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初上官祚显威风
而太子则制止了站起来的秦骐,继续对秦愚道:“上京不比苦海城,你是秦氏之子,必有你之责,伯父也好父亲也好,郎君之志向深远广大,方能得无尽天地。”
秦愚看得到太子眼中的光芒,不比十几年前那样明亮闪烁,却宛若桂月,长明永恒。
“何为内忧,何为外患?”
见秦愚这样问,太子则再次邀请他入座:“内忧,则为朝野之风波。如今上京的舞弊案,你可知?”
“只知毛皮。”
“不瞒你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孤还在病榻上,此事棘手,父皇不愿意让老二接手,老三本想接下,也好日后孤来相助,却抵不过老七,他先前以慧眼识魅族刺客障眼法而得赏识,调查案件他有经验,再加上中书令对他又有青眼,说了些言辞,这舞弊案现在由老七调查。”
“这是内忧?”
“对。舞弊案从地方官到京官,牵涉的官员繁多,且文考之员生,又牵扯些许人的家楣,为了自保,吏部、礼部、御史台都好似热锅蚂蚁,如若先前有举报案子到大理寺未得审理的,则大理寺也要受得牵连。”
“那……七弟查到哪一步了?”
“今天他在审查主考官。翰文台的学士苏宴。”太子叹气后又道:“他最后的案件陈书,恐怕要把朝廷翻个底朝天。”
“王兄想让臣弟阻止他?”
“兄长意思是,这件事,五弟能否和七弟一起接管。”秦骐忽然说话。
“七弟如若查尽这件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太子道:“那么朝野虚空,大津将任人左右!”
“七弟看准的是朝野群臣,王兄想让臣弟,对准舞弊这条线。”
秦愚明白太子的意思,就是在不动朝堂的基础上,切断舞弊的联络线,找出此案件的相关人员,杜绝此事发生。
这样处理,要比秦昇更难。
秦昇是处理掉了清平十二年的舞弊案,而太子想让秦愚,将今后的舞弊全都清除掉。
那就不是单单拎出来几个贪官这么简单了。
“三哥为何不能接管?”
“父皇不愿让孤和老三都参与朝堂之乱。”
“王兄为何不接管?”
“孤与老七处于制衡之地,若孤接管,父皇将无法制衡皇子。”
皇帝更希望是老七败了,这件事落给太子,也不能让太子抢弟弟的活做。
但秦愚没想到太子如此坦诚。
“青君真是神了。”回王府的路上,牧昀一边给秦愚披好披风,一边慨叹:“说五郎能得门路,还真是。”
“什么门路?”
“拨云见月的门路。”
天上落起了小雪,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那微微冷寒的滋味,才让秦愚意识到已经冬天了。
他微微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看天空,拨云见月,什么才是拨云见月呢?
上朝称臣,俯首皇天,可他明白,自己就是这个命。
复辟前朝,雪耻凌辱?这只是他人之愿,与他无干。
秦愚伸手摸了摸那块玉珠,本来鳞利的边缘已经变得光滑起来,它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就是在夜里,也能见到这玉珠的光芒。
如今秦愚知道的唯一的线索,只有秦昇查到了苏宴那里,看来桂晏酒楼小厮的消息也是虚实参半。
第二天上朝后,皇帝也因舞弊案的事大发雷霆,秦昇拱手说案情还在稳步进展,他定然会还给考生公道,安抚民心。
但皇帝似乎按耐不住了,他给了秦昇一个月期限,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但秦昇以为,这三十位考生,来自州郡分散天南地北,若从乡试查,恐怕还要奔走异乡,一月有些仓促。
这时,秦骐站出来引荐秦愚,则是最好的时机。
一人活动起来慢,两个人搀扶着,还能利索一些。
“给朕好好查出来,到底是多大的胆子,到底是如何徇私舞弊的!”
这才是太子所预料到的事。皇帝想让自己孩子查出来,那些贪臣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舞弊的,而秦昇却觉得把这些贪臣挖出来才是第一。
下了朝,这也是秦愚和秦昇第一次碰面。
秦昇这时还不足秦愚高,他抬起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望着秦愚。
“皇伯父叫我辅佐你,七郎不如告诉我如今的进展。”
“臣弟正要去大理寺审问苏宴。”
“他还不曾交代?”
秦昇眨了眨那双大大的眼睛,摇头道:“他一个翰文台学士,太学内的学究,如何敢交代呢?”
“七郎想要审问他什么?”
秦昇没有再回答秦愚,自顾自离开了。
“五郎这是头一次见到老七吧?”
这次和秦愚说话的,是二皇子安王,秦艰。他和秦愚想象的长相不同。秦艰身体单薄瘦削,面白且润,看起来一副文人模样,谁能知道他一张嘴就是要死要活。
“对。”
“不要问他什么问题,他总会反问你,或者说废话。”秦艰嗤之以鼻的哼笑两声,然后说:“今天他必须要放了苏宴了,五日期限已到,他不放,大理寺也要放。”
“大理寺少卿,还能僭越燕王?”秦愚挑挑眉。
“是老七自己说的,五天内问不出来东西,就放人。”
“苏宴家眷都在鸣鼓处喊冤了五日了,他儿媳还怀有身孕,如若出了岔子,这个案子就要递给太子哥哥了。”秦艰可笑的歪了歪嘴,朝秦愚低了低头,就先离开了。
“这安王笑的好生奸诈。”牧昀压低了声音与秦愚耳语。
“他要去干坏事。
这个案子到不了太子那里,就是秦七郎被拨开,还有我呢。”
秦愚到大理寺时,外面围着一堆人,看着几个女眷在鸣鼓楼下面跪着,苏家的老祖宗在鼓前站着,看自己家媳妇敲鼓。
他走上前去,先给老祖宗行了礼,才敢说话:“老祖宗该顾全身体才是,孙媳妇还怀有身孕,倘若有什么差池,岂不是更让苏学士担忧?”
“你为何人?”
“五郎姓秦。”
听到是新晋的桓王,这老太婆才低了低头,放低了姿态:“家里的男人出了祸事,女眷们担心害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殿下尽管在上京城打听我儿的名声,连民口都能吐出清白二字,叫我们这些依靠男人营生的人,怎么不鸣冤呢?”
秦愚点点头,继续说:“若是冤枉,也要盘问清楚,苏学士是主考官,这文考之事无论与否都要经学士这里调查,若是没什么事端自然会放人,苏学士只要配合,也会早日归家。你们携家带口,将大理寺前搞的一地鸡毛,倒把这朝事与家事混为一谈?”
“殿下如何这么说?”泪眼婆娑的苏内人说话:“我夫君会被带走当然是燕王对他不信任,如今那么多天不放人,叫妾如何心安理得过日子?妾管不着朝事,可夫君也是我们苏府的天啊……”
“你苏府的天与我何干?”秦愚冷哼了一声,蹲下身细声说话:“难道你们苏府,还能抵得过闹的满城风雨天下不安的舞弊案吗?”
秦愚看这夫人噤声,继续道:“你苏府的天,你苏府与大津百姓同呼吸共命运,你们的生计是生计,那些考生的生计呢?那含冤而死的林生,难道不是生计吗?
苏府的天我要管,大津百姓也一样,只要是冤屈了学士,他当然可以回家。与其拉着怀孕的儿媳在这里扰乱民心,不如回家反省反省,你家夫君有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秦愚拉着苏夫人站起身,继续道:“打道回府罢,小心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