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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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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马戏团的热度越来越高,薄莉很快成为了新奥尔良人人谈论的人物。

    男士们都断定,马戏团的演出必然会失败,薄莉会赔得血本无归。

    原因一,薄莉是个女人,男士们从来没有见过由女人带领的马戏团。

    女人们想要投票权,已经够骇人听闻了,现在居然穿着男装,满大街宣传自己的马戏团,简直是伤风败俗。原因二,人人都知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薄莉虽然剪短了头发,却改变不了她见识短的事实。

    马戏团虽然是不入流的市井表演,但也要男人的见识才能支撑起来。

    看看那些成功的剧团,无一不是男人在当家做主。

    薄莉真的懂马戏吗

    不会以为,只要穿个男装,再要点儿小聪明,就会吸引大把的观众前去观看演出吧

    在上流社会,男人其实是不能说女人闲话的。

    但薄莉的行为实在太过离奇,再加上她总是以男装现身,男士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开始批评她的一举一动。女士们则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薄莉的行为确实伤风败俗,但鉴于她并非一位淑女,她们也不便评价什么,只是默默关上大门,拒绝薄莉的登门拜访。另一派则觉得,薄莉长得好看,穿上男装后,显得既清峻又柔美,可以请到家里来欣赏一番。

    这时,薄莉再度放话一

    观看演出前,每个人都必须签一份免责协议。

    因为演出太恐怖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观看演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拿到那一百块钱。

    患有心疾、哮喘、癫痫等病者,是绝对禁止入内的。

    如果游客一定要进去,必须先跟薄莉去警局签生死文书

    一确定在观看演出过程中,即使被吓到疾病发作,也不会追究马戏团的责任。

    警长听见这话,本来严厉反对,但薄莉表示,如果警长愿意给她的演出评级一一让几位警员进去,体验一下演出,对恐怖程度打分,她愿意让警长成为股东,每月给他两成利润警长没想到自己随便反对一下,就拿到了两成利润,立即闭上了嘴巴。

    警员们却不怎么乐意一一拿钱的是警长,他们还要跑一趟,给马戏团的演出评级,简直费力不讨好。“我就不去了吧,”一位警员撇了撇嘴,“每天巡街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马戏。”

    ”我也不去了。”

    “克莱蒙小姐,非常抱歉,我们都很期待您马戏团的演出,但您也知道,我们公务有多么繁”“没事,”薄莉惊讶地说,“我本来想说,警员们看完整场演出,也可以得到一百美元的奖励,既然你们都没空,那就算了。她微微笑着,脱帽鞠躬:“叨扰你们啦。

    警员们一听,又忽然有了空闲,纷纷围上去,想找薄莉定下看演出的时间。

    有个警员比较急切,伸手抓住薄莉的胳膊

    一他是最开始那个撇嘴的警员,怕薄莉不理他,直接上手了。

    谁知就在这时,警员忽然感到一种阴冷恐怖的被注视感。

    有什么在盯着他。

    警员顿时汗毛倒竖,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然而,当他回头看向薄莉时,那种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办公室里烧着壁炉,警员居然被盯得出了一身冷汗。

    薄莉没有注意到这一插曲

    她其实也有些忐忑一一不是怕赔得血本无归,而是怕埃里克真的把人吓死。

    她的计划很简单。

    演出形式参考现代的“鬼屋”,但npc除了畸形演员,最重要的一环,其实是埃里克。

    原作写过,他最大的爱好是先让别人瞠目结舌,再证明自己有着名副其实超凡脱俗的聪明才智。(1)这简直是天生的鬼屋npc。

    好巧不巧,他也确实是恐怖片主角。

    唯一的问题是,让他惊吓游客,就好比把一群羔羊送入狼口。

    薄莉有点担心,他遏制不住杀戮本性,恐吓到一半,直接绞死那群无知的羔羊。

    她思来想去,决定每次演出时,都尾随游客一起进去,以防鬼屋血流成河。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礼拜以后,薄莉收到了埃里克的信件一

    一她不明白说句话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写信告诉她。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字,笔迹冷峻如刀锋:

    “一切准备就绪。

    落款是e

    速度也太快了。

    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把一座酒馆改造成了她设想中的鬼屋了

    再加上,薄莉也没有闲着,请了不少纺织女工缝制鬼屋道具,速度快也正常,只是没想到只要半个月。不过,那座酒馆建造于本世纪初,又历经南北战争,本就有不少活板暗门用于避难

    但想到他每天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堆衣服鞋子,薄莉也就释然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超自然力量,估计就在他的身上。

    薄莉先给警员们写了一封信,请他们今晚来观看演出,又给当初反对声最大的几位绅士,写了一封,请他们前来“测试胆量”。薄莉承认,后面一封信多少带点儿私人恩怨。

    谁让他们当初张口闭口就是“女人见识短”

    写完两封信,薄莉也没闲着,又写了一篇文章,打算让报社经理刊登在头版。

    文章的标题更加缺德:

    “‘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演出即将开始,已向a先生、b先生、c先生发起邀请,不知他们是否愿意前来测试胆量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新奥尔良就那么大,上流社会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圈子。

    很少有绅士说女人的闲话,所以这篇文章一刊登出来,几乎所有市民都知道a先生、b先生、c先生指的是谁。这时,更加怪诞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位警员竟公开宣布:“‘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的演出效果令人震惊,但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走在街上,男人、女人、小孩、游手好闲的混混,都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演出;吸烟室里,绅士们也在低声议论马戏团的胆量测试。派对和舞会的间隙,女士们也在好奇,那三位绅士究竟能不能通过胆量测试。

