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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剑锋斩雪风声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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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拉德的思绪,从他记忆里除却白雪后的黄沙、绿洲、高楼、驿道、风雨艳阳那密密麻麻的旅景里,将他带到了一个人面前,记忆定格在那里……

    穆阿凉的背后,是繁华璀璨的上京,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手里拿着穆拉德最爱吃的包子,站在穆拉德面前。

    “她皮肤白的像雪,嘴唇红的像梅,眉毛是青黛色,弯弯的,没有棱角,温婉无比。

    眼睛大大的,双眸里,全是光芒。

    阿凉是冬地最美的姑娘,从小就集万千宠爱,她和善、优雅、高贵、有才华、有正义感、有野心、果敢、坚强……她的优点,说一辈子都说不完。

    爱她的男人从万冬城排到长城,她却一个也看不上。

    骨子里带着傲气,却从不骄纵。

    黑龙,黑色的龙,那么漂亮,结实,孔武有力,看她一眼,就没人能忘记。”

    秦愚攥紧了手,又问:“我父亲,为什么会……”

    “因为他真的很爱你母亲,我在上京待过一段时间,我敢肯定,他是所有阿凉见过的男人里,最把她放在心上的人。”

    “为什么?”秦愚皱起眉头:“冬地王却很厌恶他,你则这样评价他。”

    “因为,我见过,冬地王没有见过。他见到的,只是你母亲去世的讣告。”

    穆拉德说的很坚定,这话如此空荡无凭,可他却依然坚信一些已经无法认证的东西。

    秦秉安对穆阿凉的爱。

    秦愚没有再多问别的话,而穆拉德却有话要和秦愚说:“你只需要坚定一件事就好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秦愚:“没有人来到世上,是白来的。你要做的,比你害怕的事要多得多。”

    “我没有害怕。”秦愚转过身去,却也留下了自己的话:“我仔细想了想,世上没有什么可怕的事。”

    “那你身边的那个女子呢?”穆拉德笑了笑,眼看着秦愚离开时的身影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我乃龙族,她的气息能穿透这地牢让我闻到,到了上京,闻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被抓住了弱点,可她又是你的优势,秦五郎,你真正该纠结的是未来,而不是你噩梦里的过去啊!”

    秦愚径直离开了地牢,汇合了无忧他们,就上了马车启程了。

    穆拉德的话浅尝辄止则罢,若细细品味,秦愚则是被他扇了一巴掌。

    他被幻景里的一场噩梦缠绕的魂不守舍,却忘记了更重要的事,上京越来越近,他想保护无忧,就必须有自己的计谋。

    味道是盖不住了,没人能瞒得住皇帝,还有朝廷里的豺狼虎豹,他必须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到燕阳的路不长,却还是要走个几日,雪夜里在驿站停歇,又遇到了三个结伴的游猎人,他们拿着弯刀,偷了驿站里的一匹从北蛮来的骆驼,还抢了骆驼背上的毛皮。

    第二天临走时,无忧出门就撞见了那毛皮商人吊死在了驿站门口林子最前面的树上,上面已经堆起来了一层雪,舌头掉出嘴,眼球往外突,皮肤都冻的四分五裂,犹如皲裂干旱的大地。

    无忧惊叫了一声,引来了秦愚,他把冲在前面呆若木鸡的无忧拉回了身边,这当间,清弥就走过去帮着店家把人放了下来,拉着那发白僵硬的手超度亡者。

    “孙郎也够可怜的,他是燕阳的商贾,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年前秋天孩子刚害了病,本来家里也不算富裕,过了年缴税,别说看病锅都难烧!要不然哪个傻子会往北边跑,那边正打仗!”

    秦愚和无忧听了老板娘说的,半天无忧才说话:“可轻生了,就什么都没了啊,他孩子怎么办?”

    “昨天晚上家里有人报信来的,孩子没了,老的也瘫着,他骆驼都没牵,就跑回家去,结果没赶上。兴许是想起了骆驼,这不是还要过活,他家全指着骆驼了。没想到碰见仨野狗!若不是没生路,谁愿意死这么难看!”

    无忧只觉得胳膊上隐隐一痛,骨头上好似有无数个小锤在往里面楔锥子,痛的扎心。

    她低了低头,就看到清弥还在帮着店家把尸身抬到草席上,往柴车上拉,几刻钟后,店家准备好物需,就赶着驴,打算往燕阳送。

    “施主慈悲为怀,送亡者回归故里,一定会得到佛祖眷顾。”清弥走回来,朝老板娘礼了一礼,老板娘也赶紧合手回礼,听到清弥这话,她倒是很开心。

    “他孩子生得什么病?”

