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作比翼（一）
“洛无！皇兄！你们来这里！”几人行至一座大山面前，忽听得凤眠大喊。
“怎么了？”洛风问道。
“此处为两国交界处，听闻曾经发生过战事，可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怎会有山间小屋？”凤眠看着眼前的小屋疑惑道。
“说明曾有人在此生活。”洛无推测言。
“看这样子倒也不似是日日生活，只是作短暂停歇罢了。
只是，听闻当年战事起，此处百姓皆搬离了此处，并无人停留……”洛风道。
“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了歇脚的地方，今晚先在此歇息吧。”说着，凤眠便将马牵到一边。
“好。”
“洛无，你要去哪里？”瞧着洛无的身影，凤眠开口问道。
“我去找些柴火。”洛无回头解释道。
“等等，我陪你一起。”
“公主殿下，不必了，现下天色已晚，此处又是山林之中，怕是不安全。”
“有你在不就好了？走吧。”凤眠微微一笑。
“你们快点回来啊，我去看能不能寻些吃食。”洛风嘱咐道。
“知道啦。”说完凤眠就拉着洛无离开了。
“洛无，你为何要跟我们一起来？此行路途遥远，条件又很艰苦，你倒不如随四伯一同在皇城待着……”
“公主殿下，洛无本便不是金枝玉叶，这些事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倒是公主殿下，生于皇城之中，被百般爱护，此次出行才更需要我陪同。”
“嗯……我才不需要。”凤眠低语。
“殿下可曾杀过人？”洛无忽道。
“嗯？”
“我记得那日遭遇山匪，殿下并未下杀手，不过是将那些人打晕。
殿下曾对我说过您不属于这个世界，殿下所处的那个世界安定得很，杀人这种事于殿下而言自然是从未想过的。
可殿下可知，在您现下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不行的。在这乱世，难保自己手上不会沾血……”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哦。”凤眠微微一笑。
“这不一样，殿下，我想护着您。无论如何，我都想护着您，如您曾护着我那般。”洛无忽坚定地盯着凤眠道。
“……”凤眠一愣，转而笑道，“好啊。”
现下已至深夜，洛无看着月光照映下凤眠的面庞，不禁一愣，眼神却又更加坚定。
闻言，凤眠心底掀起一丝波动，脸不禁微红，不再言语，拾起了木柴。
“皇兄！我们回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慢？方才我猎了只兔子，因为光线太暗，行动受限，也就只能猎得一只，凑付吃吧，明日进了城再好好……”
“一只很好了，只是这兔子，皇兄你可会烤？”还没等洛风说完，凤眠便打断道。
“呃，”洛风突然尴尬一笑，“虽说我时常打猎，可每次都是直接将猎物给了街上的孩子，从没自己烤过……”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
二人正犯难，生好火的洛无走过来，拿起了那只兔子熟练地烤了起来。
“洛无你竟会烤兔子？”
“先前一直是在山中生活的，后来才进了城。”
“哦……”
“进城没多久，就遇到了公主殿下。”洛无说着嘴角不知觉一勾，但无人可见。
“洛无，待你长大，定然会有不少姑娘爱慕。”凤眠笑道。
“何以见得？”洛风问道。
“皇兄你看，洛无生得好看、做饭好吃、会武艺、会医术、又能干、懂得又多，不就是没了背景吗？我就是他的背景。
嘿嘿……如此一来，洛无那可不是个世间罕有的宝藏嘛？”
洛风挑眉笑问：“你这丫头，不会是看上了洛无吧？”
“皇兄？你是不是，饿傻了？”凤眠呆滞问道。
“呵呵呵……”
—————饭后
“洛无，皇兄，你们先休息，我守夜。”凤眠说道。
“公主殿下，您去休息吧。守夜我来就好。”洛无赶紧说着，拿起了他身旁的剑。
“你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休息好，快去睡会儿，听话。”凤眠轻轻拍了下洛无的头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个都别再争了，我去守夜。若是困了，就来叫你们换人守，如此可好？”洛风说道。
“好，那我先去睡会儿。”凤眠没再推辞赶紧去休息了。
