坚实。
“知白啊,你这样倒是让朕难做,虽然知道你的用心,但是不免还是汗颜,我们兄弟二人何故走到如此地步呢”
见他紧抿的薄唇缓缓吐出他想要听的话,又故作为难地叹息出声,满是担忧劝慰的话语中却半分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说完才把手中的解药朝他随手扔了过去。
一枚小小的药丸就被扔在了半空中,不过指甲盖大小,被昏暗的光线掩盖,一旦滚落就很难再找到。
不过并没有难倒虞知白。
他稳稳地将那枚小小的药丸攥在了手里,起身就离开。
“知白,记得替朕向父皇问好,哦对了,还有沈姑娘,替朕好好感谢她,朕会永远记得她的。”
话音落下,也不知道男人听没听到,随着“吱呀”的关门声,那道身影才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寝宫两旁的烛火再次摇晃了几下才重归平稳。
他看着那紧闭的宫殿大门,收敛起了唇角的弧度,眼中流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
“可惜。”
“可惜啊。”
月色凉薄,苍穹之上也布满了乌云。
少年不惧初冬的风寒,一路沿着长长的宫道狂奔着。
等他回到府中时,那蜡烛都已经燃了半数,沈思瑶坐在床边,正在给她擦着脸,小脸皱巴着,叹气不停。
房梁上坐着一道颓靡的黑影。
是她的暗卫云影。
少年脸上的阴沉也与夜色相融。
“如何?”
见到虞知白的身影出现,沈思瑶急忙从床边起身让开了位置,言语之间满是慌乱的关心。
少年来不及停留,踉跄着步伐跑到床边,将手中的黑色药丸喂进了她的嘴里。
捂着她的嘴直到药丸顺着喉管滚动,她咽下去,才松开了手。
一瞬间紧绷的身子就像是突然释放了般。
虞知白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路滴落在他白色的中衣上,混着血水,看着格外可怖。
半炷香后,门外有人传唤,说是宫里的传话公公。
临出门前,虞知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好像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他好像遇见她太晚了。
如果在少年时遇到她,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回头。
“京都形势波云诡谲,劳烦你们带她回边城吧,这是能让她短暂忘记痛苦的药,沈姑娘,若醒来情绪太过激动,就令她服下。”
沈思瑶接过他手里的红色药丸,心中五味杂陈。
此药丸名叫忘忧,是前朝失传已久的秘药,能让人忘记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人,减少痛苦。
她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好。
“你真的会放我们走?”
“嗯,她不喜欢京都的明争暗斗,送她回去吧,那里还有人在等她呢。”
见男人那虚弱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悲伤和凄凉。
沈思瑶才信以为真。
什么话也没说,看着男人彻底离去后,才叫云影从房顶上下来。
虞骆青身边贴身侍奉的公公穿着黑色的斗笠,站在书房中站得笔直,等了许久。
“刘公公,久等了。”
虞知白的薄唇毫无血色,满身狼狈地走进书房,坐在了凳子上,声音清沉。
看着那小太监手中的锦盒,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奴才参见侯爷,深夜造访实在是打扰,但圣上托奴才办的事,咱也只能贸然前来叨扰侯爷了。”
“公公有话直说便是。”
“也没什么事,圣上只是托奴才给侯爷送东西来的,还要提醒王爷别忘了今晚说过的话。”
说着,小太监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男人,便匆匆退下了。
夜很深。
虞知白步履踉跄地回到了他们的婚房中。
那大红的床褥还没收走,上面还沾染着淡淡的血痕,只是床上早就没了女孩的身影。
不在也好。
虞知白指尖勾着白玉酒壶,坐在床边,靠着她习惯靠过的床边柱子,仰头饮了几口,酒渍顺着嘴角缓缓下流。
窗外的明月太亮了。
都照出了幻影。
他好像看见了在将军府舞刀弄枪的女将军。
“你太弱了,不过没关系,本将军保护你。”
女孩笑得明媚。
还是夏天,院子开着茂盛的海棠花。
虞知白也跟着傻笑,酒壶被扔在了地上。
“砰。”
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少年朝窗口伸出了手。
因为他看见了穿着一袭红装的少女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朝他勾了勾手,清脆的声音又傲娇又期待。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推秋千?”
海棠花落在她的发丝上。
“好。”
只有一声细微的回应声在屋内缓缓响起又落下。
他伸出去的手始终没碰到她的发。
虞知白回京都的时候就想告诉她了,他好像后悔了。
如果那时他摘下她鬓边的花。
如果他大婚那日告诉她,他早就动心了。
如果他没离开那间新房。就好了。
翌日
忠勇侯夫妻双双被宫中居心叵测小太监害死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陛下盛怒,赐了那小太监千刀万剐的刑罚。
此去经年。
十年后
没了先皇暴虐的搜刮和统治,边城的百姓也过上了安定富足的生活,各地各州县安居乐业,对新皇赞不绝口。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新皇后宫中的妃子寥寥无几。
“这有啥奇怪的?”
“这你都不知道啊,前朝被冤枉的宋将军一家你可还记得?”
“记得啊,那可是辰陆国的功臣!”
“新皇的那几个妃子和宋老将军家的女儿长得有几分像呢。”
那老者压低了声音。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
流言已经遍布到了边城,不过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新皇政绩斐然。
穿着黑褐鎏金袍子的少年路过,恰好听进了耳朵里。
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沈思瑶和云影,语气中带着缥缈的狐疑。
“宋老将军家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边城有宋家啊?”
