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
白鸟凪眼里染上一丝希冀：“睡觉就能成功逃避现实吗……？”
“当然不可以了，你想什么呢？”
钉崎野蔷薇一把将白鸟凪拉进房间，把咖喱饭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又打开窗户。
明亮的阳光混杂着草木清香一股脑倾泻进来，蝉鸣声随着婆娑树影起起伏伏。
白鸟凪摆好椅子，声音有气无力：“谢谢你，野蔷薇……我感觉自己被净化了……”
钉崎野蔷薇担心地走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
“真的没问题吗？”
白鸟凪有些纠结：“感觉有问题，但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钉崎野蔷薇叹气：“那就算了，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你，野蔷薇。”白鸟凪掰开一次性筷子，“话说你来找我除了送饭还有别的事吗？”
钉崎野蔷薇挑眉：“就不能是单纯地关心你吗？”
“因为被关心了，所以希望有机会帮到你。”
“算你嘴甜。我来找你确实有事。”
白鸟凪一边吃一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钉崎野蔷薇一脸严肃：“我听到一个不实谣言——胖达前辈竟然说你和狗卷前辈在交往！”
白鸟凪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一个人信他！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伙同伏黑一起教训散布谣言的家伙。”
白鸟凪：“……”
伏黑应该不会愿意的。
“凪，你怎么不说话？”
白鸟凪咽下软糯的土豆，感觉从这里开始说确实比较简单，好歹是个切入点。
“不是谣言。”
“……啊？”
“我和前辈交往了。”
“啊？？？”
“嗯。”
“等等！stop！”钉崎野蔷薇做出暂停的手势，“为什么？怎么突然快进这么多？我昨晚是睡了几个月吗？”
她不可置信地掏出手机确认时间：“是今天没错啊。”
白鸟凪也感慨着：“好像是有些快。”
“……这是‘有些’吗？”钉崎野蔷薇捂住脸碎碎念，“完蛋了！我还跟胖达前辈信誓旦旦地说这绝对不可能！还说如果是真的我就给他买一个月的卡帕斯。但这也不是我的错吧？我让他拿出证据他说没有啊——而且凪你昨晚没有丝毫这方面的迹象……等等！”
钉崎野蔷薇震惊地看着白鸟凪：“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白鸟凪安慰她：“胖达前辈不会真的要你买的。”
“按理来说是这样……”钉崎野蔷薇一脸凝重，“但是我，疯狂挑衅了他。”
“这就是你的错了吧。”
“不对，你别转移话题！”
“没想转移话题。”白鸟凪叹气，“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
正好白鸟凪也需要找个人商量，她思索片刻：“一开始是和野蔷薇聊天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前辈对我来说可能比想象中的特殊。”
钉崎野蔷薇震惊：“我这么厉害吗？”
“嗯，然后我回去之后复盘了一下，发现我确实有点喜欢他。”
钉崎野蔷薇兴奋起来：“然后你就去告白？”
“目的不是这样，但从结果上来看差不多。”
说起来，她并没有对前辈说“喜欢”。
所以昨晚是什么情况？冲动下的奇怪产物吗？
白鸟凪想不明白。
“这很好啊，你之前为什么一副逃避现实的样子？”
白鸟凪反问她：“野蔷薇为什么觉得这很好呢？”
钉崎野蔷薇愣了一下：“因为这一定是凪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不想做的事，别人逼你也没用；
你做出的，一定是你自己想要的。
野蔷薇对她怀着这样的信任，白鸟凪理解了语言之外的东西。
浓郁诱人的咖喱香气在两人之间蔓延，和钉崎野蔷薇一样，是温馨浓烈的暖色调。
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白鸟凪。
“那你为什么觉得不好呢？”
狗卷棘幽幽转醒。
房间里很昏暗，只有一道明亮的光从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证明现在不是该呼呼大睡的时间。
通宵后的醒来和正常睡觉后的醒来是不同的。
狗卷棘只觉得七情六欲和头脑都被抹掉，有种灵魂出窍、身体如坠云端的恍惚感。
他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却又一次遇到了“开门惊吓”。
米饭和海苔乖巧地依偎在一起，像太极的阴阳两极，一见他开门就开心地汪汪叫。
白鸟凪正靠着它们坐在地上玩手机。
