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造型师拉出收纳箱的抽屉,一排排精美的珠宝饰品陈列其中光闪夺目。
她挑选出一条反射出耀眼光彩的钻石项链,转身走向坐在化妆镜前身着婚纱的何愿身边。
巨大的化妆镜足足占了半面墙,镜子四周环着灯带,充足的光线将镜前的一切都照得明晃晃。
化妆师手持化妆刷,在何愿的脸颊上轻轻带过定妆粉。
此时,何愿坐直了身,下巴微微高扬,嘴唇紧抿。
浓密的睫毛向上卷翘,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映着灯带的光点。她的眉毛被修饰得极温柔,腮红浅浅的扫过双颊,并不突兀而很显气色。
她穿着一件并不繁琐的纯白婚纱,简约而优雅。
露肩的设计显得肩颈留白过多,造型师将繁丽的钻石项链戴在何愿的脖子上,一繁一简相搭配瞬间将素简的整体点缀出了华贵而内敛的气质。
化妆间的大门开启。
造型师在为何愿盘头发,这让她不便扭转脑袋,只能动着眼珠子往大门的方向望。
余光拢过一个向她走来的修长身影。
木杖细微的闷响穿插在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中。
男人止步在她的身后,她刚好能透过化妆镜看向他。
冬日里,莫许很喜欢穿深色的衣服。而今日不同,他穿着一套浅色西装。
西装剪裁贴合身型,宽阔的肩膀将上衣衬的笔挺。腰部流畅的线条隐隐描绘出了极窄的轮廓。纽扣并不是耀目的金属色,而是并不出挑的泛着素雅的光泽。
他梳着规整的背头,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金丝眼镜就像是淡素着装中的点睛一笔。
何愿有些挪不开视线。
眼睛就像不受控般的系在男人身上,身体本能的被美丽的事物所牢牢吸引。
在放置稳木杖后,莫许拿出了一个面包。
显露着骨节的大手撕开了包装袋,一股淡淡的麦香散发而出,紧接着他朝她伸过手。
面包递在何愿嘴边。
何愿眨巴着眼,有些发愣。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儿婚礼开始有得忙一阵。到时候顾不上吃饭可要挨饿了。”
关切的话语太过于温柔,注灌入耳让人升温。
何愿并没有张口去咬,而是触过他温热的手背,急忙接过他手中的面包。
“……谢谢。”
刚朝着面包咬上一口,盒装牛奶上插好的吸管再次递近了她的唇。
就像是怕她再将手中的东西拿去,他温言哄说道:
“没关系,直接喝就好。”
本就因盘头发而僵直的何愿,连神色都僵在了那里。
从小到大还没人喂过她吃东西,这个动作与其说过于亲昵,不如说让她过于生疏。
努力将口腔中的面包咽下,何愿微微启唇。
不必她挪移脑袋,他便将吸管送入了她的口中。
扣好垂地的长长头纱,刷上暖红调的唇色。
新娘的妆造算是全部完成。
何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不像她,又本就是她。
她从没有化过妆,也没有被如此精致的打扮过。附加在身上的一切都如此陌生,陌生到她像是套上了一具空壳,束得她动弹不得。
他靠近她身后。
朦胧的冷香丝丝入鼻。
随着抬起的双手,西装袖口展出一截衬衣袖沿,显露一道机械表的银光。
她以为他的双手会落在她的肩膀,心中一提。却在他大手撑落在椅背时,让她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
他从镜中望着她的眼睛,久久不愿挪移。
涌动在他瞳海下的千丝万缕像藤蔓般的紧紧缠绕住她的四肢,她的躯体。
比起她方才的目不转睛,他显得更为贪婪。
他望着她,微哑的温沉声音响起:
“我太太真美。”
——
婚礼即将开始。
宴会厅外,迎宾桌前的婚礼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满桌物品,准备入场观看婚礼仪式。
专心于手中事物的工作人员感觉到一个身影靠近,随即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迎宾桌前。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深色灯芯绒夹克,即便宽松却也能看出他壮硕的身材。褪色的牛仔裤不知是刻意做旧的设计,还是已经反复穿过千百遍。他的鸭舌帽压得极低,一双幽深的眼睛泛着低靡的光点藏匿在阴影里。胡渣浅浅的印在他的唇周,有一种道不出的莫名疲惫感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男人脸上锐利的骨骼轮廓将他的英俊刻画得有些凶戾,再加上极具力量感的身型,这让工作人员心里有些发毛: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粗糙的手布着陈旧的伤痕,他将手上的请帖放在了迎宾桌上。
工作人员疑着眼望着桌上的请帖,又抬眼瞅了瞅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
怎么看,这个男人都与身处的奢华星级酒店格格不入。若不是他优越的外貌,单只看他的装扮,还以为是维修设备的体力工人。
婚礼的主角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的宾客不说非富即贵,也是文质彬彬的体面人。不像是与眼前这样的人会扯上关系的样子。
就在工作人员迟疑的时候,男人将手上的塑料袋提起放在了桌面。
沉甸甸的塑料袋落在桌面发出闷响。
男人从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里掏出了厚厚一沓裹着红纸的现金,推到了请帖旁。
如此大方的随礼让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可疑人员前来蹭吃喝,没想到还真是参加婚礼的嘉宾。
“噢……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啊。”
工作人员倾身指引着方向道:
“您往前走,尽头的大门进去就好,婚礼就快开始了。”
男人顺着工作人员指向的方向投去目光。
也仅仅只是投向目光,却站在那一动不动。
他站了许久。
柔动的目光逐渐消沉,逐渐失神。
他像是淹没在低潮的洪涌里,沉溺得无声无息。
在他好不容易抽回意识时,挪动的脚步并未往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去,而是转身往外走。
奔逃般的疾步行走到得并不远的距离开始放慢,再慢。
直至完全停止。
他的胸膛尤显急促的起伏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他垂着头,帽檐遮挡住了他的脸,不能看清他的面容。
宽阔的肩膀稍稍颓塌,挺立的背脊不知何时微微弓曲。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却可以用破败两个字去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