沈思瑶睫羽轻颤着,遮掩住了眼底突如其来的悲伤,声音浅浅的带着悠远的味道。
“她啊,是个很厉害的人。”
云影一如既往的冷脸也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神色。
“她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女子。”
深夜
春草都长高了,将那将军府的院子都占据了,却只是浅浅冒出整齐的头,还有旁边的花也开得正好。
“吱呀——”
那大门被推开。
萧温迷茫地看着眼前依旧干净整洁的院子,总觉得好像很熟悉。
他好像来过这里。
好像无形之中他都熟知了这里的方向。
少年沿着长长的檐廊走着,最终停在了朱红的房门前,手不由自主地推开了它,门板上的灰尘落进了他眼中。
那满屋子的兵器都被落了灰的布蒙着。
“飒。”
他一手掀开。
那半人高的木架子上摆放着一杆银枪,还泛着冰冷的银光。
萧温的指尖忍不住颤抖着抚摸了上去。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样熟悉”
他背对着门口散落的光,隐匿在弱光中的脸不知不觉已经泪流了满面。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师姐”
原来早在十年前。
沈思瑶和云影带着宋知栀跑到半路,她的身子就已经凉了。
当他们带着那具尸体回到边城时,才发现女孩原来早就让萧温在此地等着他们。
只是少年不知道,他满心期待的身影突然成了冰凉的尸体。
那天他崩溃后,开始一蹶不振,整日在宋知栀生前的兵器屋子里买醉。
沈思瑶听到最多的话便是。
“师姐,那时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就不必让你费尽心机地编谎话骗我离开了。”
这期间萧温自杀了无数次。
幸好有武功更高的云影拦住了。
无奈之下,沈思瑶将那颗忘忧给萧温服用了。
醒来后,少年果然振作起来,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而云影常常跟随在他们左右。
与以往不同,他这次站在阳光下。
大抵是她生前给他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吧。
“云影,将沈思瑶送到边城之后,你便日日跟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顺便去军营里闯一闯,挫挫那小子的锐气,免得他飘了。”
如今十年光阴已过。
云影已经成了他身边默默不语的副将。
见萧温身影离开后,一直站在房顶上的云影才握着那马蹄莲飞身而下,站在那棵海棠花树下,将花放在了那树根旁。
因为她的尸骨就埋在这破旧的秋千下。
和他的父亲一起,埋葬在了小时候他们一起种的树下。
“主公,云影不辱使命。”
而远在京都的洛青辞也被新帝用同样的方式赐死,被赦免的洛青烟带着兄长的尸骨一同回到了边城。
他曾经也来看望过女孩。
却被云影拦在了门外,屡来屡拒,已经都成了惯例。
洛青烟看着那高高的墙头,眼眸中都透着感伤。
他早知道他那日遇到的女人会无所顾忌地吻他。
早知道他听到她的死讯时会遗憾。
或许就不会让洛青辞救他。
如今他活了,却是间接地害死了她。
许是阳光太刺眼了,刺得他眼泪都止不住。
洛青烟此时都分不清楚,他对着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是后半生数不清的愧疚,还是良心不安的难过。
就连皇宫中坐在龙椅上望着身边女人眉眼出神的虞骆青都分不清楚,他是在遗憾还是在后悔。
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在她大婚之前,宋知栀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心。
“太子殿下,谋逆之人是不该活的,后三日的药我不要了,只求你帮我杀一人。”
“为了报仇,你的命都不要了?”
“是。”
“你要我杀谁?”
“虞知白。”
他那一刻可耻地动摇了。
即使眼前女子身上的狡黠和有趣是那样吸引着他,可面临着能杀死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人,他犹豫了。
虞骆青也没想到,自己后半生会循着她的影子而过。
那是他在京都从未见过的女子。
站在九天之上的房顶上,披着银白的月光,遥望着他。
或许那时他就不该答应她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哦~】
早就回到意识空间的宋知栀看着眼前那快速而潦草的后续,心中依旧觉得沟壑难平。
耳边传来熟悉的机械音,她才回过神来。
而某系统君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情绪。
【宿主这只是个任务位面而已,完成了任务就好,你不要想太多。】
“嗯,我知道。”
女孩的声音闷闷的。
宋知栀只是想到被砍掉头颅的宋老将军,久远的,被遗弃在脑后很久很久的现实记忆似乎找到了口子,一股脑地钻入了脑海中。
她曾经也是被父亲带大的。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依旧为了她而死。
而这一切也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
她爱到把自己的所有都交付出去了,包括她自己。
甚至为了那个男人欺骗组织,因此遭受了很多折磨。
鞭笞,药物,殴打
被他忽悠着下药,被她最不齿的上流社会的中年男人轮流强迫,而他只是冷眼旁观着。
事后也只是轻飘飘地一句,“都只是为了任务,这些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知知,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
是啊,她那时候太想有个家了。
可后来组织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要退出的消息。
男人转头就将她卖了。
那次是她被下药最猛的一次,新型的药物痛入骨髓,侵蚀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要痛死了。
可父亲为了求上面的人,在废弃工厂,那冰冷的地面上,磕破了脑袋,血迹顺着钢板滴答着。
最后因为上面几句承诺跳进了那硫酸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