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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凪脸色苍白地倒下时,狗卷棘第一想法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比大脑先做出反应的是身体。
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女孩子的身体落入怀中,柔软的触感像云朵一样软绵绵的,鼻息全是她身上清冷柔和的香气,这种感觉不管多少次都无法坦然面对。
狗卷棘微红着脸,一边维持着尽量减少肢体接触的姿势,一边单手解开棒棒糖的包装塞到白鸟凪嘴里。
对方几乎是有力气的一瞬间就挣扎着起身。
狗卷棘小心又熟练地扶着她在地上坐稳。
灰蓝色的眼睛朦胧黯淡,白鸟凪按着太阳穴,感觉这个地方抽抽地疼,还有点想吐。
她闭上眼,失去视觉的不安让她下意识抓住狗卷棘的手腕,等待眩晕感慢慢过去。
甜滋滋的葡萄味在嘴里蔓延开,耳畔是狗卷棘清浅的呼吸声,平稳得令人安心。
感觉状态好些了,白鸟凪睁开眼,视野重新变得明亮。
她拿掉嘴里的棒棒糖,紫色的球状糖果被口水润湿,亮晶晶的。
像她一睁眼就看到的狗卷棘的眼睛。
曾经无数次这样对视过。
亮晶晶的紫色,温柔而热烈地注视着她,仿佛两面澄澈的镜子,只能映出她的身影。
在这样的眼神里,白鸟凪福临心智。
糟糕了,前辈好像也喜欢她。
一瞬间空气的凝滞让呼吸都变得绵长,白鸟凪怔然地望着那双眼睛。
前辈为什么喜欢她呢?
一直以来的温暖与帮助真的是不求回报的吗?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白鸟凪不确定自己是否给得起,会思考这一点是说明她很喜欢前辈吗?
原本因为不想和对方交往而判定没那么喜欢,但一旦走进对方的氛围里,抗拒的念头就像被温水泡软一样弱化。
狗卷棘前辈的眼睛,狗卷前辈的味道,狗卷前辈的温度,狗卷前辈克制又温柔的拥抱……
一切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地让她安心。
担心的那些事都变得遥不可及,仿佛永远不会发生。
这种安心并不是从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才开始的,这一点也让她感到不安又安定。
简直像是被下了咒。
但并不是。
对方只是一点点入侵了她的生活,然后让她难以提起戒备。
明明只认识了两个月而已。
“好过分啊,前辈。”
这两个月里她越来越信任对方。
“……鲑鱼子?”
纤密卷翘的浅色长睫不安地颤动着,狗卷棘的声音带着迟疑的微哑。
不对劲。
不对劲。
不对劲。
他没办法在准备好之前向白鸟表白。
讨论喜欢的类型时,白鸟凪突然改口,狗卷棘是完全理解的。
因为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
排他性、责任感、更深层次的了解、持续的投入和经营、密切的身体接触……
这样的关系在白鸟眼里,一定像入侵一样不可理喻吧。
如果在对方心中份量不够,被意识到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划分界限。
因为太陌生、太麻烦、没必要。
这种可能性他一点也不想赌。
人生又不是可以sl的galgame,再小心翼翼都不为过,五条老师心血来潮的建议他是不会听的。
但现在……
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逐渐呼吸急促,不好的预感让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破腔而出,额头沁出细密的汗。
表情好冷淡,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明显和正向情绪无关。
最需要思考的时候,大脑反而一片空白。
“真过分。”
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在深海中浸透的幽深宝石,白鸟凪控诉般又呢喃了一遍,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狗卷棘反射条件般想拿手机,但白鸟凪的手比他更快。
她把他的手机扔到一边,然后强硬地按住他的手,动作并不算温柔。
手掌贴着冰冷坚硬的地板,本该存在感十足,但狗卷棘的感官完全沉浸在覆盖于手背之上的那只手微凉细腻的触感中。
白鸟难得主动触碰他。
即使在夏夜穿着外套,白鸟的手依旧热不起来。
两个想法同时出现在脑海,下一秒脸颊边的碎发被轻柔地捋到耳后,因为太短又落下来些许。
那只手毫不在意地捧着他的半张脸,仿佛目的只是更清晰地感受他脸颊的触感和温度,也仿佛只是禁锢着不让他逃避。
纤细病弱却比他高挑的人居高临下地压迫着他,白鸟凪沉着眸光,柔软细腻的指腹顺着蛇目纹从嘴角划到脸颊。
“前辈一直在骗我,还联合五条老师一起,搞得我好像一个笨蛋。”
明明只是个拥有咒言却从未对大家使用过的笨蛋咒术师。
狗卷棘张了张嘴,他想道歉,想辩解,想表达出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隐瞒又无比渴望她能感受到的浓烈爱意。
但他的手机被扔远了,右手也被控制住,一切都表明着白鸟凪不想听他解释的态度。
想诉说的一切都积压在喉间,生来就纹着蛇牙咒印的舌头无法表达心中的情感,也无法改变即将失去的预感。
再什么小心也没用,再怎么努力也不够,他似乎永远只能沉默着接受。
熟悉的无力和压抑丝丝缕缕缠绕着他,像密不透风的茧。
“白……!”
