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流言徒生。
“你知晓我是什么人了。”玄墨虚弱开口。
“早些时候便知晓他们是天上的,故而猜测你也是。”
“我和那鲛人诞下一子,可是他族人不同意,执意拆散我们。”玄墨说着,强撑着为自己倒了杯茶,冷笑道,
“原以为他会坚定不移选择我和孩子,哪成想,他竟想回归南海。
如此,罢了。他还想亲手杀了我和孩子。可笑吗?”
“……”凤眠只微微摇了摇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感情来。
“所以我先动手,杀了他。为了不让那孩子和我一起颠沛流离,就把他放到了人界养着,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玄墨苦涩道。
“你若寻不到他,我便帮你寻。”凤眠开口道。
“不必。若他过得好,没必要再跟我相认;若过得不好,也不过造化弄人。”玄墨轻笑一声,
“你不要觉得他是我生的我就得对他有什么感情。
实不相瞒,我们没有朝夕相处,谈不上有什么刻骨的羁绊。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我将他带到这世间的愧疚,可这份愧疚也被我心中的仇恨隐隐冲击,
每次想到他,我到底是恨过去的自己,恨他没人性的爹。
其实,我心里觉得,能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已经算是赎罪了。”
“你先歇息吧,别再想这么多了。”凤眠将玄墨扶到了榻边看着她躺下,为她盖好了被子。
“对了,他们说的我偷的仙器便是这个。”玄墨说着,幻出一块蓝色的石头,晶莹剔透,“此石名为幽蓝石,可大补人修为。
曾经偷它不过为救那鲛人一命,而今我也用不上它,正所谓眼不见为净,你便替我处理了它吧。”
“我替你将它收好,待你用到时随时寻我来取。”凤眠接过那幽蓝石后,坦言,“快歇息吧。”
“多谢。”说着,玄墨才睡了过去。
凤眠一夜没睡着,一大早又听宫中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洛侯家的小公子看上了一位女子,可那女子却被山匪掳上了山,留了一夜!”一宫女小声道。
“啊?!留了一夜?那岂不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遍了?!”另一个宫女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女儿家的清白,这就没了。眼下看来,她想嫁入洛侯府内,只怕是痴人说梦了。”一个小宦官又凑上前来议论。
“好好一个女子,真是可惜。”又一小宫女叹惋。
“有什么可惜的。听闻那女子家世清贫,样貌一般,能勾得那洛侯小公子,还不知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呢。
听说啊,今早还有大夫给那女子把过脉,好像是有了!”
“啊?!什么?!此事当真?”
“这有何假?听说还好几个月了呢!”
“竟会这样……”
众人正唏嘘不已,只听得一个杂役轻蔑道。
“你们什么正事都干不了,议论起人来倒是了不得。”凤眠走到他们身后愠怒道。
“公主殿下!”几人惶恐跪地喊道。
“这流言从何处传来?”凤眠凝声问道。
“回公主殿下,是小李子今朝去了趟宫外,听那城里人传的。”小宦官答言。
“既已知晓是传言,就不该听风就是雨。事实如何你们都未知,怎么就能开口批判这个批判那个了?”凤眠蹙眉道,
“去吧,把你们分内之事做好。”
“是。”那几人这便散了去。
凤眠赶紧出了宫,先去了洛侯府上,刚到门口就听得洛蒙同家里人争执。
“娘!茹芬她没受欺负!这是别人污蔑她的!”
“你看看外面的流言都成什么样子了?说她已有身孕,是想找你兜底,山匪一事不过打断了她的奸计!”
“这是他们瞎说的!茹芬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向清清白白,就算家里再清贫也绝不欠别人一分一厘,这样的人怎会如那群人所言?!
娘!您不该是人云亦云之人呐!”
“蒙儿!”女人沉声道,“且不说你还要考取功名,我们洛家代代清白,就算她不是那样的人,可外面那些流言也对洛家有影响。
眼下你也不小了,孰轻孰重你该分清!”
