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
白鸟凪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傻子。
但狗卷棘没有嘲笑她。
他很自然地接过发带,示意白鸟凪背对着他。
白鸟凪想起之前她跟狗卷棘开玩笑对方没看出来还努力安慰她的事,不禁觉得狗卷前辈真是太好了。
她听话地转过身,感受到狗卷棘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身体克制不住地绷紧。
背对着一个人,无法感知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这种不安让她开始祈祷赶紧结束。
但狗卷棘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动作始终温柔又沉稳,像他本人一直带给白鸟凪的感觉。
白鸟凪在熟悉的氛围里逐渐平静下来。
这种类似的感觉让她的思绪回到遥远到几乎想不起来的童年。
白鸟夏花也曾经像这样哼着歌为她梳头发。
从体感上说,记忆里的手要更大,因为那时候的她还很小。
彼时的妈妈还很温柔,手指像柔嫩的花瓣,歌声婉转纯净,如同微风轻轻拂过耳畔,连带着回忆都是舒和宁静的暖色调。
白鸟凪有些昏昏欲睡,很想狗卷棘摸摸她的头,或者把手掌贴在她的脸上。
但对方向来很有边界感。
她认为自己可能过于放松导致脑袋坏掉了。
她想用发呆的方式消磨掉这段时光,但狗卷棘的手逐渐有了另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白鸟凪感觉被他碰到过的地方滚过一阵战栗。她自己曾经无数遍用各种方式触碰过那些地方,却不会带来那样的异常。
她有些坐立不安,但想不出原因。
狗卷棘倒是成功地走神了。
他原本觉得提出虎杖悠仁的名义才能让对方同意,有些不开心。
但白鸟凪把手放上来的时候,那点不开心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以前也这样接触过,比如白鸟低血糖的那次对方把他拉起来,还有别的等等。
那都不算牵手。
这次应该也不算。
但格外地特别。
就这样,白鸟凪一无所觉的狗卷棘的不开心,被她无知无觉地哄好了。
此时,忽略掉无关紧要的路人司机,狗卷棘觉得四舍五入他们算是在一个密闭空间独处。
白鸟凪背对着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紧绷和忍耐,以及慢慢放松下来这个事实。
这全是因为他。
这又让他兴奋起来,还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白鸟会不会永远都不知道这些?
手指克制又轻柔地穿过柔软顺滑的发丝,像她本人的温度一样微凉,是和丝质的发带是完全不同的手感。
狗卷棘一开始就觉得钉崎野蔷薇买的发带真的很适合白鸟凪,浅蓝与奶白相间,清爽又温柔,像一阵风。
他在钉崎之前就想送发带给她,甚至早就买了好多条,觉得都很适合白鸟。
但以当时他们的关系,白鸟绝对不会接受。
不是因为觉得有点暧昧,是因为收下这份礼物的价值不足以让她去挑选回礼。
简称“麻烦且没必要”。
后来钉崎野蔷薇就在虎杖悠仁的建议下成功送出了发带。
狗卷棘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鸟凪手腕上就开始固定地绑着这一条。
他假装不经意地询问了对方想不想再来一条,预料之中地得到了不需要的回答。
但是她不需要也不代表他不能送,他不想再小心翼翼的。
这个司机没有放歌的习惯,车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狗卷棘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全神贯注。
他没有选很复杂的发型,因此不管他怎么放缓动作,这段时间都注定是短暂的。
即使他假装没编好,拆开重新来了一遍也没用。
但看着白鸟凪的背影,他就克制不住地想起对方的脸。
等车时,白鸟凪安静地发呆,狗卷棘安静地看着她发呆。
白鸟凪目光下敛,长长的睫毛扫下来,像被阳光涂抹了一层粼粼金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看向他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艳丽的霞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
狗卷棘做不到在白鸟凪会不开心的情况下还随意喊对方的名字,但不需要喊名字就能得到对方的注视。
