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刺客忽现。
路上,两人正借月光悠闲往回走,忽觉四周氛围奇怪,洛无不由得警惕起来,一手扶于腰间佩剑,不动声色。
“谁派你们来的?”没想到凤眠竟直接开口一问。
那群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纷纷现了身。
洛无机警护于凤眠身前,执剑相对。
凤眠看向那些黑衣人,观其身形姿态,并非平常的杀手刺客。
而在洛国境内能养得起的,除了洛黎几人,唯有当年为洛川稳皇位之时,洛黎唯一放过的一个表兄——洛许。
“听闻当年在洛川即位之时,洛许就对皇位虎视眈眈,虽说这几年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却是贼心不死,不得不防。
可是,他怎会知晓我们的行踪?”凤眠心生疑惑。
且不说洛黎将此行瞒了下来,纵是宫内人都不知晓,就是洛风和凤眠出来,都是特意换了朴素衣装,又从密道而出,该是不会有人发现才对。
“公主殿下!得罪。”其中一人说完,一群人便挥刀而上。
凤眠并不想同他们交手,只趁着两人身后之人掉以轻心之时,一脚将他踹开,拽着洛无就逃了出去。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好正面交锋。”凤眠开口解释道。
“公主殿下,看起来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
“嗯。只是宫里同洛许勾结之人,必定在我们周遭还安排了眼线。能将老鼠安排到我们身边,那人势力必定不小,谋划也不止两三年。”
“公主殿下!前面有一个镇子。”
“进去,”凤眠忽担心他们牵连无辜,驻足转身,又言,“进林子里。”
说着,凤眠又赶紧扭头跑向了另一边,洛无紧随其后。
经历过先前遇到的山匪一事,凤眠眼下对这黑夜里的树林子,可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只是目前只有这一条路算得稳妥,才不得已进来。
果然,没往深里跑几步,那一行人就警惕守在外面,没追上来。
“洛许的目标是皇位,皇兄也很危险。”凤眠担心道,“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那边还有周太子以及魏太子,若单是脱身,应该不成问题。”
“嗯……”
两人言语间,竟听到林子更深处似乎有人在说话,对视一眼,转身循着声音摸去。
“公主殿下,小心一些。”洛无走在凤眠身前,步步警惕。
“你又想干什么?!”女人的嘶吼声扯破天际,伴随而来的,还有婴儿啼哭声。
凤眠和洛无匿身于暗处,静静地看着这群人。
在一堆堆火光的隐隐照耀下,凤眠只瞧着那些人个个面黄肌瘦,有些人面色难堪,似是喘不上气来。
再看向那争执一处,一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泪流满面,眼底尽是失望。
“眼下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不快点把你身上的药拿出来救人,真是黑了心了!”女人对面的男人咒骂道。
“你说我黑心?!我看你才是丧尽天良!”女人怒吼道,“就不说救我了,这孩子是你亲生的!
她患了这天杀的连名字都没有的病,不见你将药拿出来治。
我冒着生命危险求来的一点点药,又被你惦记上了?这会儿子的,倒是晓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是吧?
你还要不要你那点脸啊!我呸!把你吃了的药吐出来拿去救人吧!”
“她不过一个贱蹄子!就是给她喝了药,也不见得会好!就是好了,也未必能干成什么大事回报我们。”
“你闭嘴!”女人打断了男人的混账话,又吼道,“你干成什么大事了?!你怎么不去死呢?还吃那药做甚?!
我告诉你,想要我的药,不可能!”
“你怎么就油盐不进!”
凤眠实在听不下去,起身出了草丛,走进人群。
“发生了何事?为何三更半夜的,你们都在这儿躲着?”
“你是谁?”男人不耐问道。
凤眠没理他,走向那群全身无力,倚靠在树边的人瞧了瞧,均身患一种疫病,却是从未瞧过的。
随后,凤眠又挨个询问了他们的感受,才想着先对症下药,看能不能缓解他们的痛苦。
“洛无,可否帮我寻来这几味药?”凤眠将刚刚写好的一个纸条子递给洛无,低声问道。
“好。”洛无正要离开,方才大吵大闹的那男人却凑了上来,正欲将他推开,看凤眠眼神示意无事后,才转身离去。
“你们晓得怎么治这病?我有药,就是不在我身上。”男人谄媚道,“在我家女人身上,可以救人,你们尽管和她要去!”
“呵呵。你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的。”凤眠冷笑一声道,只是心中确实不理解男人为何会这般谄媚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人这就急了眼。
“字面意思。既然你想当大圣人,救人命,给人家药,那你自己出去采了回来给便是了。
自己的又舍不得,还要拿自己夫人的药去充好人,贻笑大方。”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药是找不到了!”
“我管你找不找得到。”凤眠冷语一句,将袖中存的一点治百病的药悄然间递给了女人,给那婴儿服下。
自己拿着白日里采的治外伤的草药,走到身上有伤口的那人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势,进行了一番救治。
“你,你以为你是谁?再世华佗吗?!哪里来的粉末,就想拿来充好人了!我看你才不是实心要救人!”
