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天使投资人
趁着钟夏去肉铺买牛板油准备火锅底油,季南星独自动身坐上了高府派来的马车。
“季姐姐。”高明阳乖巧的趴在软榻上:“今日换完药后,明天还需要吗?”
季南星摇摇头,轻柔的将无菌敷贴缓缓撕下,用镊子取出引流条,比起前几日被脓液完全浸染的引流条,这根干净许多,想是脓液基本清干净了。
空腔处的血肉也长出不少,肉芽鲜红色泽健康,愈合的很好。
“我明日要离京,再回来时你应该已经大婚了。”季南星最后清理了一次创口道:“这次清理过后,你让丫鬟帮你换敷贴纱布即可。”
高明阳点点头,垂下的脑袋显得有些失落,闷闷的问:“姐姐要去哪里?”
“灵山武林大会。”
“真好”高明阳双眸难掩羡慕:“多自在啊,到外面看自己想看的,做自己想做的,每日面对的都是真正的自己。”
季南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自己身上这一团乱麻还没理清,哪有功夫掺和高府的事情,而且她很难去给高明阳任何有效建议。
自由对于这些身不能抗肩不能挑,难以自食其力的大小姐来说,真的是更好的选择吗她们自由后真的能接受从丝绸软纱变成粗布麻衣,从不事生产变成日夜劳作的生活吗?
人都向往自己没有的,但总体上,有饭吃有钱花总比一天饿三顿强。
“你觉得我们俩像吗?”高明阳突然问道。
季南星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高明阳和原主确实是像的,连血带肉生吞痛苦与不忿,然后释放出了无喜无悲的平和。
惦记着钟夏的火锅,季南星交待好用药注意后便匆匆离开了,特别是她内心深处并不想和高明阳有更多牵扯,万一大婚后人家和二皇子如胶似漆,她此时万一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岂不是自讨苦吃。
看着季南星如青竹一般的背影,高明阳摇了摇头:“我们以前像,我们现在不像。”
日头西下,魏其暄送走最后一位患者,扭头看到季南星脚步匆匆而来,他挥手呼唤却见季南星的目光越过他,直直的投向后方。
魏其暄回头,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魏夫人冷脸站在车前。
“我不知道你给我儿灌了什么迷魂药,他不让我说你一句不好。”魏夫人单独将季南星叫上车,直截了当的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此行你好好看顾他。”
季南星笑眯眯的,未曾伸手却转言道:“今晚我家医馆大厨要做些新鲜吃食,魏夫人不如留下尝尝?”
见季南星不接银票,魏夫人缓缓皱眉:“我听闻你的奴籍还在长公主府吧?”
这就有点敲打她认清身份的意思了。
季南星脑海中浮现起魏其暄点着督灸说自己神功大成背上喷火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魏夫人放心,我从未有任何逾越的念头。”
“你最好没有!”魏夫人看着季南星脸上仿佛听了什么笑话的笑意,突然又觉得心中憋闷,自己儿子是宰辅嫡长子,一表人才,哪里不值得恋慕?
“不行,你还是收下这钱,不然我不放心!”
魏夫人这种心态季南星可太熟悉了,许多患者家属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旋转在抢救室外,都会这样,拼了命的给医生塞钱,哪怕医生拒绝后对天发誓绝对全力抢救,也不相信,必须把这钱塞了才放心。
嗯反正现在没有卫健委查,季南星伸手抽走了魏夫人手里的银票,这钱她装了,魏夫人也睡得踏实。
银票一送出去,魏夫人松了口气道:“暄儿小时候就喜欢舞枪弄棒,整天抱着木剑像个小疯子,偷他爹爹铜钱出去给小叫花子买糖吃,说要劫富济贫,直到十五岁那年他突然发病,缠绵病榻,整个人都消沉了。”
魏夫人说着,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恨意,在暄儿健康时,魏谦对他百般宠爱,暄儿发病且确诊是大瘘后,魏谦瞬间就放弃了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孩子,转而开始培养那几位庶子。
他魏谦有很多孩子,可她岳东青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无法想象注定的残疾和父亲的放弃对魏其暄会是多么大的打击,她每看到儿子萎靡不振一次,她就心如刀割一次,就更恨魏谦一点。
“我虽不知他为何喜欢往你这里跑,但看他如此精神雀跃,我也不忍阻拦,这一路如若他大瘘发作,还请季姑娘多多照拂。”
一张熟悉的银票展在魏夫人面前,季南星勾起嘴角:“我听闻魏夫人出自岳家,那个掌握东海水脉的海上巨贾。”晃晃手中的银票,季南星身体前倾,拉进了和魏夫人的距离:“我这儿有笔生意,想和岳家嫡女岳东青做。”
魏夫人一双明眸粘在季南星脸上道:“你和我谈生意的资格是什么?”
