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剖脏灭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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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备了张帕子,重新遮住了死者的面容,算是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萧喜问朗月:“这种怪病传染性很强,让老先生亲自下刀会不会太冒险?”
“不用担心。我比你对怪病的了解还要更进一步,它的传染方式有很多种,而人与人之间的传染条件是非具体之物,你们都没有达到这个条件,所以不用担心。而且就算具有危险性,我在旁边就不会出问题。”
萧喜闻言有些急迫,当她差点一冲动就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看到此处还有陈家祖父在场,才不得已缄口不言。
虽说陈老先生面对的患者是他的故友,但毕竟当了几十年的老中医,所以一旦上手了就再也顾不得情绪,做事果断又细心。
没过多久,张老先生胸口的那颗突出的心脏就褪去了表面的皮肉。因为死者安息了了许久,所以血液早已凝固,甚至还呈现出近乎变黑的暗红色。
陈家祖父小心翼翼地用砭镰刀挑去脏器上的一层瓣膜,却不想还是触及到了内部的血肉,登时一股流动的血液从脏器里迸射出来,直直面向陈老先生。
还好朗月眼疾手快,赶紧用衣袖挡在老先生面前,才让老先生幸免其中。他立马一个反手,手里面抓着的什么东西登时变成了一团血色肉泥,从他纤长的指缝里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怎么可能还有未凝固的血液?”萧喜大惊。由于担心还有血液再朝外迸射出来,她下意识地往外围退了几步。
朗月也赶忙让陈老先生离那具尸体远些。
“都已经有这种东西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朗月冷哼了一声,随后张开了刚刚反握的手掌。
萧喜和陈家祖父见此都聚了过去,只见少年手心间一片血肉模糊,艳如蔷薇的血色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极为具有冲击力的视觉效果。如此这一幕并未带来想象中色觉迸击时的惊艳,反而直叫人恶心不已。
这并不是普通的血肉模糊,而是夹杂着某种生物行迹过的黏液的肉泥,被手劲挤爆的这团血肉此时还止不住地蠕动。
萧喜盯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昂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把刚刚堵在胸口的那股恶心气息和将要腐烂的粘稠血液的腥气通通排到上空去,随后还长呼一声:“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快把这东西挪开!”
朗月将萧喜亲眼目睹血蠕的陌生表现尽收眼底,又想到萧喜是六年前庆阳镇大劫唯一的幸存者,便确保了当年仙机门的消忆咒是实施成功的,以免让她和上次在平台镇一样在仙机门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同时她的那番表现和他现下的这番推测,他也算是放心让她参与到血蠕之事中,毕竟对方对血蠕还有印象的话,他并不想做那个戳人痛处之人,为此,他并不介意再谨慎些。
而这边,陈老先生也没有坚持多久就把眼神移开,额角冒着受完惊吓的冷汗。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萧喜开口问道。
朗月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去,平淡作答:“怪病的始作俑者。”
“若想弄清楚怪病起先的原因,此物是关键。”朗月继续补充道,眼睛视向萧喜。
萧喜知会对方眼神里的意思,一下子收拢了刚刚不正经的模样,严肃了起来。她明白朗月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但是他的语气冷淡,她并不清楚对方话里是在提醒帮助她,还是站在前几日第一次相见的立场上在讽刺她。
果不其然,朗月下一句话就喊了她的名字:“萧喜,你随我过来看看。”
但又见陈老先生踌躇不前的模样,他继而道:“此物凶性极大,老先生请留步。”
陈家祖父得了提醒自然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淡淡叹了口气,眼神埋下,好似已经知会了其中深意。
此时萧喜已经走到床前,随着朗月再次伸手理去前面遮住视野的已经被血沾染的白布,她也自顾自地深呼了一口气。
面前的场景却让萧喜不禁恍惚。
血色最深处,也就是那块脏器的中央,里面瓣膜覆盖下的肉质不再饱满,血肉被一片又一片微小而蠕动不止的生物隔得一层又一层,仿若千层之肉。里面的血肉模糊准确来说并不死者原生的血液和血肉,而是那些密密麻麻分布着的血色生物,暗红色的蠕动的生物。
血蠕
萧喜此时早已滞住,直挺着的身体此时像是变得僵硬无比,她完全没有想过刚刚那少年握在手心里的触目惊心之物竟然是血蠕她也完全没有料到她之前所推测的,此病与血蠕必有的关联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的她更没有想过她的噩梦庆阳镇大劫的罪魁祸首——血蠕居然再一次准备席卷这个世界。
她口中不禁脱口而出它那大名鼎鼎的、饱含她诸多恨意的名讳:“血蠕”
但萧喜的声音含糊不清,音量也低,在旁的朗月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清了对方口中的言辞。不过,他注意到了萧喜的面目神情和肢体动作,他好像觉得刚刚萧喜那句脱口之言应该就是这个词“血蠕”。
