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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顺二十七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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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颜乔再也顾不上什么,一把掀开头顶上喜庆的盖头,面上是震惊不已,急忙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午时!”来报的侍卫上浑身都是血,似刚从生死搏斗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难怪她一直联系不上江有汜,原来早就被人斩杀了。

    萧承景也是面上难得露出紧张的神情,站在他身边的都是朝中老臣出声问着:“太子为何突然要杀江太傅?”

    朝中如今能有这番安稳,极大部分都是靠的江有汜撑着,这位荆南最年轻的太傅,保全着荆南的国脉,就连这次羌族投降,除了靠着颜媚守着,剩下的都是靠着江有汜一张巧嘴。

    羌族带着兵进到郢都城,这时候江有汜被杀死了,不是将敌人送到了家门口吗?

    侍卫吞吐道:“听闻是殿上江太傅与太子起了争执,太子一气之下就——”

    老臣重重叹息一声道:“太子怎么这般糊涂。”

    颜乔讥笑一声:“他何时清醒过,狂妄自负,何曾重视过这荆南的百姓,荆南气数已尽。”

    “少说两句。”萧承景冲着颜乔摇头,声音却是不大,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颜乔听着他的话,这才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萧承景命人将大门给关上,他府上还有府兵,加上颜家军,还能抵抗一二。

    颜乔有一事说得没错,荆南气数已尽,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颜媚能守住天门关,让羌族剩余的军队不能赶来支援。

    萧承景带着人在书房商议许久,终是未能商议出一个结果来,颜乔身上还穿着喜服,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不停,同她在一处的还有其他高门贵女,听着院门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吓得连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翠开门从外头进来,颜乔问着情况:“颜家军情况如何?”

    这是阿姐留给她最后的希望,天门关难守,要人领兵去支援才是。

    “伤亡过百,如今城中算是安定下来,羌族被守城兵赶出城外,怕是暂时不会攻打进来。”

    听得消息,其他贵女纷纷放下高悬的心道:“那就好,那就好,能守得住就好。”

    颜乔却是不认同,要说羌族英勇善战,拿下郢都城已在眼前,为何突然要退兵城外,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在等待机会,一个彻底拿下荆南的机会。

    “放出的信号,天门关可有回应?”

    小翠摇头:“信号已发三次,均无消息传回。”

    颜乔听得回答再也坐不住了,朝着门外走去:“我要见侯爷。”

    萧承景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口舌纷争不断,有主和的有主战的,最后竟是一点有用的意见都拿不出来。

    “若是颜将军能从天门关赶回来支援,或许都城便能保住。”

    在座的人里不知谁说了一声,萧承景不悦地皱着眉,正想说话,却听见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颜乔脸上满是怒气:“你说得倒是轻巧,我阿姐从天门关回来,谁去天门关守着?你吗?”

    见着颜乔的人,那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颜乔坐在萧承景身边的位置上,问道:“可有商议出什么结果来?”

    萧承景还未回答,坐在颜乔右手边的男子见状,皱眉道:“我们正在商议事情,夫人在此怕是不合适吧。”

    颜乔低垂着眼帘,半晌没有说话,萧承景身上也是同样的红,在桌下握着颜乔的手,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正欲说话,却听得颜乔一声轻笑,慢慢轻笑声渐大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般,不可自已。

    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颜乔高声道:“就凭颜家军如今只听我一人号令,我可以坐在这里了吗?”

    连着萧承景也是一震,他何曾见过颜乔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似这一刻,颜乔突然长大了。

    萧承景原就没有意见,便对着其他人摆手道:“继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荆南国破吗?”

    在座的都是勋贵子弟,自然都是希望荆南长久。

    空气稍稍凝滞,霎时没有人说话,似都对这困境毫无办法。

    “唉,”一声叹息响起,“要是他在,也不会成如今这样来。”颜乔声音不大,可在座的人却都是听得清楚。

    其他人均是不解,只有萧承景能明白她说的是谁来。

    只是江有汜已死,说这些已是无用。

    “也不是没有办法,”萧承景站起身来,走向身后的荆南布防图前,指着荆南不远处的小路道,“从衡山脚下一路穿行,不足三日便可抵达天门关,羌族大军尚不知郢都内乱的消息,若能守住大军,郢都内乱能除。”

    “侯爷说得轻巧,衡山脚下的那条路,谁都知道有多难走,到处是沼泽泥地,夜里还有瘴气,三日抵达天门关,简直不可能。”右手边的男子反驳着萧承景的话。

    其他人都不说话,不反驳,也算是认同了那人说的话。

    颜乔看着有些气恼,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圈:“荆南如今竟是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吗?”

