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乐正义习惯性寻找哥哥的身影结果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依靠？一想到这个词，乐正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对乐正阳的情感。
恨吗？那为什么一开始并没有检测乐正阳？
信任吗？低头看向胸口，那个部位曾经被乐正阳一刀捅穿，很痛啊。
可乐正义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要去相信乐正阳，哪怕之前已经被狠狠坑过一次了，再见到他的时候，乐正义仍然忍不住相信。
“小义。”背后传来薛琴的声音。
乐正义没有回头，他站在那里，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起码明面上只剩母子二人。
“妈。”此刻，他居然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很难过，情感不再波动，甚至趋于麻木——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薛琴是鬼的事实。
叹了口气，“你杀了老哥对吧？”
薛琴愣住，“你怎么能这样想妈妈！”她不知道该表现愤怒还是悲伤，“你哥他——”
乐正义却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
面对这句话，薛琴摇头，“怎么会呢？”
“那你们一直瞒着我！”情感终于找到了某个爆发点，乐正义无法抑制自己地低吼，“你知道乐正阳也知道，你们之前就在说给我听！你们早知道我是幸运儿，甚至连他决定去死，你们都不告诉我，我算什么！！！你告诉我，我对你们来说到底算什么呀？是家人吗？”
薛琴被他这样的控诉所震惊，“小义，你怎么这么想呢？我和你哥哥……”她摇摇头，“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都想你活下来。”
“可我不想！我不想活下来，我不想要你们死，我更不想知道，你就是杀死我哥的凶手！”乐正义控制不住自己地哭了出来，“从小到大，我知道我不如哥哥。我也知道，在你心目中，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可是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他脑里闪过许多，压抑的情感终于喷涌而出，这一次是，上一次也是。
上一次拿到了幸运儿身份的母亲在得知乐正阳是鬼之后，瞒着他独自死亡；这一次拿到鬼身份的母亲杀死了知情的哥哥，三个人的家，唯独他什么也不知道。
乐正义是骄傲的，可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
曾经的他执意证明自己与乐正阳的不同而做出了各种截然相反的选择，可事实就是，无论何时，乐正阳永远是对的。
错的只有他乐正义。
薛琴走过来抱住儿子，“小义……妈妈对不起你。一直以来我这个做母亲的很不称职，我以为我已经平等地对待了你和你哥哥，但我……这次是妈错了。”
“不……不是。”乐正义低头，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只是感觉，又一次被抛弃了。”
“什么？”薛琴没听见。
“为什么，你们不杀我？”乐正义冷静了下来，倒也没挣开母亲的怀抱，“昨天你就发现了，对吧？在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哪怕我划烂了自己的手，你也大概可以猜到。或许更早，在第一天？”
“……”
乐正义继续剖析着一切，“我以为我掩饰过去了，但你们两个都注意到了。第一天乐正阳专门叫你到河边说话可能就是为了提醒我，一次不够。他甚至提醒了许多次。在我回来的时候，在第二天早晨，甚至于在昨天投票的时候……”
薛琴没有说话，她只是抱得更紧了，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
“妈，杀了我吧。”乐正义一点一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薛琴的手。
他转身，“昨天该死的人，是我。”
“不。”薛琴惨白着脸，依然保持着被乐正义推开的姿势，“我已经没了小阳，不能再没了你。”
乐正义闭上眼。
曾几何时，他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最想要被母亲承认，最希望在母亲心中，他乐正义要比乐正阳重要。
可是听到了，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上学时，因为乐正阳学习很好，经常是班里的模范生。乐正义只能另辟蹊径，为了引起母亲那为数不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干了不少蠢事。
但就是这样的他，也曾经认真上课听讲过。语文老师说过一个词：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这大概就是他现在内心的写照吧。
“哈哈哈哈哈，我以为在你心目中，被舍弃的那个应该是我。”乐正义发出像是哭声的笑声，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薛琴依旧不说话。