    “谁知道啊,去年来拉货听他讲的,说什么中邪了。”

    秦愚看向一言不发的青君,青君也不曾搭话。

    他们再次启程,往前走就是几天都走不完的山林,下过雪的山路不好走,他们必须下马车,徒步走过去。

    而还没有走多远,秦愚便停下了脚步,他拉了一下飘飞的发带,想了很久,才说:“雪已经停了,但风声还是很乱。”

    青君明白秦愚的意思,于是就拔剑拉开了无忧,将其护在身后。牧昀则护着清弥,秦愚选择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等待对方现身。

    “门里都传言秦五郎是位高手。”

    就见从林子里闪出来一个黑影站在对面,他带着斗笠,一身黑衣,步伐稳定平静,已经推出鞘一寸的剑锋利无比,刀锋面已钝,不用想,肯定不是那杀人越货的游猎人,而是刀口舔血的乌衣门杀手。

    “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杀你后面那几个人。只杀你。”

    秦愚不敢回头,紧紧的盯着眼前人。

    这人隐藏气息已经很厉害了,现身后也和秦愚相隔不远。身法又无比快,不是能放松警惕的对手。

    乌衣门没有酒囊饭袋。

    说时迟,那时快,这杀手从拔剑到冲到秦愚眼前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秦愚眼疾手快立刻侧身躲开,并朝无忧他们大喊:“快躲开!”

    秦愚迅速拔剑挽到前身来,却还是没挡稳横着砍回来的剑刃,连连退后好几步,直接撞上了山壁。他吃痛的皱起眉,心中顿时烧火,皮下的龙鳞都支棱起来,猛一用力,就把这杀手震开了几步远。

    杀手的目光里闪过一瞬的怖惧,然他没有退后,踩稳了脚步,湿滑的雪都被他压的黑扁。他攥紧了手里的剑柄,再次上前!

    他的招式极快,要比往昔见到的杀手都要快!秦愚刚刚能够接住上一招,下一招就已经朝着命门刺来了。

    秦愚明显能感觉到,此人发觉了二者的力量悬殊后,就不再使用蛮力了,其实秦愚那力拔山河的力量,也只有在龙力觉醒时使用,便是他催化龙鳞扑动之时。然皮下的龙鳞扑动,就是那平日里细软的鳞片忽然坚硬起来,刮过皮肉,一张一合,好似搁浅的蚌口。

    虽然会受皮肉之痛,然随着岁月的流逝,秦愚已经适应了力量觉醒时的痛楚,但又不会随意使用。

    如今对方不使用蛮力的结果是,秦愚的蛮力也无处可用。这杀手的招式快出残影,很快就要应接不暇,在旁边观战的青君也一直在寻找这人的破绽。

    因为步伐剑锋变化太快,其实很难一招致命,直击命门。如若他想要杀秦愚,就必须剑走偏锋……

    “他要动五郎的经脉!”青君的瞳孔猛的一震,可还没等她告诉秦愚,秦愚就已经把剑架在了那杀手的脖子上。

    秦愚的确先了青君一步,看出了这人的破绽。他企图割破秦愚的四肢经脉,但上下齐攻并不轻松,秦愚看出他的目的,定然不会给他机会。引他近身后,一个转身就闪到了他身后,杀手的剑劈了个空,而秦愚冰冷的剑气已经侵入他的衣襟,他知道,自己败了。

    秦愚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后,直接抓着他的衣领,将他逼到了山壁前,以免他幻术化形遁逃。

    “你也看到了,我怕你说我胜之不武,他们都不曾动手。”

    “既然逃无处逃,你大可杀了我。”

    “我为什么杀你?”秦愚冷笑了一声,继续说:“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要杀你的人太多了。”杀手也是一记冷笑,厌恶的眼神展露无遗的,从那蒙面的面布之上投射向秦愚。

    “是不是安王?”青君走向前来,语气颇为镇定的问这个杀手。

    “我若不说,难不成还要上刑?”这人看着青君,就知道她不像个好惹的笨女人。

    秦愚默不作声,就听杀手继续说:“江湖都说,秦五郎是个心狠手辣不顾一切的家伙,你若不杀我,我就要杀你。”

    “那你来杀吧。”秦愚听到他的话,反而嗤之以鼻的忽然退后,收走了剑,仿佛还要再战。

    可他却直接打开了杀手冲来的剑,猛一用力,杀手的剑直接被打的震动起来,连拿剑的手都在颤抖!

    还来不及胆寒,就被秦愚攥住了手臂!长剑“叮当”掉在地上,一脚被秦愚踢下了一侧雪坡,又将他给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只能抬头仰望着秦愚。

    “告诉你们那些所谓的江湖里的人,想杀我的人多的是,却没人能杀的死我。”

    秦愚的身影挺拔又伟岸,他那从肩膀垂到白雪之上的黑袍,在无风的山道上,好似一抹鬼魅的影子。

    又好似坠落人间的神明。

    他的话坚定又傲慢,让被打趴下的人心生骇骨的恐惧,一抖斗篷,变成一只乌鸦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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