    她的面上无甚表情,语气里都是替父兄和阿姐的不值得,用性命换来的国土,竟是到最后连个可堪用的人都没有。

    屋内重重一声叹息之后,两句话语同时响起。

    “我去吧。”

    “我去。”

    颜乔和萧承景同时道,对方听着说出的话都是一愣,尤其是萧承景。

    沉默了片刻后,萧承景的语气有些喑哑:“不可能。”

    他不能让颜乔去天门关。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怎么都没有想到,颜乔竟然会自己要去天门关。

    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在空中响起,这是羌族要破城的趋势,屋内的人纷纷朝着院子外跑去,只是远处的天边散发出火红的光亮,将暗夜里的星河衬得像白日般。

    “这羌族怎么来势这么凶猛?”

    “难道他们的增兵到了?”

    “不可能,从天门关到郢都,大军没有五日路程到不了。”

    “那他们怎么突然又要攻城?”

    “只怕,他们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

    所有人都在外头讨论着局势,除了萧承景和颜乔,还在屋内对望久久不曾说话。

    良久后,萧承景道:“我答应过你阿姐,要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颜乔却是将他打断:“阿姐她,只怕是已经不在了,三颗颜家信号弹,均无回应。”

    颜乔的话,犹如惊雷在萧承景的脑海中炸响,他明白,三颗信号弹意味着什么。

    “天门关若是无人值守,不用五日,羌族大军可直抵郢都城外,颜家军抵挡不住,荆南势必国破,我若前去天门关,至多给你们争取撤离的机会。”

    颜乔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萧承景喉头哽咽:“我去天门关,你跟着他们一起撤离。”

    颜乔内心只觉得苦涩,摇着头浅声道:“景哥哥,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般柔弱。”

    脚下的土地开始发出强有力和规律的震动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怎么不明白,颜乔从出生起便体弱多病,郢都城内所有的大夫都曾言她活不过一岁,要不是玉龙道长恰好云游至此,直言她命不该绝于此时,将她送入昆仑山习医调养,怎么会有命活到现在。

    从她下山起,就被颜正和颜媚兄妹俩保护的严严实实,生怕她遭受了半点病痛,连着颜正的死讯都被颜媚隐瞒不敢告诉她,直到被她察觉,不得已才告诉的她,以此她伤心了半月有余,生了重病许久不曾出门。

    如今为了让自己撤离,她自请前往天门关,这般柔弱的身子,她怎么受得了。

    “我不同意,前线凶险,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若是她去,必死无疑。

    知晓他不会同意,颜乔给他分析眼前的局势:“太子斩杀江有汜,人心已去,陛下年迈,皇子死的死,伤的伤,膝下再也没有其他的子嗣,能让百官信服和重用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若是去了天门关,谁来指令抵御城外的羌族大军?”

    “这——”萧承景哑口,他虽不想承认,但颜乔说的是事实。

    “而且,我能让城内的五千颜家军听你的,可到了天门关的三万大军呢?他们会听你号令?而我不同,我是颜家的人,他们会听我的。”

    她分析起利弊来头头是道,竟是将他堵得不能还口。

    “若是我能活下来,我会去找你会合,若是不能,”颜乔一把将环绕在手臂上的佛珠取下,放在萧承景的手上,“若是不能,你就替我好好活下去。”

    佛珠常年被她缠绕在手臂上,现下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

    “你这叫我怎么向你兄长阿姐交代?”萧承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觉愧对颜盛和颜媚说托。

    颜乔苦笑一声:“等我下去,亲自向他们交代。”

    街道上传来强有力的吼叫声,院门外都是人凄厉的尖叫声和无尽的哭喊声。

    颜乔从屋内走了出去,临安侯府前重兵把守,羌族想要突围不易,只是这周围的百姓怎么能抵挡这凶残的羌族人。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声音,院子里的人无一例外都红了眼,不知是心疼门外的人,还是担忧自己活不过今夜。

    “老子不愿待在这侯府里面等死,能杀一人,死了也算值得。”院子里的人,不知谁是朗声说了一句,从身侧侍卫的身上拔了剑就要冲出去。

    荆南里不乏热血的青年,听了这番话不免动容,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得有意义,男子的话一时激起众人的爱国之心,纷纷要跟着一起冲出去。

    颜乔看着眼前的一幕道:“诸位且听我一句,敌人近在眼前,要死自然是容易,只是天下之大,百姓何其无辜,咱们要死也要死得值得才是。”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与此之前柔弱形象堪比两人,萧承景站在她的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现在这个时候,能杀羌族人,就是死得值得。”

    “这样不值得,你能杀一个两个羌族人,谁来杀尽这天门关外的几万大军?等到他们攻进荆南,荆南势必寸草不生。”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等死也不是办法。”

    “我与侯爷商议,领兵前去支援天门关,尔等需要将郢都城守住,等着援军的到来。”

    “咱们哪里还会有援军?”院子里的人满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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