一阵冷风吹过，乐正义只觉得那冷风是要吹到他骨头里的，由内而外地全身发冷。
无话可说。
乐正义不想再多说废话，他转身就走，走之前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我说了自己是幸运儿的事，没有护卫保护，我大概率活不过今晚。”
末了，他又觉得自己可笑，嗤笑一声抹掉脸上的泪水，“我在这说什么废话呢。”
薛琴站在原地，难过地看着儿子背影。
乐正义不知道走了多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不回家去哪里都好。
可是不回家，他又能去什么地方呢？不知不觉，乐正义走到了雷爷爷的小诊所前。村子里环境有限，根本没医院，只有雷爷爷搞了个小诊所，给村里人看病。
还没进去，乐正义站在门口就听到楚乔河说话的声音：“谢了啊，老爷子。”
“咳咳，腿摔了就不要多动！一天天上蹿下跳，也该注意休息身体。”里面传来雷爷爷的叮嘱声。
“是是是，我晓得了。”楚乔河继续说，“说起来，这种感觉也挺新奇的。”
“哦？”
“我是个孤儿，老爹老娘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从小别人都不待见我……难得有人让我注意身体。”
一下有什么东西打落的声音，“楚雄鹰？”
“你……你爹娘……”楚雄鹰说话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你说你是孤儿？”
“对呀！没看出来吗？老爷子，别这么激动，我都不在意了。”
“……”楚雄鹰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对不起……”
“不是，你道什么歉啊！你又不是我爹，这个岁数也不太可能有我这么年轻的儿子吧？”
楚雄鹰的声音更低沉了，“没有……我只是……你看我们两个都姓楚，你长得也有点像我一个认识的人，说不定我们俩还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呢。”
“呦，那可不巧了吗？不过老头儿，你还是别想这么多，我这个姓是随便取的，谁知道我爹妈姓什么，叫什么呢？”
楚乔河哼着小曲，“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听到动静乐正义下意识躲藏了起来，等反应过来，他不禁暗骂：这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楚乔河一瘸一拐的身影走远，乐正义刚打算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小诊所有一些奇怪的小声窃窃私语。
他不由地留心，来都来了，这样安慰着自己，乐正义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底。
以前小的时候他老来找雷嘉超一起玩，每次遇见雷爷爷免不了一顿说教，所以琢磨出先偷听雷爷爷在不在再决定进不进去的法子。
而这个窗户底，无疑就是偷听的绝佳方位。
声音断断续续，乐正义只得整个人贴到墙壁仔细听。
传来楚雄鹰的声音，“没想到……我没想到……居然只剩他了……”
“……唉。”雷爷爷叹息。
“我在这么一个鬼地方，装疯卖傻了二十多年，我……”楚雄鹰的声音在颤抖。
“起码你现在还能见到他，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雷爷爷波澜不惊地说，“老伙计，你过的比我好。看看我，活到了现在，一无所有……小超他们，不应该回来的。”
“……不，他们必须要回来。这鬼地方不会让一个人逃出去的，当年我们来着整整一队人，活到最后的只剩我了。”
楚雄鹰声音变大了点，“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那山里的究竟想要什么？”
“你发现什么了？”
“那只眼睛出现之前……我去了趟山脚下……那东西想复活。”楚雄鹰笃定的说，“不过我进不了山，不然就能知道他准备到什么地步了。”
乐正义听得一阵激动，蹲的时间太长有些腿麻，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树叶，那声音在此刻格外刺耳。
“谁！”
没有办法，乐正义站起身来，“是我，雷爷爷。”
两个人看见他居然放松了一些，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雷爷爷开口：“小义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在那里干嘛？”
“……我在偷听。”乐正义承认，“因为我很在意，楚雄鹰和楚乔河究竟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雷爷爷摇摇头，“进来吧！你站在门口，我们也不好说。”
等到乐正义进来，楚雄鹰才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那小子……是我失散多年不见的孙子。”
“什么？”乐正义皱眉，“抱歉，楚爷爷……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你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