这样也很好。
最初他只是想要对方能够看到他。
现在这个愿望也没有变。
只是现在的距离让他有些为难。
白鸟好像什么都会同意,他清楚不是这样的,所以更难把握……
白鸟很信赖他这个前辈,就算他做了比较冒犯的事,也有信心被对方原谅。
他觉得自己可以更主动、更有进攻性地接近白鸟,但也不想白鸟的信任这些“欺负”她。
他在这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想法里犹豫不决。
就像现在,看着白鸟凪没有防备的背影,他就很想抱住她,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窝上,在最贴近的距离嗅闻她的味道。
但此时他只能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动作轻柔地挑起一缕,安静地靠近。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味道。
白鸟真的很专一。
如果再把辫子拆一遍,即使是白鸟也会发现他是故意的。
狗卷棘忧郁地在白鸟凪的发尾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用活泼的声音说了句“鲑鱼”示意结束。
然后他注意到白鸟凪悄悄松了口气,于是更忧郁了。
白鸟凪转过身,正对着前方,这个角度她能看到狗卷棘温和明亮的眼睛,让她不知所措的心安定了些。
她把刚刚的异样感归类于难以感知他人的不安。
类似于戴着眼罩和耳塞睡觉带给她的恐慌。
白鸟凪看了眼从肩头垂落的辫子,想知道这个发型的全貌。
“金枪鱼。”
给你这个。
拿手机开前置摄像头的念头刚刚升起,狗卷棘就贴心地递过来个奶黄色的方形折叠镜。
一面是捧着无尾熊饼干的小新,一面是捧着奶瓶的小葵,兄妹俩齐刷刷露出标志性的侧脸笑。
白鸟凪:“……”
是错觉吗?
总觉得前辈的女子力比她高好多。
“谢谢前辈。”
白鸟凪从容地接过镜子并打开,干净明亮的镜面映出她的模样。
编发蓬松精致,鸦黑的发色和清新的发带相得益彰,清纯温柔,像夏天拂过湖面的晨风。
不是错觉。
狗卷前辈果然比她女子力高,系的蝴蝶结都是教科书式的甜美精致。
白鸟凪第一次感受到蝴蝶结和蝴蝶结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她自己平时系的蝴蝶结完全不能和这个碰瓷。
这条发带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想必此时也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鲑鱼子?”
如此完美的狗卷前辈还在询问她的看法,白鸟凪果断回答:“完美,好看到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
狗卷棘持有不同的意见,他朝着白鸟凪的脸伸手。
白鸟凪下意识躲开,想起前面确实是狗卷棘之前的视觉死角,又乖乖回来了。
狗卷棘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眼神平静地在帮她整理了一下刘海和鬓角的碎发,然后弯起眼睛,满意地朝她比耶。
“生筋子!”
这样看起来更好!
他指了指白鸟凪手里的镜子,示意她看看。
白鸟凪通过镜子,注意到自己和之前的区别。
她也不太懂。
反正就是这样细微的不同之处,让发型和她的脸焕发出更闪耀独特的光彩。
这应该和之前钉崎野蔷薇挑衣服是一个原理——他们都是有品位的人。
对此,白鸟凪饱含敬意。
“谢谢前辈。”
此时白鸟凪又想起钉崎野蔷薇的吐槽。
果然狗卷前辈真的是那个吧——资深女装大佬。
白鸟凪轻声说:“前辈下次什么时候穿裙子呢?”
狗卷棘:“?”
他观察了白鸟凪的表情,确认她是真心实意地问他这个问题。
【aaa鲑鱼批发商:怎么这么问?】
“以前觉得只有我没见过,有点在意。而且我今天发现前辈比想象中的还要擅长这些……”
白鸟凪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很多年没打扮过了,是扎高马尾都会觉得累的类型。
白鸟凪把镜子合上递给狗卷棘:“如果前辈好好打扮的话,一定很漂亮,所以我想看。”
何等的理所当然。
狗卷棘从这个态度中意识到白鸟凪真心实意地觉得他是个专业女装大佬,而不只是个偶尔偷同学裙子穿的人。
他依稀记得自己确实发过几个相关视频给白鸟凪,因为是大量视频中的一小部分,所以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
狗卷棘沉默不语地盯着白鸟凪,看得她有些疑惑。
白鸟凪:“怎么了吗?”