“娘,孩儿只觉得,自己不做背信弃义之人才是不辱祖上的脸面。”洛蒙说着起身就要出府,却被一众人拦了下来。
“给我把他关进屋子里去!谁都不能放他出来。”
此事到底是别人家务事,凤眠也不好插手,只无奈离开,扭头快步去寻李茹芬。
快到李茹芬家门前,凤眠却看到了李生慌忙离开的背影,正欲跟上去,只瞧得有人跑向了李茹芬家的方向。
“贱人!你勾引洛侯小公子就算了!勾引我家相公做什么?!”
门口的女人也不进门,就在那儿大喊,嘴里话越讲越难听,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低语议论。
“公主殿下。”洛无带了一行人赶来,看到凤眠,担心唤道。
“洛无,你怎么来了?”凤眠疑惑道,“快去把那群人驱散了去,实在胡搅蛮缠。”
“放心。”洛无安慰过凤眠就带人上前去赶人。
可那女人还是不依不饶,怎么也不肯走。
“别以为你们吃官家的粮就可以仗势欺人!我今儿就是要个说法,那贱蹄子有脸做事没脸认是吗?”
女人说着,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屋子扔去,
“我告诉你,你肚子里那孽种我是不会让你生下来的!”
“我没有勾引你男人!我连你男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别污蔑我!”李茹芬哭喊着出了屋子,
“你们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人说的!只顾着给人扣屎盆子、泼脏水,这般不给自己留口德,会遭报应的!”
“茹芬!”凤眠阔步走到李茹芬身边扶着她,担心唤道。
“也不知道是谁遭报应!”
“你给我闭嘴!”凤眠低吼道,扭头又看向洛无身后的人,道,“去,把他男人带来。”
闻言,那女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安,这会儿倒是静下来了。
没一会儿,他们便把人带来了,只是却是冰冷的尸体。
凤眠只觉诧异,心下了然这是旁人设的局,怒眼看向四周,却无可疑人。
“哎呦!你这没良心的!外面偷人也就算了,还被人家害了命。
你死了也就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要怎么办啊!”女人又开始哭闹。
“你!”李茹芬气愤道。
“你个贱蹄子!人偷不成就想着害命,你才是那个遭报应的!”
女人喊着就要扑向李茹芬,洛无一把就把她推到了一边,生怕她伤及凤眠,眼底尽是嫌恶。
“你别以为他死了你就能为所欲为!”凤眠厉声呵斥道,“若你那么想查清你男人是怎么死的,我亲自给你查。”
“你,”女人面色一僵,“你又是谁?!”
“大胆!”女人身后的侍卫喝声道。
凤眠手一伸,示意他停了嘴,上前道:“你无需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晓一事。”
“什,什么。”女人不过装糊涂,眼下到底被凤眠逼得心虚不已,额上不停往出冒汗。
“这洛国还没有哪一桩案子是我查不清,辨不明的。”凤眠皮笑肉不笑道,“故而交给我,你该是放心的。”
“疯婆子!你在这儿闹什么?!”这时人群中忽有一人大喊着跑进来,低头跪道,“公主殿下恕罪!
是我们不识好歹惹了公主殿下的人,请公主殿下恕罪!”
