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徐娆回家睡了一觉，楼下男人们的聊天声很大，几次将她从睡梦中喊醒，不知道挣扎了多少次才真正醒过来。
头昏脑涨，冷汗直冒，坐在床上发了两分钟的呆，她才揉着太阳穴起来，前往阳台上往下看，十几个男人坐在院子里抽烟聊天，林柯一处于男人帮中心，笑声最大。
徐娆回屋洗了把脸，清醒一点后，穿上外套，提着给新娘子送的礼物出门，恰逢在楼梯口撞上来找她的张凡青。
“音音啊，你回了家你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我还遍酒店地找你。”张凡青扶着楼梯护栏喘着气，徐娆后知后觉地从兜里拿出手机，果然，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都有几个未接来电。
“对不起啊，青姨。我睡着了，手机外套放兜里了，没听见。”
张凡青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你提着东西要去哪？”
“给孟雯和林柯一的新婚礼物，我下楼拿给孟雯。”徐娆想了想，又说：“青姨，我今天下午要去看外公一趟，你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去看外公，现在吗？”
“对，我想着中秋都没来，怕他念叨我。你放心，过两天我就回来。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些护肤品，有精华有水乳，就在茶几上，你今晚睡觉前试试。”
张凡青刚想斥责徐娆乱花钱，她就急冲冲跑下楼，在楼梯拐角口仰起头补充道：“还有面膜。”
张凡青：“我知道了。”
来到二楼，林柯一家的大门此刻大大敞开，里面聚满了他的七大姑八大姨。
孟雯身穿红色礼裙，端坐于人群中间，耐心地应着每一个长辈抛出的问题。
徐娆提着盒子走到沙发周围，孟雯看见她，笑着让她坐下来聊天。
“给你们的新婚礼物，我自己烧的哦。”徐娆递出礼物，孟雯起身双手接过，“谢谢！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一套茶盏吗？”
“是，我重新做了一套，还刻了几个字。”
“谢谢音音。”孟雯站起身，欲喊徐绕坐下，身边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先抓住了徐娆的胳膊，盯着她的脸打量了十几秒才缓缓问道：“你是住在楼上，那个叫音音的小姑娘吧？”
徐娆尴尬地应声，“对。”
“几年不见了，你这模样变得也太大了，以前胖嘟嘟的，现在又高又瘦，变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徐娆认得说话的女人，林柯一的二姨，王丽。
正当她在想怎么回话时，女人又追着问:“做什么工作啊？有男朋友了吗？我跟你说，我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小伙子，在北京读完博士啦，现在在北京的一家大医院工作，长得又高又白的。在酒店的时候，隔着老远，他一看见你，就说喜欢你这一种类型的女孩子。”
徐娆被堵的说不出话，朝孟雯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哎哟，二姨，人家音音又有能力又有样貌的，不差那个男朋友。”孟雯伸手抓住王丽的手，将她拉回沙发坐下。
“多谢二姨关心，不过我现在还不太想谈恋爱。”徐娆说完，看向孟雯，指着门口说：“那我先走了，我还有点事。”
“行。”
“音音啊，可以留个电话给我呀！”王丽在身后连连喊道。
“不用了，二姨。”徐娆一个箭步冲向门口，不给对方留一丝机会。
院里站着十几个男人，全是林柯一的朋友还有亲戚。
出个门跟闯关一样，也没谁了。
徐娆站在楼道里，望着院口生锈大铁门，心一横，直勾勾地走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楼梯口，守着一桌瓜子，零食的张懋凡。
林柯一看见徐娆，从人群里走出来，假装生气，斥责道：“徐音音，你走得够早的呀，我和孟雯还没找你喝一杯，你就没影了。”
“我吃得有点多，所以去外面消食去了。”徐娆双手插兜，故作轻松地说。
他的刘海梳了上去，喷了发胶，着上西装，再也没有她眼里的少年气息。
徐娆问：“你们明天几点开始去国外蜜月旅行啊？”
“十一点的飞机，怎么，你要帮我们搬行李吗？”
“想得美。”徐娆怼了回去。
虽然心里闷闷的，但是面对林柯一，她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又说:“那你们两个蜜月旅行，要玩得开心哦。”
“当然。”林柯一看了一眼徐娆的装扮，“不过，你这是要去哪吗？”
“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徐娆快速跨过铁门离开，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丝毫没有注意随后起身的张懋凡。
身后继续传来林柯一的笑声，徐娆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
