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忆仙
就算萧喜已经尽力加速了,但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她淋了一身雨,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也被淋花了许多。
“还有没有点儿人性了!”萧喜大怒着。
半炷香前,朗月对她说,他先去庙里探探风头,让萧喜自己好自为之。
后来也没管萧喜到底同不同意,一转眼儿就是一阵风吹过,吹得萧喜眼里进了不少泥沙。等她搓完眼睛,还惹出了泪花,再后来,她就再也看不见朗月的身影了。
“混账!”萧喜近乎咬牙切齿着。
“我看他就是故意看我出糗!”萧喜既愤怒又委屈。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庙,庙里已经点上了火光,火光映着一张安静的面孔,犹如明月般静谧的风度在此人身侧绵延不绝。朗月就这样一个人坐在火光前,抬头凝神着高大的废弃神像,美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萧喜埋怨自己不争气,刚刚还一肚子的火气,看到了这幅美图竟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了,看着不太开心?”
萧喜以为眼前的少年是没有情感的,这人无论做什么都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如今,萧喜看到对方露出一副鲜有的惆怅神情,只觉得是美人伤心难过了,自己也没有心思继续闹脾气了。
萧喜抹了抹脸蛋,擦去了雨水,走近了火光,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正好是离朗月稍微近的地方。
“我被你丢在外面淋雨到现在,我都还没难过呢,你在这儿舒舒服服的,怎么还惆怅起来了?”萧喜调侃着。
听到萧喜说话,朗月也慢慢收回神,他从神像上收回了视线。只是不说话,自顾自地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
萧喜不明所以,只是也抬头望了望朗月刚刚注意的神像。
她凝神着神像的眼神逐渐转为平静安心,她双手合一虔诚地拜了一拜。
“这是元武掣战神,算是与我接触最多的神仙。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觉得无论遭遇什么不幸的事情,比如倒霉的时候,没钱的时候啊什么的,都可以来拜拜他,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那这神仙可真倒霉。”朗月没好气地道。
“怎么说话呢!”
“他是战神,不是福神,更不是财神。逢事拜他,有什么用?”
“瞎说,”萧喜瘪了瘪嘴道,“我师父就和我说过,只要遭遇不测,或者心伤神衰的时候,拜一拜准没错了。”
“你信不信,今晚来这儿躲雨肯定不会是件坏事,”萧喜笃信着。
“所以你为什么难过啊?”
“没有难过。”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还想瞒过我?你肯定就是心里有事。”
可能是习惯了同这个无赖的相处方式,朗月这次也没有之前那么反应大了,甚至不生闷气了。
他无奈笑笑:“我只是看着这座神像,就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沉重感压在我的身上,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就像是他想要告诉我,我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使命需要我以命相赴。”
“这么严重?!”
“我这战神也没有看着很凶煞吧!”
萧喜又抬眼去仔细瞧那座正瞪着铜铃大眼的黑黝黝的神像,这是一座典型的武神像,凡间流传的元武掣战神像的模样大多如此,萧喜早已见怪不怪。
“我觉得还好吧,简陋是简陋了点你不信的话,再看看?”萧喜于是非要让朗月抬头陪她一起胡闹。
朗月拗不过她,就由着她来。
“其实我觉得,他应该长得没这么丑。”朗月没忍住说了句心里话。
“放肆,神像脚下都敢随便说胡话!”萧喜赶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借着火光,这也是朗月在这个夜晚的神庙里第一次正眼看萧喜。
“你”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的走向越来越怪异。
“我怎么了?”萧喜有些愣住了,她随即警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我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不成?”
萧喜的八字胡在刚刚暴雨的侵袭下,早就遗落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面了。
如今朗月所看到的是一张干净整洁的脸蛋,甚至算得上是清秀。虽然皮肤是黑了一点,但这根本不妨碍展示萧喜清丽的面孔。
“我”萧喜自知不妙,她又捂住嘴。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下午不肯去清洗血迹本以为可以躲过一劫,却还是算不过天,最后还栽在了雨下。
而且今天没吃药药效肯定马上就要到了也就是说,她的声线很快就要回到从前了。
不过还好,大不了她就压着嗓子说话,应当不碍事。还有,没了胡子又怎么样,她还能狡辩狡辩呗,她想对方应该也没有这么火眼金睛吧?
“咳咳”萧喜尴尬地收回了手。
“我那胡子确实是假的,装装成熟嘛。”萧喜心虚地解释道。
没得到朗月的回复后,她狐疑地转过头,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你脸红什么?”萧喜瞪大双眼,明显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没有!”
“你你你分明就是!”萧喜也大叫。
“看看看出来了?”许久后,萧喜还是决定试探。
“嗯嗯。”朗月撇过头去。
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被调戏了呢。
一想到这里,萧喜居然勾起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她故意凑到朗月的身旁,故意拿手去碰他,还颇调皮地道:“怎么啦~孤男寡女的,不好吗?”