她拎着旁边的袋子站起来：“我给前辈做了三明治，夹火腿芝士的，还有塔巴斯哥辣醤。要吃吗？”
狗卷棘毫无遮挡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鲑鲑鲑鲑鱼子？！”
白鸟凪思考片刻：“因为前辈吃早餐其实是面包派？”
狗卷棘：“……木鱼花。”
他不是在问这个，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
“前辈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很难懂。”白鸟凪突然贴近，吓得狗卷棘忘了呼吸，“但这样我就能更好地看到你的表情，请继续保持吧。”
没等狗卷棘反应，她直接绕过他走了进去，似乎刚刚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表情。
米饭和海苔紧随其后，表现得比主人热情很多，围着狗卷棘嗅了一圈才进去。
狗卷棘回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就像昨晚一样。
真的不是梦啊。
他有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实感。
“说是大扫除，看起来只是东西变了位置。”
“鲣鱼干。”
其实他只是因为睡不着把东西整理了一遍，然后做了点手工而已。
狗卷棘关上门，下意识想扯高领子，但他根本没戴。
从之前和白鸟凪聊过开始。
他现在觉得那东西开始有别的重要用途了。
想到他们现在已经交往了，狗卷棘决定自信一点。
他快乐地贴过去张开手臂：“生筋子！”
美好的一天从抱抱开始。
面对这样写满纯然喜爱的表情，白鸟凪没办法不回应他的期待。
得到抱抱的狗卷棘看起来更开心了，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白鸟凪看到他笑就觉得心里软软的。
这让她更坚定了自己要说的话。
狗卷棘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熊猫要递给她。
白鸟凪接过看了看，觉得是挺可爱的，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前辈，我来是为了补充昨天缺掉的东西。”
白鸟凪看着狗卷棘的眼睛，干净柔和的紫罗兰，宛如微光和晨曦。
难得感到有点羞赧，她用刚到手的玩偶轻轻掩住嘴。
“昨天没有说——我喜欢前辈，应该比我自己以为的要喜欢。因为今天我一直在考虑这样的交往应该对前辈不太公平，所以希望前辈能好好考虑要不要再交往下去……”
安静倾听着的狗卷棘听到这里，突然向她的脸伸手。
白鸟凪以为他可能想要亲亲，狗卷棘只是握住了她拿着熊猫布偶的手。
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着手背，带动着她的手一起捏了下熊猫布偶的肚子。
“我喜欢你，喜欢白鸟，想要和你交往，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话语，不熟悉的语气。
少年清朗温润的声音，带着一种磁性，以比空气传播更清晰的方式从贴着脸的熊猫布偶中传入白鸟凪耳中。
像有只小动物用它柔软光滑的绒毛轻轻触碰心脏敏感的外膜。
看她没什么反应，狗卷棘又捏了一下。
“我喜欢你，喜欢白……”
白鸟凪啪的一下把熊猫布偶按在狗卷棘脸上，在他狼狈震惊的“木鱼花”中死死按着不松手。
被按压熊猫布偶又敬业地念了第三遍。
“我喜欢你，喜欢白鸟，想要和你交往，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白鸟凪保持着这个姿势，在狂乱的心跳中努力保持呼吸和语气的平静：“我明白了，这就是狗卷前辈昨天的答案。”
正常说人话的狗卷前辈杀伤力和饭团语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被熊猫布偶遮住眼睛的狗卷棘抗议：“鲣鱼干！”
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白鸟凪不仅无视他的抗议，还用布偶捂住了他的嘴：“但我还没说完，请前辈不要抢答。”
狗卷棘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我觉得前辈可能不够了解我。”
“木鱼花。”
“我现在感觉自己比想象中恶劣。”
“鲑鱼。”
“和前辈说的形容并不是很符合。”
“木鱼花。”
“……”
白鸟凪忍无可忍地放下布偶，扯了扯他写满无辜的脸：“我在说话，你可以不要吵吗？”
狗卷棘坚强地：“木咦乎。”
做不到。
白鸟凪瞪着他，这家伙已经不演了吗？
要装乖就给我装到底啊。
“那你就打字把想说的说完再说。”
狗卷棘揉了揉脸，掏出手机。
【aaa鲑鱼批发商：为什么觉得自己恶劣？】
竟然用问题回答问题……
不过也是白鸟凪打算说的。
