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下山（三）
庄严肃穆的府前，斑驳的青石路铺就得干净整齐，行了一路，饶是在天黑之前，到了都城之内。
站在家门前，让颜乔不免有些恍惚，她出嫁离开前，倒也没有想到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如今的颜家还未曾残败，门楣上的匾额依旧如新。
“进去吧，别光是站在门口，父亲已经等候多时了。”颜媚挽着颜乔的胳膊进了院子。
家中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庭院宽广，池塘清澈见底，铺设着青石小路，曲桥横跨其上，与彩色的锦鲤相得益彰。
屋檐下挂着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厅中更是热闹非凡，要是记得不错，此时除了颜文康在以外，还有临安侯萧阳和威远将军楚鸿卓也在。
前世她匆忙回城赶回家中后，家中并无一人，她等候许久，才等到颜文康下朝归家。
“爹爹，你瞧瞧是谁回来了？”
颜媚的声音响起，厅内的说话声才停了下来，颜文康从椅子上站起，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慈爱：“这就是娇娇？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话语中，满是对颜乔的亏欠。
“父亲！”
颜乔的眼眶顿时又红了起来，“咱们可都说好了，可不许再哭，今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颜媚忙替着颜乔擦着眼泪道。
“好，”颜乔吸了下鼻子道，“我不哭，我就是太高兴了。”
有种失而复得的高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颜文康看着小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这位就是你家三丫头？”站在楚鸿卓身边的是楚夫人，瞧着颜乔亦是欢喜得很，毕竟算是自己半个儿媳妇。
颜母拉着颜乔的手道：“看我都高兴糊涂了，快来见过你萧世伯、楚世伯、楚伯母。”
颜乔朝着他们施着标准的礼节道：“颜乔见过萧世伯、楚世伯、楚伯母。”
上一世里颜乔初次下山，未曾学习过都城内的礼节，更是不懂得如何向人行礼，再后来闹出过不少的笑话，后来是阿姐亲自手把手一点一点教给她的。
楚夫人见她这模样，心中更是欢喜，便道：“这丫头瞧着可真是聪明乖巧的样子，你们家这三兄妹模样生得都好，又都懂事听话，真是有福气的紧，不像我们家那个皮猴，整日没个正经模样。”
颜乔斜眼睨了在一旁的楚临风一眼，对着自己母亲的话充耳不闻，正跟着颜正说笑。
颜乔含笑着站在颜母身边，只当自己是个陪衬。
颜母笑道：“瞧你说的，她们两个女儿总归是要出嫁的，以后也不知是谁有福气。”
“说得也是。”楚夫人也跟着笑道。
楚夫人说着，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出个精致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个碧玉通透的镯子来，颜乔只看了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这镯子，往年你阿姐生辰的时候，送予了一只给她，如今便将另外一只送给你，刚好你们两姐妹一人一只。”
“这——，”颜乔惊讶地看着楚夫人，“这镯子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只镯子颜乔见过，只是不是楚夫人送予的，而是在颜媚的身上见过，前世里颜媚及笄的时候，楚夫人将另外一只镯子也送予给了阿姐，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可眼下这镯子却要将另一只送给自己，倒是让颜乔看不明白楚夫人的用意了。
可楚夫人的态度却很强硬，坚持着让颜乔收下：“不过一只镯子而已，怎么收不得。”
颜乔看向颜母，颜母笑着道：“都是你楚伯母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你就收下吧，正好你我一人一只。”颜媚也劝说着颜乔收下。
楚临风轻笑一声道：“你若是不肯收，我母亲只怕是不肯罢休。”
楚夫人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即是如此，颜乔也不好再推辞只好将镯子收下：“多谢楚伯母。”
颜媚视线在厅中转了一圈，见着萧承景正随着萧阳站在一处，笑着开口道：“萧世伯可有给娇娇准备礼物？”
颜乔脸上大惊，哪有找人要礼物的，拉着颜媚的衣裙轻轻扯着：“阿姐。”
颜媚却是不惧，对着她道：“侯府上的东西宝贝多得是，萧世伯岂会舍不得。”
萧承景的母亲乃是嘉敏公主，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侯府上下没有什么女眷，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临安侯事忙，哪里会跟楚夫人一样准备着这些东西。
萧承景看出父亲的为难，正欲开口说着侯府的东西任她挑选时，却被身旁的父亲给打断：“今日出门仓促，倒是未来得及准备礼物，是我的疏忽，我这身上没有什么长物，只有一封短刀随我多年，若是小乔不嫌弃，便将这封短刀赠与你吧。”
萧阳这话一出，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了，这短刀名叫青阳剑乃是他与嘉敏公主的定情信物，从不离身，此时却要赠予颜乔，连着萧承景都惊呼道：“父亲。”
颜乔连忙摇头道：“侯、萧世伯之物实属贵重，小乔恕不敢接受。”她心里紧张，差点叫错了称呼。
连着颜文康也劝着：“这封短刀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咱们都懂，何必因着这事送这个出来。”
“是啊，父亲，等明儿个请三姑娘到咱们府中亲自挑选喜欢的就是，你将此物先行收好。”萧承景说着。
颜乔沉默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眼眶里的泪努力不让它落下。
他——唤自己三姑娘。
她听过萧承景叫自己颜乔、小乔，独独没有听过他叫着三姑娘，如此疏远与疏离。
萧阳看了眼厅中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了颜乔的身上，她抿着唇沉默着不说一语，萧阳爽朗一笑道：“我心意已决，你们也都少说两句，免得吓到孩子，这把刀于我而言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留给孩子们，他们几个都有武艺在身上，听说小乔身子不好，留着傍身也是好的。”
萧承景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着父亲冲着自己摇头，也只好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颜媚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原是想着让萧世伯送小乔些名贵的物品，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会送出青阳剑来。
颜文康看着萧阳态度坚决，他了解萧阳，话已经说出口不会再轻易更改，便道：“罢了，这也是你萧世伯的一片心意，娇娇你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