“公主殿下!”女人见状,也连连磕起头来。
凤眠眉头微蹙,凝视着方才冲出来的男人。
“公主殿下今日只为断案,若是无辜之人,自然不会随意定罪。”洛无沉声道。
“这位官爷说得是,我们怎敢质疑公主殿下呢!只是这男人实在活该,算不得枉死。
他还有个孩子,不过七八岁,此事实在不好再往大了闹,不然叫孩子以后难抬头。
故而,我们还是想让他先入土为安。”男人低头道。
“是,是!公主殿下,先前是为妇没想到,这才闹了笑话。
家丑到底不能外传,可怜了我家那小儿,几岁就没了爹,不能再让他往后没法挺起腰来做人啊!”女人连忙哽咽道。
四周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凤眠攥紧拳头,纵心有不甘,此刻却也难再追究,到底是着了人家的道。
“既如此,你们便先把人带回去。若再想查案替他喊冤,去督案司投案。”凤眠说着,面色一冷,“报上本公主的名号,没人敢拦你们。”
“是,多谢公主殿下。”男人带着女人,两人一起抬着那具尸身这便离开了。
“公主殿下。”洛无走到凤眠身旁低唤一声。
“这次恐怕免不了一个以权压人的污名,届时你先不必管。”凤眠说道,“先去把那两人背后的人查清,看和洛瑞有没有关系。”
虽说督案司乃洛国最高断案之地,里面的判官皆为皇帝钦定,拥有最终话语权,一向铁面无私。
可凤眠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了,难免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好。”洛无只应一声便转身离开。
“洛公主,多谢。”李茹芬憔悴道。
“无事。外面那些流言你别放心上,我会找到那造谣之人的。”凤眠将李茹芬扶进了屋内。
“嗯,有劳您费心了。”李茹芬强笑道。
“茹芬。错的不是你,是那造谣之人,该受刑罚的,也是他,而非你。莫要为难了自己。”
看着李茹芬这样,凤眠难免想到先前在现世,她谣言缠身时的处境,到底是难捱的,一下子难以走出,不免心疼。
“知晓了。”
凤眠实在放心不下李茹芬,这几日便日日来寻她,次次不见李生,不禁心觉异样。
“你兄长呢?为何不见他身影?”这日,凤眠不禁开口问李茹芬。
“他这几天似乎很忙。”李茹芬无奈道,“这样也好,不会和您碰头,免去一些麻烦。”
“麻烦?”
“哥哥他因为爹娘的事,自小便仇视皇族人,觉得就是因为你们护着那些官,爹娘才被冤死。”
“抱歉。”凤眠凝声,“今日我做了一个汤,你尝尝。”
“洛公主,您何必为我这么一个人如此费心呢?”李茹芬眼眶湿润,颤声问道。
“世间人皆值得用心对待,无关亲疏远近,无关男女老少,只要是良善之人,就不该被辜负。”凤眠微微一笑。
“可是哥哥这几日同我讲的话都少了,他定然也嫌弃我了。”李茹芬这一刻便泪如雨下,委屈道。
“并非如此。他若表现得淡漠,更能说明他信你而非旁人,如此自然对此事不上心。
他可是你的哥哥,自小对你百般呵护,怎会因为旁人说点什么就嫌弃你呢?”凤眠摸了摸李茹芬的头,柔声道,
“别多想,我们都相信你。世间谣言有几个能是真的?不过捕风捉影,若是为它击溃,才是中了那不怀好意造谣之人的下怀。”
“嗯。”李茹芬依偎在凤眠身边哭了许久,才得以平静。
看到她睡下,凤眠悄然出了屋子,恍惚间又看到了李生的身影,心中疑惑:
“他究竟在做什么?”
想着快步跟在了李生身后,走到一处密林,瞧着李生鬼鬼祟祟,从一处隐蔽的地方里刨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那个方匣子?”凤眠心下一惊,又跟着李生去了洛瑞私宅,眼见他把那方匣子给了洛瑞,
“李生费尽心机存着的罪状,是一件难得的筹码,怎会轻易交给洛瑞?”
再一看,便是洛瑞将那方匣子扔进火堆,连同里面的东西烧成了灰烬。
待他们离开,凤眠赶紧上前将那方匣子取出,轻易一翻便打开了,看着里面并未被烧的纸张,轻笑一声,亦松了口气:
“还好初次看到这些东西时涂了一层涂料用于防火防潮。”
只是李生此举实在蹊跷,凤眠默然回了皇宫。
令她没想到的是,洛瑞第二天就亲自带着李茹芬去了洛侯府上,只为促成李茹芬和洛蒙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