可想而知,朗月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样,他立刻弹开到离萧喜更远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萧喜随即捧腹大笑,此时药效已过,她见对方既然已经识破,她就没再想继续折腾了。她恢复了原本的声线,毫无遮拦地大笑了起来,恨不得眼里全是泪花。
后来萧喜就把自己为什么女扮男装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朗月,不过,后来她也没想着继续调戏人家,朗月很快也重整严肃,不再如先前那般。
“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样会惹很多麻烦的。”
“嗯。”朗月淡淡附和,他依旧离萧喜很远。
“外面还在下雨,我们再说说话,我还有件事情想向你请教。”
“什么?”
“我前些日子被一个人救了,恩人临走前还往我额头上帖了张黄符,后来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才丢失了它。但是我今天看到你在佛珠上贴的黄符会自己消失,我就觉得,可能我恩人的那张黄符也是这样的。或许,你和我恩人有些关联,一般会这种符咒的人都还有哪些啊?”萧喜仔细道。
“那张符上,你恩人说了些什么?”朗月神情有些不自然,好像还有点紧张。
“我想想啊”萧喜按了按太阳穴,“什么饥寒起盗心额又什么一寸光阴不可轻。还说我是小兄弟呢,可惜我是个妙龄女子。”
“我记不得,说话格调太高了,学不来学不来。”萧喜只觉得头疼,她摆了摆手自嘲着。
所以
那晚他救的人是她?!是个女子?!
那时候的朗月打死都想不到那晚身材纤细弱小的年□□儿……会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而且这个女子还摸了他的腰,靠着他的身子过涯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明艳,冷漠无情的脸也能变得可爱,这让萧喜大开眼界。
“你你干什么?!”朗月大惊,还没等反抗就被萧喜钳制住了。
萧喜早就离开了刚刚坐着的位置,趁朗月还在深思的时候走近他,还解开了他的发带。如水青丝尽数散落,炙热的火光映得他的面容越发白皙,让人看着不免失神。
萧喜一边酸溜溜地感叹,一边着手于手里的事情。
她把玉色的发带熟练地同发丝缠绕在一块儿,不一会儿朗月所有的发丝就都被发带紧紧束缚起来。萧喜爽快地从手心抽出发带,直到朗月那条高昂的马尾成型,她才松开手。
“没干什么啊。”萧喜拍拍手回到火堆旁。
萧喜颇为满意地瞧着自己的“杰作”,不要脸地欢喜着:“我的手艺当真不错,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帅气、诱人。”
“你说我什什么?”朗月听到“诱人”这一刺激感极强的词汇,就如同全身触了电,脸更红透了,有种反差萌。原来冷若冰霜的人也有自己鲜为人知的可爱一面嘛。
萧喜贼贼地看着他,笑道:“虽然是在下雨,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这庙里还是越来越热了。我看你脸红烫得马上都可以烤红薯了,肯定是热坏了,给你扎个发,说不定好受些。”
看来萧喜对于给朗月扎马尾的执念不浅。
“我”朗月移开目光,试图让自己忘记那晚有人摩挲他腰间的痒感,也试图让自己忘记眼前这个无赖对自己所做的可耻行径。
“行了行了,知道你害羞,却没想到会这么害羞。”萧喜摊手无奈道。
“话说,我们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那时候不太喜欢我,我也没干什么呀。你为什么讨厌我?”
朗月无言了半晌,才缓缓答:“花架子”
“花架子”?
这是什么意思?
萧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竭力搜索着记忆,这才隐约记起来。
那时候萧喜被二狗区别对待,还在气头上的她曾经酸溜溜地嘟囔过这句话。可是,她记得她只是小声嘀咕了呀。
“你听到了?!”萧喜不敢相信。
“嗯。”
“就因为这个?”萧喜试探道。
朗月只是乖乖应着。
“我忽然觉得”萧喜放慢语速,抬眼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觉得什么?”朗月皱了皱眉,许是很不习惯萧喜的眼神。
“忽然觉得你很可爱。”
“像个小孩子。”萧喜露出姨母般的笑容,细看居然有些宠溺,没了八字胡的她,笑起来就明显甜腻了许多。
朗月不可置信地朝她看来。
“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萧喜笑嘻嘻着,“不是小孩子怎么这么惦记别人对你的看法,还能心心念念记这么久的仇?确实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你是个心眼小的小孩儿。”
说着说着,萧喜拿手比划着“小”字。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黄符和我恩人的事情啊?”
“不知道!”朗月想都没想就迅速回答。
萧喜瞧着朗月,一向稳重的少年,在此时怎么一副急冲冲的模样?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公报私仇,不肯告诉我吧?”
“不会。”
朗月垂下眼眸,估计也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心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