可是,刚刚萧喜那副全然不知又惊吓过度的模样是怎么回事?朗月就是从中认为对方可能不再记得庆阳镇带给她的噩梦,又知她想要对怪病有所解决的行动,才让她上前来看的。
但如今萧喜这幅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朗月不明白。
若是她记得,难道她不知道人心为孕育血蠕的巢穴吗?但凡经历过、亦或是知晓过血蠕的事情,都应该知道这一点。但是萧喜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
朗月后知后觉起来,也清楚刚刚那番举动实属莽撞,于是他赶忙伸手遮好那块白布,不让其继续侵扰萧喜。
他又想要伸手拉住萧喜的手臂往回走,但下意识的举动立马被他制止住,因为刚刚这只手还沾满了恶心不已的暗红血肉。
“我没事。”谁想萧喜自己转过脸来,瞬间换上了轻松释然的笑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刚刚那些事情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到了这日的下半部分的时候,天空的颜色并不似从前模样,相较于前几日风和日丽时的一片清澈湖蓝,这日天边的蓝色像是被盖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布一样,眺目望去,还能看见天尽头飘着层层叠叠的又无边际的暗云。看来今日下午估计得下一场雨。
估计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所以下午空气中的湿气很浅,天气也就闷了点儿。
因为陈府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复杂,很多东西还没有足够解决清楚,朗月私下里和芍七商量过后就决定就近在陈府周围挑间客栈住下。
不过因为芍七剑灵的特殊身份,所以在朗月应酬陈府的人时,还是得委屈委屈他藏身在剑中。
此时萧喜还没有要让朗月走的意思,就招呼了陈家祖父和陈织梦一声,把人给留在了这儿,美名其曰“朋友忙碌了大半天,想要请他在这儿喝喝茶”。
陈织梦一听朗月得再留在这儿一会儿,本来早在平台镇时就对朗月有意思的她也甭提多乐意了,二话不说答应了,甚至还真的提了一壶茶水过来。
不过又听闻萧喜想要单独和朗月叙叙旧的意思,陈织梦觉得有道理,自己也不好贸然打扰,就只能悻悻而归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萧喜和朗月二人对坐几前的场景,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在别处,就在这间萧喜住过的后院里的一间屋子里。
萧喜瞧了一眼几上的一壶陈织梦送来的这在沧凌城“颇为稀罕”的凉茶,又想到她初来乍到时陈织梦也给她端来过,但是差别好像有点大她只有几盏,没有一整壶。
她不知道陈织梦是否真的“别有用心”,毕竟不能排除她见有二人饮茶对坐,才特地加大了茶量的可能性。
萧喜发自内心地咂了咂嘴,口中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还挺差别对待的。”
萧喜好不容易打破了沉默后,朗月才开了口接道:“你刚刚说什么?”
萧喜很快喝了一杯下去,笑了一声只道:“没什么,就说这茶挺好喝的。”
“你也试试。”萧喜做了个请的手势。
朗月憋了一眼萧喜刚用过的那只罐子,里面放的是蜂蜜,他不禁问道:“你喝茶爱这样喝?”
语气里还多有诸多不解的意思。
“嗯?我我这样喝有什么问题吗?”萧喜知会了对方话中暗含的意思,略微迟疑道。
“没有。”
朗月只是摇了摇头,他姿势端正着做这个动作,再加上他少年偏为稚嫩的面庞,虽然面相极冷,但在此时却有种奇特的清冷的乖巧意味。这是对面萧喜脑中忽然浮现的形容句,清冷的乖巧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萧喜自己在意识里呼了自己一巴掌,颇有后知后觉的意思。
“那你怎么这样问?”
萧喜稳住内心刚微起的波澜,重新回到平静的心态问道。
“师父和我说过,茶可清心,故宜保留本味,你刚在茶水里添蜜实为搅乱了其间的本味,如此倒是浪费了这壶好茶。”朗月一本正经道。
萧喜闻到对方这番颇为古板的说辞后道:“你师父定是个古板之人。话说,听你这番话的意思难道喝茶还非要喝苦茶不成?”
朗月闻言更是不解:“《诗经》咏曰‘谁谓荼苦,如甘如怡’,此处‘荼’字即为茶字,故而茶水并非只有苦味,我所言之茶有本味并非只有苦味。”
朗月这番话令萧喜有些尴尬,也算是把萧喜本就稀罕的见识暴露了个遍。
“哦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觉得你是误会了,其实这沧凌城的凉茶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普通茶水。”萧喜心虚道。
接下来,萧喜顺便把之前陈织梦给她介绍凉茶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
对方听完后的反应与萧喜没什么区别:“波潭乱雨?听来还挺有趣的。”
“放心,我看今儿下午这天儿有要下雨的兆头,这座后院里就有一口波潭,我们在此处估计能见识见识。”萧喜笑答。
同时萧喜觉着扯了些生活趣味儿也差不多了,气氛也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她便接入正题了起来:“说正事吧,接着今早的话题说下去,早上张老先生脏器上的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朗月抿了口茶水:“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萧喜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看错,或者没有听错亦或猜错的话,你早上喊过它的名讳,而且你应该对它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