狗卷棘摇摇头,眉眼舒展开,看起来温和无害。
【aaa鲑鱼批发商:只是有些惊讶……】
白鸟凪:“哦。”
【aaa鲑鱼批发商:白鸟好奇的话,我当然可以。】
白鸟凪:“哇。”
【aaa鲑鱼批发商:但我还有一个愿望需要你帮忙……】
“什么?”
【aaa鲑鱼批发商:之前的是你应该也听说了,我、胖达还有五条老师一起偷穿了真希她们的制服。】
白鸟凪:“啊?还有五条老师吗?”
但感觉毫不意外呢。
【aaa鲑鱼批发商: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穿着女生制服去逛街:)】
“……前辈的梦想就是这个么?”
【aaa鲑鱼批发商:白鸟不感兴趣吗?人类生来就是固定的性别,很难体会另一种感觉,会感到好奇是很正常的吧?而且这是阶段性梦想。】
白鸟凪:“……”
这很正常吗?
【aaa鲑鱼批发商:很正常=v=不信你问胖达】
白鸟凪差不多已经信了,她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aaa鲑鱼批发商:所以我有个好主意!我们一起交换制服去逛街吧?】
白鸟凪:“……不要。”
就算狗卷前辈看起来很期待也不行。
【aaa鲑鱼批发商:为什么qwq】
这还用问吗?
“因为很恶心啊。”
狗卷棘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把头撇到一边,看不清表情,但手机屏幕依旧举在白鸟凪面前,迅速地盲打。
【aaa鲑鱼批发商: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们关系足够好了】
【aaa鲑鱼批发商:对不起,我这个想法很突兀很恶心吧?不应该说出来的,请忘记这些……我还是想和白鸟做朋友的qaq】
“……”
白鸟凪纠正道:“我不是觉得前辈恶心,是觉得互换衣服很奇怪。”
狗卷棘抬头看向她,眼睛闪烁着,似乎被安慰到了。
【aaa鲑鱼批发商:但白鸟你讨厌的是其他人的体温吧?洗干净再换也不行吗?】
“……”
【aaa鲑鱼批发商:白鸟很介意的话,只是我穿你的备用校服可以吗?我一直很羡慕钉崎能和你一起逛街】
其实白鸟凪已经快说服自己穿狗卷棘的衣服了,毕竟对方曾经也借给她过,而且还会洗干净,大体是没问题的。
但不用穿当然更好。
最重要的是,狗卷棘说他很羡慕钉崎野蔷薇和她一起逛街,这不就和她羡慕狗卷棘和伏黑惠他们一起吵吵闹闹的心情一模一样吗?
果然他们心意是相通的。
虽然把自己的衣服给别人穿感觉还是很奇怪,但她多洗几遍就好了。
白鸟凪的心柔软下来,她点点头:“嗯,正好我觉得前辈的衣服我可能穿不下。”
她比狗卷棘高一些,而且校服也不是宽松的款式,基于男女的身材差别,会勒胸,她上次就体会到了。
但按照咒专校服的设计,不扣扣子又不好看,会有一片衣服布料在胸前以诡异又搞笑的姿态晃来晃去。
钉崎野蔷薇每天抱怨很热,依旧只是直接脱外套,或者扣紧。
理由就是“让我以这么邋遢的愚蠢形象出现还不如热死”。
狗卷棘呆了呆,目光下意识地向下移动,反应过来后脸立刻烧了起来。
看他意识到尺寸问题,白鸟凪很是欣慰,安慰道:“放心吧,前辈。我的制服特地定大了一号,肩膀那里你穿起来应该也不会紧。”
她纯粹是觉得自己还会长高定的大一号,毕竟咒高校服质量很好的同时,还很贵。
狗卷棘低着头不吭声,手还在坚强地快速盲打。
【aaa鲑鱼批发商:那我就我放心了!!!】
【aaa鲑鱼批发商:我是说——谢谢你,白鸟。】
白鸟凪平静地点头:“不用谢。”
车停了下来,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两位,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