酸胀的热意在眼眶聚集,克制不住喊出对方名字的那一刹那嘴被堵住了。
甜甜的葡萄味在嘴里弥漫开,熟悉的青柠香气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浓郁,顷刻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狗卷棘瞳孔微微睁大,大脑一片空白,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直到对方报复性地咬了他的舌头。
“唔……!”
疼痛将思绪拉回,这个和旖旎无关的吻也结束了。
白鸟凪松开他,面无表情地把棒棒糖塞嘴里,灰蓝色的眼睛看到他时又流露出讶然。
微凉的指尖触碰着狗卷棘的眼角,因含着棒棒糖有些含糊,上挑的尾音透着孩子气的惊奇:“前辈被吓哭了?”
原本阴沉沉的灰蓝色眼眸微微弯起,像是终于拨开云雾见了天光。
“……”
狗卷棘呆呆地看着她,眨了下眼,透明的液体润湿了白鸟凪的指尖,然后顺着脸颊划落。
浓密湿润的眼睫垂下来,他吐出舌头,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舌尖。
没有伤口,没有痕迹。
白鸟凪咬得并不是很用力,只是舌头是神经发达的敏感部位,所以才很痛,但也只是当时痛。
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白鸟确实在生气,但不是他想的那种生气。
“咔嚓”一声。
在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
狗卷棘错愕地抬头,看到白鸟凪毫不掩饰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他,又连拍了几张。
“这样就扯平了。”她说。
听起来像是个不好的词汇。
狗卷棘身体前倾抓住了她的手腕,呼吸急促,白鸟凪困惑地看着他。
这也算是有攻击性的姿态,以往是会尽量避免的,但他现在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
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映着他的身影。
不管白鸟凪此时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此时此刻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都被她注视着。
他在她的世界里是以非常重要的姿态存在着的。
心脏在胸腔中狼狈而剧烈地跳动,带动着他的耳膜,听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触电声。
想要诉说的一切最终都浓缩成一句,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说出口。
由他说出口的[喜欢],会变成诅咒吗?
狗卷棘伸手拿走了白鸟凪含着的棒棒糖。
“白鸟。”
被对方夸张自由明亮的名字此时被念得格外缱绻旖旎。
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情况下,白发少年带着热度的身躯压了过来,动作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和白鸟凪刚刚简单粗暴的“报复”行为不同,狗卷棘的吻像白鸽落下的羽毛。
细碎的舔舐,温柔的循序渐进。
触觉轻柔而绵软,令人分不清是嘴唇还是夏夜裹挟着草木清香的暖风。
等到在逐渐激烈的吻中气息凌乱,舌被卷起,口中的黏膜被印有蛇牙咒痕的舌头一遍遍舔过,白鸟凪才反应过来。
甜甜的葡萄味已经被对方舔舐殆尽,口腔里尽是狗卷棘温暖纯净的味道。
连手的姿态都是被过度侵略的十指相扣。
用咒言什么的也太作弊了。
而且又是用无害的姿态欺骗她,其实“包藏祸心”。
白鸟凪本来想再咬他一次,但她又觉得现在的狗卷棘很新奇,是没见过的样子,就不是很生气了。
眼见对方因为自己的默许越来越过分,白鸟凪忍无可忍地伸手推他的胸口。
和接吻时得寸进尺的态度相比,狗卷棘面对白鸟凪的拒绝反应乖得出奇,立刻顺着力度放开了她。
他温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鸟凪,眼里闪动着赤诚和欢喜,像摇尾凝望主人的小狗。
白鸟凪在这样的视线里感受到对方浓烈的心意,但没有沉重到让她厌烦。
即使是现在,她拒绝了对方也不会有过激的举动,应该是懂事地主动回避吧。
白鸟凪低下头去看两人的手,柔顺的长发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和雪白的睡裙形成色彩的极致对比,柔婉清丽。
狗卷棘任由她把玩着他的手指,用指尖描摹他手掌的现状,像对待一个新玩具。
借着白鸟凪低头看不见,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对方形状姣好的唇瓣上。
总是颜色浅淡的嘴唇此时是诱人的殷红,泛着水润润的光泽。
白天对白鸟健康的期望现在以这样奇妙的方式实现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跳得厉害。
狗卷棘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时,听到白鸟凪慢悠悠地说道:“前辈,真麻烦啊。”
“……鲑鱼子?”
“明明想表白却因为有所顾忌放弃了,利用咒言亲我的时候就不担心我会生气吗?”
“海带……”
“前辈比我本人还要了解我这一点也很讨厌,明明是这种时刻我却只能自言自语这一点也很讨厌。”
“……”
“我讨厌别人欺骗我、讨厌别人利用我,讨厌做阅读理解,讨厌麻烦的事……但我不讨厌做出这些的前辈本人。”
“……”
“矛盾的前辈害得我也矛盾起来了,但感觉不是很坏。”
白鸟凪将狗卷棘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之前狗卷棘给她扎头发的时候她就想要这个。
“前辈要和我交往吗?让我觉得麻烦比快乐多就直接甩掉你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