在酒店没怎么吃东西，睡了两个小时，她现在真的要饿死了。
看张懋凡要走，林柯一伸手拦住他，“你休息够了？”
“对。”
“你门牙露出来一天了，不怕漏风啊？”张懋凡捏着拳头，往林柯一的口袋里放了一堆瓜子壳，“吃点瓜子，让嘴巴闭一下吧。”
林柯一说：“我去你的，我结婚，我开心，我乐意。”
“不过，你现在也要走吗？”
徐娆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张懋凡有些等不住了，声音有点着急，“对，我要回酒店一趟。”
“行吧。”
他一直跟在徐娆的身后，与她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一路上，徐娆先去彩票店买了两张十块的刮刮乐，心想着今天这么特别的日子，说不定会中点奖。
大学毕业后，她对自己能暴富这件事深信不疑。当然，靠上班暴富的几率比靠彩票暴富的几率还低。因此，每个月徐娆都会花点钱，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她不信，老天不会不眷顾她。
事实是老天爷这个月依旧没有顾上她。
两张刮刮乐已经刮了，买刮刮乐的金额回归数额为零。
或许是新手具有保护期，她的头次中奖便是上班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买的那张刮刮乐，中了八十块，至此，没有一次中过。
看来，林柯一今日大喜的好彩头也不能保佑自己中奖。
徐娆不服，都说事不过三，又去售票机买了第三张。
这次，在机器出票的过程中，徐娆心里默念：“如果我这次能中奖，那……林柯一跟孟雯就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幸福一辈子。”
念完，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小说里给男主女主使绊子的恶女人。不过恶女人一般是扎小人，而她是买刮刮乐，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好运来做祝福。
都一样恶心。
坐在椅子上，徐娆一边觉得自己幼稚有病，一边刮开一个个数字。
加了加中奖金额，徐娆呼出一口气，很好，那两人能幸福一辈子。
去跟老板对完奖金，徐娆转头去往旁边的奶茶店。中奖金额扣除本金，还多出来一杯奶茶钱。
店员热情地介绍店里的新品，“你好，小姐姐，本店新推出一款草莓奶冻饮品，今日八块八就可到手品尝哦。”
“不用了，我要一杯中杯常温的生椰拿铁。”
店员再次介绍道：“小姐姐，不尝试一下吗？我们这款饮品很好喝的，反响也很好的哦。”
“不用了，一杯生椰拿铁就行。”徐娆直言拒绝，扫码付款，一气呵成，生怕店员再说话。
张懋凡在外面玩手机，听见徐娆死活不喝草莓味的奶茶，莫名勾起了嘴角。
果然，多年过去，她还是不喜欢喝任何有关草莓的奶茶饮品。
思绪悄然飞回十年前，在拥挤闷热的车厢内，她吐了一路的秽物里夹杂着刺鼻的草莓奶茶味。难以形容的气味在车厢立蔓延，至今想起，他还是觉得有点反胃。
徐娆从奶茶店出来，继续沿着人行道走。走了十来分钟后，右转，上天桥。下了天桥，继续向前走，走到张懋凡所住的酒店后，终于调转了方向，改向右走。
张懋凡跟着她的步子来到一家书屋，书屋藏匿于一条静谧的街道。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刺耳嘈杂的车鸣与叫卖声。
书屋上方挂有一块牌匾，深棕色的牌匾上刻了四个字:百味书屋。
字体是瘦金体，相比于以前，牌匾的颜色被岁月冲淡了不少，只是这几个字被金粉新描了边，依旧夺目。
六年前，书屋老板盘下了隔壁米粉店的店面，整改装修了书店。书屋内部拓宽了很多，楼上还新开了一间阅读自习室。
徐娆没有上去，而是付完钱，选好书，跟以前一样走到最里边的书架，坐在墙角的小凳子上，开始看书。
张懋凡站在倒数第四排书架旁边，随手拿起一本书，一边翻阅，一边抬眸观察她。
看清她手里的书的书名以及阅读进度后，张懋凡心里开始计时。
二十分钟后，抽泣声如约而至。
张懋凡放下书，弯腰拿起墙边的小凳子走上前，该自己送温暖递纸巾去了。
“全都死了哇……”徐娆一边看一边插眼泪，顾不上来人，抓紧把剩余的两页看完。
看完之后，更想哭了。
“挺会选书的嘛。”张懋凡放下凳子，右胳膊置于书架最上面的书格边上，斜站在书架旁，淡淡道：“哭不出来的时候就得看《活着》，保准你哭个够。”
他的个子本来就高，走过来站在灯下，徐娆的四周暗了不少。
徐娆抬起头望着他，他换了一件衣服，之前在酒店穿的还是西装，现在是一身便装。蓝色牛仔外套里配了一件纯白色t恤，之前梳上去的刘海也放了下来，垂在眉宇上方，干净利落。
徐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模样是真的不错。在城里养了这么久，他更白了。脸部线条硬朗流畅，一双长眼里，布满英气，一抬眼，狭仄的眼皮突然掀开，变成了双眼皮，又多了几分柔和。
搭在书格内的手垂下来，在外套侧兜里拿出一包纸。
纸巾呈于长指间，送至眼前。
徐娆抬起手胡乱地擦掉眼泪，鼻子不通气，努力吸了吸，更憋得慌。
“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