男人见凤眠不再理他,还追上去凑到凤眠耳边不停嘀咕着。
“我是不是个实心救人的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如若你再敢讲一句我不乐意听的话,之后你若伤了,别妄想我能给你医治。”凤眠瞪他一眼,语气烦躁,威胁道。
“……”男人环顾四周,瞧着周围人似乎都在瞪他,又看了看凤眠,好像确实是个会医术的,这才讪讪然闭了嘴不再言语。
洛无采了药回来,将它们放到一个不算太破的锅里熬了起来,待熬好后,赶紧给那些人分去喝了。
“你自己的药不是已经服用了吗?”凤眠看着又来取药的男人微微蹙眉,一问。
“我说了我的药当真是丢了!”男人急忙吼道。
“哼。”凤眠看了看他,确实还未全好,才给了他一碗汤药。
待都分发完,凤眠走到女人身边,将手中的药递给她,轻声道:“你先喝了吧,放心,没毒。”
女人看了一眼凤眠,将药接过一饮而尽,自嘲一声道:“就是有毒又能怎么样。可怜了我这孩子,摊上那么一个没人性的爹。”
“我可否看一眼你身上那药?只看一下,若是我想拿走,你便拿手边的石头敲了我脑袋取回去。”凤眠笑言。
看着凤眠这模样,女人一怔,很快回神,将腰间的药小心翼翼拿了出来,又看了一眼四周,偷偷递给凤眠。
凤眠接过那药,瞅了几眼,又闻了闻,才发觉这和她开的方子并无差异,将那药还给女人后,又问道:
“这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我们镇子上忽然传起了一股子邪病,
得了病的人都开始头晕头痛,还一个劲儿的吐,没几天连床都下不了,就是汤汤水水的,也吃不下。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是有一个外乡人来,说这几味药能治这病,镇子里的人这才好转起来。”
女人说着,将怀中的婴儿又抱得紧了一些,继而道,
“那阵子镇子里哄抢着要买这药,起先,我们家没人出去,也就没人染病。
又想着自己没病就不要白白占了那药去,才没买。
谁知道后来,上面的县老爷忽然不让卖这药了,把得了病的人都赶出了镇子,我家三口人还都染上了这病,那个畜生,才自己去偷偷找药。
找到了,还不告诉我,就想着先救不相干的人,直到他说那药丢了,我才知道他找到那药了。”
凤眠看着女人,只觉无奈,只沉默看着她,轻轻抚过她的背。
“呸。那个畜生以为他一句丢了就能蒙了我去,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他就是把药给了他那几百年不打个照面的兄弟了!”女人说着,唾弃一喊。
凤眠看着女人怀中的孩子,睡容安详,面色红润,想来已是吃过了药,这才放了心。
“只是,此地似乎离谷城并不算远。”凤眠喃喃道。
“谷城?”女人疑惑问道。
“嗯,怎么了?”
“告诉我们这药方子的人,好像就是谷城的,那人进镇子那天我也在,听他口音应该就是谷城那边的。”女人笃定道,
“说起来,后来不让再卖这药的,也是谷城那边来的官下的令。”
“原是如此。”凤眠思虑着,又看向女人,“快些歇息吧。你们所患不过平常小病,就是犯病的时候厉害些,喝过那药后就算是能医好。
明日你们就能回家了,回去了还是好好休养,大概半月左右就能痊愈。”
“谢谢姑娘!”女人抱着孩子跪在凤眠面前哭泣道。
“无事。”凤眠趁着其他人还没看到,赶紧将女人扶了起来,离开了她,坐到了洛无旁边看着这群人,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洛无轻声问道。
“只是那个男人叫我想到了一些事。我只是觉得,即便是在绝境,就假如说只剩最后一杯水,是救自己的女儿还是另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这种境况之下,
我一向不喜歌颂牺牲自己女儿去救旁人这一行为。
毕竟面临生死,谁都没有资格替谁做决定。
素不相识之人是性命,难道自己女儿就不是了吗?倘若是他自己,他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以全己品格。
可他女儿终究也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而非他的从属物,无意识无思想。
倘若他当真全然不顾自家女儿放弃生的希望,也绝算不上高尚之人。
责任一词,不只对于外界,对自己的家庭,也有一种责任。”
凤眠说着,叹了口气,又言,
“将士保家卫国,最先能想到的,其实就是守护自己小家的责任,千千万万这样的思想汇聚起来,凝结成一股坚实的力量,抵抗外敌,大节小义皆可全。
可如若一个人仅是为了担负起外界的责任,却全然置家庭于不顾,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失责,或许他可以选择一生无家,或,家即国。
不过,人无完人。高洁之人善自我谴责。”
“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洛无微微一笑,“正如公主殿下所言那般,高洁之人善自我谴责,若一定要人做取舍,那人必定是要一辈子背负罪孽而活。
若说方才那个男人,说白了,就是自己眼里无责任,又随意开口谴责旁人,不过虚伪之人。
只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全然不会考虑高洁之人做出某一行为,其背后真正的原因。”
“嗯,主观选择还是客观被迫,这一点确实很重要。”凤眠笑然回之。
“公……”洛无正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又传来什么动静,同凤眠相视一眼,悄然间离开了人群。
“你们倒是有胆子进来,还说你们会在外面守一夜呢。”凤眠站到那群黑衣人面前,轻笑一声道。
那群黑衣人这便持刀冲上来。
“洛无,去寻皇兄。”凤眠将洛无一推,自己站到了那群黑衣人中间。
纵是洛无着急,也只能快步离开去寻洛风他们,只求能早些带他们赶来。
凤眠也没想和他们纠缠,眼看不再见洛无的身影,才赶紧从腰间撒出了一把石灰粉,迷了他们的眼,快步逃离此地。
这下,又进了林子更深处,那群人再追不上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一折腾,就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