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鏖战（下）
接二连三的消息令每一个死守的将士深受打击。
他们在此负隅顽抗，死守边关，如若洛国皇城已经失守，洛国境内已被人攻占，那他们眼下就是腹背受敌。
他们的境遇足以使人崩溃，可最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的家人都还在皇城周围，
众人开始不知他们强撑这最后一口气的意义是什么，只绝望地看着凤眠。
凤眠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低头沉声道：
“原地休整。”
说完，凤眠便走出了众人的视线，直到感觉没了投向自己的目光。
凤眠停下脚步，手中的剑再也拿不住，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腿此刻逐渐开始有了刺痛之感。
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
自从洛川离开，她带领着这一行人就属于吊着一口气，三天未进粮水，一众人早已精疲力竭，可他们还是死守了下来。
思及此，凤眠再次捡起了佩剑，眼神从未比现在更坚定，转身回了死寂的人群当中。
“将士们！我们整整三日滴水未进，食不果腹！可我们还是撑下来了！
我们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是刀枪不入的邪魔之辈！
我们和他们的对抗，是旁人，乃至我们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
可我们还是撑下来了！
走到如今，即便是腹背受敌，即便穷途末路，我们也要明白一件事：
能撑到现在的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将士们，撑下去！
我洛凤眠带你们稳住边关！杀回皇城！守住洛国！即便以命抵之，也要守住洛国！”
一片沉寂。
还是一片沉寂，可凤眠却发现他们的眼里逐现生气。
“守住洛国！”逐渐有声音传出。
“守住洛国！为死去的人报仇！将那些入侵我们家园的人赶出去！”
“守住洛国！”
“守住洛国！”众人纷纷大吼。
正值气势高涨之时，对面泱泱大军再次袭来。
凤眠阔步行至众将士面前，迎面对上眼前黑压压一片。
“冲！”
一声令下，两军交战。
凤眠不再犹豫最关键的原因便是，那些将士们手中的剑，如若再耗下去，对上对面的行尸走肉，很快便要变回一堆废铁。
因此，必须尽快除之。
一阵阵厮杀下来，凤眠一行人所剩无几，并逐渐退至村落附近。
“姐姐？”
凤眠的呼吸一滞，理智回归，僵硬扭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处。
“姐姐？你怎么了？”女孩瞪着眼睛，小声问着。
这声音同样使周遭的士兵回了神。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士兵忽然紧张大吼。
女孩一下红了眼。
凤眠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微微一笑：
“你弄哭的，你负责。”
“公主殿下？”那士兵错愕看着凤眠。
“众将士听令！”凤眠回身施令道。
“公主殿下！”众人看向凤眠。
“将此地百姓引至后山！务必保全性命！”只听得凤眠一声号令。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我们要留下来和您并肩作战！”
“不必。”
“公主殿下！您可知对面有多少人！”
“……”凤眠伸手打住旁边人的话，“你们也知道，作战时，能摸清敌军多少人是必要。
可眼下，我并不想知道。”
“公主殿下！属下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不必再说。记住，你们要守的不是我，是洛国。”凤眠看向那些士兵定言。
“别哭，那个哥哥凶是凶了点，但他是个好人。没有恶意。”凤眠说着，一手艰难从胸间取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方帕，轻轻拭去了女孩的眼泪。
“姐姐，你身后是什么？”女孩问道。
“姐姐身后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你便是姐姐的后盾。跟这几个哥哥走，他们会保护你。”
凤眠说着起身，将女孩看向她身后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
“走。”
那些将士拗不过凤眠，无奈只能抱起小女孩赶紧进了村子带村民离开。
凤眠看着寥寥几人的身影，倍感心酸。洛风和洛无离开时，给她留了三千人，最后却只剩了这十几人。
执剑转身，看着眼前那些“人”，凤眠不禁无奈一笑，对面有多少人，这个时候她并不想知晓。
数量单看一眼便可知，只是若真将那具体数字报了出来，免不了她当下便绝望。
到底是想晚一些再绝望，这样还能多撑一会儿。
抛开这些思绪，凤眠看着他们又感到无比愤恨。
他们如果不出现，死去的那些将士此刻就能待在家人身边欢颜畅谈；
他们如果不出现，洛国百姓就不会流离失所；
他们如果不出现，谁都不会深受罪罚桎梏、
谁都不会承受莫大悲哀、
谁都不会体验人间炼狱。
率先挑起战争的那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为的究竟是这个天下，还是只是他的一己私欲呢？
如若只是一己私欲，他又能否承担得起这上万条的性命的承重罪孽呢？
凤眠想不通，现下，这些事也不该她想。
事到临头，也只能对那些来犯者予以抵抗。
“公主姐姐……”被抱走的女孩看着凤眠冲向那团黑影的身影，不知为何，湿了眼眶，手里还紧紧攥着凤眠方才给她的方帕。
“公主殿下！”几个将士看着凤眠孤身冲向靠近的敌军，个个心有不甘，憋红了眼。
可最终还是只能回头去做凤眠交代给他们的事，脚步也愈发快了，尽管他们的双腿不知从何时起便没了知觉。