待深夜，几个时辰后洛风明显有些乏了，凤眠悄然走到他身后小声说道：
“皇兄，去睡一会儿，我在这里守一会儿。”
“凤眠？你醒了？”
“睡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做梦，睡得可香了，皇兄快去休息吧。”
“嗯，好，那我去睡会儿，着实乏了。”说着洛风打着哈欠走到一旁休息了。
“公主殿下如何得知是两个时辰？”洛无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着实吓了凤眠一跳。
“洛无？还是把你吵醒了。”
“两个时辰？”洛无笑着反问道。
“这不是估摸着有那么长时间了嘛，还早，你再去睡会儿吧。”
“不早了，我醒了也睡不着了。公主殿下，我可以陪您吗？”
“可以。”凤眠微微一笑，“坐这里吧。此处正好是半山腰，待会儿马上日出了，想必很好看。”
“嗯。”
“话说此地确实适合隐居，风景又好，离山下集市也不是很远，只是为何没人呢……”
“此处为两国交界处，有这样一间小屋才是奇怪，现下凉凌两国无战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若是十年前，就不一样了。”洛无道。
“嗯？你知道什么？”
“来时路过一家客栈，那客栈老板提到过十年前这小屋就已经在了，听闻是凌国一位将军亲手所造。”
“哦？他为何要在这里造一间屋子呢？”
“这……殿下，我也不知晓，不如待会儿我们下山去问一下城中百姓，他们一定知晓。”
“嗯。”
“殿下，太阳出来了。”洛无温柔一笑看着前方。
凤眠也看到那缓缓而上的太阳，金红色的光打到凤眠和洛无的脸庞上，撒至二人四周的草地，房屋，树枝上，使得四周一切都生动了起来。
可谁知，凤眠却又睡了过去，洛无微微扭头，看着倚靠在自己肩头的凤眠，不禁温柔一笑。
洛风醒了后便收拾了屋子，三人一同下了山到了一家客栈。
凤眠赶紧问小二关于那山中小屋的事情。
“是这样……
凌国有一位将军，名凌云。而凉国亦有一位将军，名何鱼。
当年两国交战，最终这二位将军还是碰了面……”
“纵使碰了面又如何？战场厮杀，将军对战碰面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吗？
而且，他们同那山中小屋又有何关系？难道那屋子就是他们建的？”凤眠疑惑问道。
“若我没猜错，那两位将军可是旧相识？”洛无道。
“这位小公子猜的不错。这两位将军本情投意合，可谁知，造化弄人……”
店家所知并不多，是在谈话中一位婆婆忽然插语道：
“那二人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幼时相依为命在这小镇生活，那个时候啊，这小镇子还不像现在这样繁华，人也不多，却热闹得紧。
每逢谁家需要帮忙，小鱼那孩子总是第一个冲到前面，小云就跟在她身后，小心地看着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哦？那这不是同凤眠这丫头和洛无差不多嘛？哈哈哈”洛风大笑道。
凤眠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洛风的斗笠。洛风便嬉笑着正了正斗笠继续听那婆婆说。
“可谁知，战乱年代，世事无常……忽然有一日那贼寇杀进了我们小镇，我没来得及看好小云，只顾着拉着小鱼跑，便走失了。
好在几年后啊，小云回来了，那时已然成为了一个大小伙子。
———
“婆婆，你坐在那儿别动，今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能帮你好好捻一捻这稻谷。”何鱼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
“好，好……”婆婆满脸慈笑，看着何鱼应道。
忽然有一少年走入院中，何鱼只顾着忙活，没顾到身后，而婆婆则眯起了眼细看来人。
“你是……”婆婆问道。
何鱼闻声看向身后，看着前面腰间香袋，表情呆滞。
“凌，凌云？！”何鱼惊讶道。
“小鱼，我回来了。”少年微微一笑。
婆婆此刻也是一惊，站起身来望着门口那少年。
何鱼落下了开心的泪水扑向了凌云。凌云亦将何鱼拥入怀中，笑容满面，幸福又心酸。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在了……”何鱼哽咽道。