季南星轻笑:“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魏夫人默许魏其暄三天两头往何氏医馆跑,真的就只是图个孩子开心?太荒谬了吧。”
魏其暄三番五次出现在何氏医馆帮忙,等同于昭告宰辅立场,这是魏谦不可能允许的,但魏其暄还是天天登门,那就说明有个人替他扛下了来自魏谦的压力。
“宰辅何等身份,魏其暄身子利索后不紧着修复父子关系,天天往小医馆跑,他不懂事您还能不懂吗?”季南星胸有成竹道:“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您和魏谦都心知肚明大瘘此病药石无医终身相伴,只不过宰辅选择放弃了之,您选择曲线救国。”
一长一少,两人对视,彼此目光碰撞默契闪烁。
云朝医疗垄断绝对不单单是上京一处的问题,如此庞大的市场,怎么可能没有商家心动,只不过一直以来,天医会铁桶一个密不透风,牢牢把持着医者人才,让外界极难插手。
多日来,魏夫人听着魏其暄回府后兴奋的说些流水账见闻,她再看季南星,就仿佛看到天医会这个铁桶此时呼啦啦的漏着风,那些神异的药品,奇特的诊病方式,以及多番与天医会对着干的举动,季南星几乎将自己对天医会的反抗刻在了脑门上。
“魏其暄心性纯善,我极为欣赏并视他为友。”季南星一改方才的游刃有余,突然坐直端正诚恳道:“不论我与您这场交易如何,我都能给您一个准话,魏其暄这病,我虽无法彻底根除,但我能保他此生行动自如,正常结婚生子,如常人一致!这不是大话,也不是欺骗,我确定我可以!”
“残疾是大瘘的必然结局!”魏夫人语调尖锐,情绪有些失控。
自古以来注定的结果,季南星到底凭什么给她希望,凭什么让她深信,凭什么给暄儿希望!
万一暄儿信了,噩梦却还是降临了,他如何自处?
“我说了我可以!”季南星从容不迫,斩钉截铁。
马车里安静了
季南星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一回头只见钟夏斜靠在医馆门口。
“我们第一位天使投资人到位了?”钟夏眼角弯弯,笑容颇甜。
季南星抬手将两张五百两银票拍在钟夏怀里道:“今日这场赠药,我们在扬名推广的同时,也和上京所有垂涎医疗版图的资本们打了个招呼,待我们从灵山回来时,上京会变幻成真正的资本战场,到时候就真的是混战了。”
月朗星稀,夜空下,季南星望着上京最灯火辉煌的那一片区域,表情竟隐隐有些兴奋。
“先不说那个!”钟夏压低声音:“锦儿成功把徐金豹提前请来了,难搞哦!”
既然请来人,招待就是了,有何难搞?
季南星不解的走进医馆,抬眼就看到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中央,身高七尺面露凶相,肩臂肌肉结实伤疤遍布,在飘飘雪花中端是一副高手模样。
但是飘飘雪花
季南星回头瞪着钟夏,细若蚊吟道:“卧槽我第一次见这么严重的银屑病,这大哥还能打吗?这抖一抖皮屑得拿扫把扫啊!”
钟夏扶额低声回复:“他刚刚探身看了一眼我的火锅底料,我当时啪的一下就把锅盖盖上了,好尴尬的。”
银屑病俗称牛皮癣,但其实和癣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并不是由真菌感染引起的,更多是来源于遗传和免疫问题,极难治愈非常顽固。
季南星突然想起锦儿常常找自己要布洛芬小蜜丸,说是师父暗伤多,需要止痛。
这个痛真是暗伤么
她走近徐金豹,询问是否可以诊脉,徐金豹欣然同意,有些好奇的盯着她。
“这里痛吗?”季南星点了徐金豹几处关节。
“脚踝、膝盖、手腕、好几处都痛。”
季南星松手,叹了口气:“不用看了,银屑病关节炎,看看这几个指节,都有点变形了。”
“银屑病为何物?太医说我这是神咒,年轻时杀人太多,被神厌弃。”
季南星翻个白眼:“庸医,你这病不好治,离京这一路慢慢来吧。”
“你能治?”突然冒头的锦儿两眼发光,身上还飘着一股火锅香气,狗腿的拉着季南星上座,准备开饭。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突然,一声嘶吼响起:“走水啦!走水啦!街坊们走水啦!”
一盏盏烛火亮起,各家各户的街坊们从梦中惊醒,披着外套冲出屋子,只见熊熊大火点亮了一片天空。
“谁家走水了?”
“好好像是何氏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