面前的魔兵所剩无几，手中的剑也早已折断，凤眠顾不及这些，只机械抵抗着。
围击的人不见少，凤眠也逐渐失了气力，自只剩了一只手后，她的动作、反应较先前明显钝了不少。
如此一来，一失足，难再回身。
自己手中的剑早已钝得不行，此刻又被一刀砍断，凤眠索性将那断剑扔去一边，赤手博之，却招架不住，使得四周的刀刃不住落她身上。
最终被诸多兵器压倒在地，凤眠再无力抵抗，只大口喘着气。
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凤眠逐渐失神，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大刀砍下，榨尽了凤眠最后那有朝气的鲜血，从胸膛喷涌而出。
“凤眠！”
正当凤眠要闭上眼时，耳边忽然传来洛黎的声音。
“公主殿下！”紧接着是众人齐声的呐喊。
凤眠眼前顿时浮现出了洛国各地余民被毁坏家园，残忍迫害的景象，又红了眼。
那些魔兵们见凤眠良久没了动静，只觉她死透了，便纷纷在附近查探着情况，没人再管这边。
一魔兵正从凤眠身旁路过，忽地驻足，盯着凤眠的尸身看，闪过一丝疑惑。
“大哥，方才她和我们战斗的时候，分明是独臂，对吧？”
“嗯？你说什么？”一旁的人不耐烦道。
“我应该不会记错，她该是只有一只手臂才是，现下为何又生了一只出来？”
“不要浪费精力到死人身上！”那人低骂了一句就走开了。
留下那疑惑的魔兵一人愣在原地。他还是不放心，便一手摸上了腰间的剑，警惕走向凤眠。
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片黑影，只觉手中的剑被人夺了去，却也挣扎不得，而后便没了意识。
凤眠夺过剑后，右手拿着欲挥动，只觉右臂处有撕裂之痛，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因此惊动了四周。
凤眠无奈叹了口气，唤出了手中的魂鞭。
那群人见凤眠这样，又纷纷冲了过来。
魂鞭现，化为千万碎片四散出去，飞向人群身后定了下来，转而又狠厉刺回。
那碎片所经之处瞬间变得干干净净，只剩了空气。
收了手中的魂鞭，凤眠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看着眼前自己的状况，亦不明所以。
却也来不及细思，只回神再抵挡那接二连三的袭击。
“你们的首领早便没了，这几日，你们又是听谁的令？”凤眠厉声问道。
“和你无关。”
“啊。”凤眠冷笑一声，“和我无关是吗？”
言语间，凤眠便用魂鞭又打倒了几人，蹲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看着围向她的那些人。
凤眠的体力并未恢复多少。便想着速战速决，又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挥舞着魂鞭向那些人冲去。
对峙间，她的脚被一人抓住，眼前另一人拿刀就要砍向她时，洛无忽现一刀抵回。
凤眠快速回身回击眼前之人，转而又将抓住她脚的人一鞭索命，这才得以重新站稳。
“公主殿下，我来迟了。”洛无怒言。洛无并非气什么，而是气他信了凤眠要他去搬救兵的话。
“你不该回来。”凤眠说完又冲向了人群。洛无冲向了另一边。
两人厮斗许久才终将面前的敌人清除。
“凤眠！”乐师忽然赶到。
“乐师，你来了。”凤眠头有些晕，便站立不动，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凤眠，你需要休息。”乐师看着一片残骸便了然凤眠经历了怎样的苦斗。
“我还有我要守的城。”凤眠说完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幻成快马，骑了上去，继而言，“洛无，你可愿随我，继续杀回皇城？”
凤眠并没有回头，洛无看着她背影，只淡笑，亦从一旁幻了快马出来跟在了凤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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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今日你们休想从我这儿过去。”洛风带着剩下的士兵在赶回皇城的路上却被人拦住了，那人摘了面纱竟是，魏烟？！
“洛风，今日，我要你们全都死。”
“紫烟国公主，这是为何？”洛风冷言问道。
“哈哈哈，没有为什么，她洛凤眠不是能耐吗？我倒要看看，她这次能不能救得了你们。”
说罢，魏烟便让她身边的士兵开始冲洛风这边杀过来，而她正对洛风。
“我从未知晓我们洛国有对不住你们紫烟国的时候，公主何必在此时落井下石？”两人剑刃相对时洛风道。
“呵，你们洛国此次，不灭不行，这是天势所趋。”
“天势所趋？我从不信。”洛风坚定道，攻势也变得利落狠毒起来。
就在洛风要刺中魏烟要害时魏烟撒向了洛风毒粉，洛风收了手挡住了脸，
而魏烟不知何时站于他身后一刀划过洛风的喉咙，冷笑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
“原来洛凤眠，也有赶不到的时候……”
“太子殿下！”士兵们看到了这边纷纷大喊。却就是这失神的一霎，被对方用同样的方式夺了命。
魏烟看到这满地的尸首面无表情道：“走吧，去同父皇会合。”
说完便走了。
洛风躺在地上，顺着脸颊缓缓落下一滴泪：
“式微，对不起……”
凤眠赶到时，看到了洛风早已冰冷的尸身，踉跄下了马连滚带爬跑了过去。
“兄长！皇兄！”
看着洛风的尸体，凤眠歇斯底里喊道。
洛无走着发现一人还留有一口气，便蹲下准备扶他，只听他道：
“紫，紫烟国，也，也……”
还没说完，那人便断了气。
凤眠收了情绪，语气平静对洛无说道：
“洛无，帮我处理一下他们的尸体，我皇兄，将他火化，带回来。”
说完便走了，继续奔向皇城。
洛无并未多言，只是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