“傻丫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成婚的吗？我可记得呢。”凌云柔声道。
何鱼闻言红了脸，推开了他。
“谁，谁说要嫁于你了。”何鱼背身过去，嘴角却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小云呐……真的是你吗？”婆婆激动地颤颤巍巍走过来，二人赶紧迎上去。
“婆婆，是我，凌云，我回来了。我好好地回来了。”凌云言。
“哎呦，快让婆婆好好看看，”婆婆说着便四处看着凌云，看有没有受伤，“这些年，你受苦了呐！都怪婆婆当时没能拉好你们，才……”
“婆婆，不怪你。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
“回来好，回来好……回来，就不走了。”
“……”说及此，凌云却是一阵沉默，脸上浮过一丝伤感，随即转而一笑，道，“婆婆，我们先进屋去吧。”
那伤感虽是一瞬，却还是被何鱼捕捉到了，但并未多言，只是面容里多了些失落。
晚上，三人开心地吃着饭，婆婆问这些年凌云是怎么过的，凌云只说遇到了一位好心人将他救下带回，虽说是寄人篱下，却也并未受太大委屈。
谈话间，婆婆太过困乏，睡着了。
何鱼将婆婆安顿好后出了院子，呆呆地望着天空，凌云也出了屋子坐到了她身旁。
“什么时候走？”何鱼平静问道。
这一问实在猝不及防，叫凌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鱼……”
“嗯？怎么了？”何鱼强作不在意问道。
“我……”凌云低下了头，艰难开口，“明日，午时。”
“好巧啊，我也是明日启程。原本，还想着要带你一起去见一见那些崇拜我崇拜地不得了的小弟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哈哈。”何鱼的脸一直背对着凌云，没敢看他。
“小鱼……你随我走吧。”凌云忽道。
“嗯？”
“我们，我带你和婆婆一同走，然后，我们就成婚，好吗？”凌云似是期盼，又似乞求。
“你在说什么呢？”何鱼无奈一笑，“凌云，若是我叫你别走了留下来，你会留下来吗？”
“……”
随即，便迎来一阵沉默。
“小鱼，姜先生于我有恩。”凌云低头道。
“姜先生？就是当年救了你那位先生吗？是，姜峰吗？他是凌国人吧？”
“嗯，当年我差点死于那群贼寇的乱刀之下，是姜先生当时从家乡返朝复命，正好路过，救下了我。
后又因姜先生一生未娶，并无子嗣，才收了我做义子……不过，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凌国人？”
“是这样啊，姜先生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呢！我可是听说了！他可以以一当百，凌云，是真的吗？”何鱼好奇问道。
“呵呵。只是传闻罢了，虽说姜先生确实厉害，却也不至于以一当百。不过，若是用上了兵法，倒也可以。”
“这样啊，那我倒是很期待能见他一面呢，若是能领略一下姜先生的兵法，也算是此生无憾！嘿嘿。”何鱼咧开嘴开心地笑着，
“当然了，还要谢谢他代替我把你照顾得这么好呢！”
“你啊……”凌云轻轻轻刮过何鱼的鼻子宠溺一笑。
“当年我为了寻你，去了很多地方参军，后来立的功多了，便做了将军，我就更方便找你了，可是凉国境内，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不相信你死了，又找了一遍，那次在凌国边界那里有人说见到过你，我还不信呢。
无事，你大可放心回到那凌国，我们两个可以秘密通信，现下两国交好，虽说这关系不一定长久，可近几年怕是也不会有事，我们还是可以待有机会了来见面。”
“小鱼……”
“凌云，你有你的恩要报，我也有我的国要守。我不能和你走，你也不能留下来，所以，这个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是吗？”
“……”凌云无奈不语。
“好啦！去休息吧，不早了。我先回屋去了。”说着何鱼便先回了屋子熄了灯。
凌云呆呆望了会儿天空，便守在了何鱼屋外。
何鱼躲在被窝里，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身子因为哭泣止不住抽搐，却硬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