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
刑部和大理寺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特别是刑部,考场侍卫太多,刑部牢房塞得满满当当,吵吵嚷嚷,沈灵雨的声音从中脱颖而出,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你快别说了!你想死别拖上我!”时台泉不知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只恨不能将他的嘴堵上。
沈灵雨不再与他纠缠,转而朝狱卒喊道:“官爷,小的坦白,小的花钱买了官,但是小的知错了!能不能给小的一个机会!”
她的喊声让牢里的许多侍卫变了脸色,沈灵雨所在的牢房只能看见部分侍卫,她捕捉到了几人神色有异,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参与了此事。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官吏将沈灵雨带走了,她边走还边哭喊道:“大人,小的真的知错了,求求您留小的一条命吧!”
戏总要做做足嘛。
离开大牢,沈灵雨直接被带去了赵灏的面前,赵灏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好生回去休息吧,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沈灵雨苦笑,“在下陪殿下演了这么久的戏,竟然连个结局都不能知道,实在有些卸磨杀驴了。”
“这个案子涉及这么多人,光是审问就要问上好一阵子,本世子答应你,定会告诉你结局。”
“那在下就好好在家等着。”
赵灏派成阳将沈灵雨送回了客栈,她又多住了一晚上,第二日换回女装回府,刚刚到了沈府没多久,顾令衍闻讯赶来,急冲冲地走来,却见沈灵雨一脸的云淡风轻。
“自科考结束我就来沈府寻你,可他们说你去了姜府压根儿没回来,姜府定是你打的幌子,我派人日日守在你府上,只待你回来了立即告知我,这几天你都去哪了?考场把所有官员都抓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你假扮他人科考被查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游衡哥哥你先别急,这不还没查到我吗?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做了这件事,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此事再无别人知道了,千万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顾令衍气得有些头疼,他这几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她轻描淡写几句带过,上一个科举舞弊之人什么下场她还能不知道吗?
“如今舞弊一案抓得这样紧,我知道你想进朝堂查令尊的死因,你是女子,怎好如此冒险?我可以帮你一起查,只要我考中,日后定能一步步跻身朝堂,我可以帮你的灵雨!”
“灵雨多谢游衡哥哥的好意,家父的事我自有打算,实在不能将你牵扯进来,我好几日没睡好了,今日无法多留游衡哥哥了。”
顾令衍听见这样的拒绝之词心都快碎了,是他操之过急了,“是啊,灵雨妹妹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游衡哥哥,千万要记得保密。”
就这么信不过我吗?顾令衍苦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顾令衍,沈灵雨现在要去凌霄院挨骂了。
沈星言还是不见好转,盖着厚厚的被子倚在床边翻书,听见轻巧的脚步声,头也不抬,手也继续翻着书,再伴随几声清咳。
“哥哥。”沈灵雨唤他,他不理。
又唤,“哥哥。”还是不理。
沈灵雨朝他跪下,挺直腰杆,也不再喊哥哥了。
她知道这一招最是管用,果然,沈星言放下书,让知或他们都退了出去,门窗都关了起来,撑起身子问道:“这几日去了哪里?”
“我去参加科考了。”她去姜府这个借口只有母亲会信,面对自己的哥哥,沈灵雨不会说谎。
“噢,还好,我还以为是去杀人放火了。”
“哥哥,你应该也听说了,科举考场被一锅端了,所有侍卫和考官全被带走了。”
“嗯,我知道。”
“我在帮太子殿下,抓科举舞弊议案的犯人,人全部被带走了,只待殿下审问了。”沈灵雨一五一十地说,毫无保留。
“唉——灵儿,哥哥现在真的很庆幸,你今日是去替太子假扮他人身份参加科考,若不是这件事,你定是要用我的身份去冒险的。”沈星言太过于了解自己的妹妹,了解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规劝,他若是妹妹,也必定会走这一步路。
从很久以前,妹妹扮作他上课和乡试时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我很后悔,我没有机会了,三年的变数太多了,再等三年,我会等来什么?会试要考三天,哥哥你根本撑不住的,那小房子连个门都没有,夜里的风好大,吹得我都头疼,你现在的身体撑不住,三年后还是这样该怎么办?我没有父亲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沈灵雨眼眶红了,越说越哽咽,直到泪不受控地落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有人在她眼前被刺杀她没有哭,单独与时台泉对峙没有哭,在考场冷得直哆嗦也没有哭,平生第一次入狱也没有哭。
现在,事情彷佛尘埃落定了一般,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进入朝堂的机会时,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是否真的是灾星转世?
前世害死全家,重生又害死父亲。
“灵儿,如果父亲还在,他不会愿意看到你做事不计后果,一个人向前冲的,我们会找到真相,就算无法入仕,上天总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沈灵雨的泪止不住,她需要好好哭一场,从考场出来,再到进了大牢,她有一根弦绷在脑中,现在这根弦终于断了。
沈星言继续安慰道:“好好哭一场,接下来别这么拼了,这本该是落在我肩上的担子,谢谢你一直替我扛着。”
“哥哥,我会继续想办法的,我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这担子是我要扛上的,我就不会让它掉下来,你只要好好养身体,你只要活着,就是我的希望。”
“赶紧起来吧,这才是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在考场受那么大罪,现在又跑我面前跪着,你是诚心想让我良心不安,夜不能寐,你怎么不到母亲那里跪着?”沈星言想撑着身子站起来扶她,只是弱得如一张纸,沈灵雨赶紧爬起来阻止。
“哥哥赶紧休息吧,我也走了。”又突然想起来顾令衍的事,又说道:“游衡哥哥在考场遇见我了,刚刚还跑来府上,我随便应付过去了,哥哥也千万不能同他说起,太子一事,不能张扬。”
“你放心,我你还信不过?”
终于躺回了自己的床,沈灵雨又做起了曾经的梦,落入鲤鱼池,到哥哥湿漉漉、苍白的脸,再到她跪在父母的灵前,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多久不曾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