“这个嘛，比如昨天我一直有些奇怪的想法。而且，我最后决定和前辈交往的根本原因是觉得就算甩掉你也没有关系。”
【aaa鲑鱼批发商：这个你昨天就说了啊，这不是我们交往的前提吗？我已经答应了】
“但这样你不是很吃亏吗？”
一点保障没有，换作她死都不会愿意的。
“木鱼花。”
“啊？”
【aaa鲑鱼批发商：你能从这个角度担心我，就很值了＝▽＝而且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想法，你也不会愿意和我试试看吧】
“狗卷前辈……”白鸟凪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恋爱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狗卷棘：“……”
为什么白鸟会知道这种词汇？
是他之前分享的啊，那没事了。
【aaa鲑鱼批发商：你说的奇怪想法是什么？】
“这个啊，就比如说昨天前辈流泪的时候，我想的是‘哭大声点’，前辈答应交往的时候，我很想说‘其实是耍你的笨蛋’之类的。”
“……”
【aaa鲑鱼批发商：为什么？】
白鸟凪思考着：“原因啊，应该就是普通地想看到前辈难过或生气的样子吧。”
“大芥。”
狗卷棘不理解，但狗卷棘说没关系。
白鸟凪感到愈发沉重。
“这一点也是——我感觉自己的喜欢远远比不上前辈的喜欢，我虽然不想当好人但也不想当利用感情的人渣——不想有负罪感这一点也是为了自己，拜托了前辈你另请高明吧！”
狗卷棘盯着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打字速度也是慢悠悠的。
【aaa鲑鱼批发商：这很正常啊】
“啊？”
【aaa鲑鱼批发商：首先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全平等的感情，只有努力对彼此好。如果白鸟为此感到愧疚就甩了我，不是更过分吗？】
“啊，这个……”
【aaa鲑鱼批发商：至于过分的想法，论迹不论心，每个人都会产生自己都觉得过分的想法，但选择表现出来的一面才是真正的自己。既然白鸟没做出来就不算。】
【aaa鲑鱼批发商：所以白鸟你接下来只要尽量更喜欢我就皆大欢喜了】
“是这样吗？”
狗卷棘淡定点头。
“那前辈也会有吗？”
狗卷棘淡定点头。
“都是什么样的呢？过分的想法。”
狗卷棘停顿了。
他思考了一会，挑挑拣拣。
【aaa鲑鱼批发商：那天在公交车上我就在希望白鸟认识，然后想方设法交往，这样对你来说应该很过分吧？】
她无知无觉甚至不知道对方名字的时候，狗卷棘就在分析她，刻意接近她。
白鸟凪露出吃到苍蝇的表情：“啊，这一点是有点恶心。”
狗卷棘笑眯眯地：“鲑鱼。”
【aaa鲑鱼批发商：所以大家都一样啊】
“我觉得不一样……”
她根本没付诸行动。
话说她之前没看出狗卷棘的隐瞒，现在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骗自己。
如果他其实是个想欺骗她感情想伤害她的坏人……
“金枪鱼。”
狗卷棘把手机屏幕送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走神。
【aaa鲑鱼批发商：我也不介意白鸟你做那些，这是亲密的证明，关系越好越会吵吵闹闹＝▽＝就像昨晚我回去的时候还用水枪滋了胖达，胖达也很开心啊】
【aaa鲑鱼批发商：白鸟你故意惹我生气或者想把我欺负哭也没关系，因为我相信你】
【aaa鲑鱼批发商：白鸟的话，再恶劣也不会真正伤害我，我坚信着这一点】
白鸟凪沉默着注视着狗卷棘，但他温柔明亮的眼睛看起来真的是无懈可击。
“那如果我真的是坏人呢？”
【aaa鲑鱼批发商：那只能算我活该了。信任你是我自己的选择，真错了要承担后果也是我自己来，这是没办法的事】
白鸟凪感觉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为之前的怀疑。
狗卷前辈到底是怎样品德高尚的大好人啊。
【aaa鲑鱼批发商：那白鸟，你愿意继续信任我吗？像昨天决定和我交往那样】
少年神色柔和，紫罗兰的眼睛映着光，看起来没有一丝阴霾，让人想起天空柔和的色彩，花园清新的气息。
白鸟凪被这样温柔又有点忐忑的眼神蛊惑了，情不自禁地点头：“好。”
大不了，她更努力地训练。
如果狗卷前辈敢背叛她的信任，她就打爆他。
狗卷棘立刻绽开一个流星般灿烂的笑意。
下一秒，白鸟凪被扯住手腕，轻轻一带，嘴唇覆上来柔软的触感。
温热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指缝交扣，轻柔地拢着她的手，看似松散却丝毫无法挣脱。
熊猫玩偶被挤压在中间，勤勤恳恳地在白鸟凪耳边播放录音。
“我喜欢你，喜欢白鸟，想要和你交往，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所以，别想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