    最让人抓心挠肺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一位警员说出那样的话

    那天傍晚,三位警员签了免责协议,互相对视一眼,插着兜,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

    薄莉披上黑斗篷,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以一种批评家的眼光,打量四周的陈设,并做出苛刻的点评

    “克莱蒙小姐,我觉得这个摆设,可以做得再吓人一些,你觉得呢”

    “我看过不少畸形秀,别人的布置要吓人多了,你的演出模式虽然新颖,但看久了还是会感到乏味。“请不要介意我们的心直口快,”一位警员说,“我们是希望你的演出成功,才会这么说。假如我们不希望你成功,拿了那一百块钱,就可以走人了。薄莉温和地笑笑:“我不介意。”

    走到二楼时,其中一位警员开始感到无聊了:“演员呢不会就是这样一直往前走吧”

    其实才过去两分钟。

    薄莉记得他,这是那个撇嘴的警员,名叫亨利,性格粗鲁,像公鸡一样好斗。

    “算了,”亨利说,“看在钱的分上,有记者问起这事,我还是会假装被吓到。

    薄莉没有说话。

    她按照埃里克教的方法,隐入黑暗之中。

    亨利没有得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薄莉,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演出开始前,薄莉曾给他一张卡牌,据说是他要扮演的角色。

    亨利瞥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一一他要扮演的,居然是个畸形女人。

    这让他反感极了。

    跟其他男的一样,亨利也看不起女人,听说女人要开马戏团,第一反应就是嗤笑。

    要不是为了那一百块钱,谁会来看这个演出

    除了身份牌,每走到一个地方,还有详细的剧情引导。

    亨利通通没看,仿佛阅读文字会削弱自己的男子气概似的。

    另外两位警员,倒是看得很认真,还在低声讨论,亨利不由一阵嗤之以鼻

    十分钟后,另外两位警员,想按照剧情引导,去看玛尔贝的过去。

    亨利找了个借口跟他们分开了-

    一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耽搁时间,还不如继续往前走,尽快出去,拿到那一百块钱。

    然而走着走着,他后背忽然蹿上一股寒意,那种被注视感再度来袭。

    有人在跟踪他。

    亨利站住脚,回过头。

    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亨利平静地说,“你们想吓唬我,好让我中途退出,放弃那一百块钱,是吧我猜你们的女经理是那么说的一一只要把那个强壮的警察吓跑,那一百块钱就归你们了,对吧”没有回应。

    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亨利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酒馆走廊的门锁忽然传出窣声响一一像指甲挠门的动静,吱吱一一呀呀一一似乎有什么想从里面出来。亨利皱着眉,转动门把手,猛地推开门。

    然而,房间里空荡荡,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亨利非常清楚,这是市井把戏,上不了台面,心脏却咚咚乱跳起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同时,被注视的感觉再度传来。

    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亨利猛地回头。

    这一次,他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一幕的恐怖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只见一个女人拖着四条畸形丑陋的腿,艰难地朝他爬来。她发丝凌乱,面容扭曲,指甲在地板上留下痛苦的抓痕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手持木工锯的高大巨人。

    那个巨人应该有两米五那么高,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同时木工锯往下一压,对着女人的腿锯了起来。锯刃摩擦血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鲜血与碎肉飞溅。

    女人凄厉地惨叫着,从自己的头发上抓下碎肉。

    亨利看得浑身发冷,胃部一阵发紧。

    随着时间的流逝,木工锯的声音逐渐变得古怪,既像绞肉机,又像榨汁机,令人不寒而栗。

    亨利终于听清女人在嘶喊什么。

    “救救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她惨叫着,上气不接下气,“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救救我!”与此同时,巨人抬起头,看向亨利。

    “你想救她”他站起身,从女人的腿上拔出木工锯,“可以,让我锯下你的腿就行。”

    这是假的。

    亨利告诉自己。

    然而,地板上的血是那么真实,温热,黏稠,带着浓重的腥味儿,蔓延到他的脚边,浸湿了他的鞋底。女人头发上的碎肉也真实得可怕。

    亨利看清楚的一瞬间,胃部一阵紧缩,差点干呕出声。

    “你们吓不到我,”亨利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强作镇定地说,“那一百块钱我拿定了。随你们怎么演,我都不会中途退出巨人却像聋了似的,面无表情,拖着鲜血淋漓的木工锯,一步一步朝亨利走去。

    电光石火间,亨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也许,这根本不是演出,薄莉也不是马戏团的经理,而是一个残忍的连环杀手。

    这种案子并不罕见,连环杀手设下圈套,把无知无觉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然后开始屠杀取乐。

    不然怎么解释血、肉那么真实

    那个女人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痛苦

    简直像真的经历过这种事一样。

    还有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这群人肯定早就想杀了他

    亨利不想表现得太过慌乱。

    他伸手探向枪套,想要拔出配枪,警告巨人停下脚步一

    一但他的枪早在进酒馆前,就被卸下来了!

    当时,他听说不能携带武器,也没有多想,随手解下配枪,搁在一边,让薄莉的跟班保管。

    现在想想,如果这都不是早有预谋,那什么才是早有预谋

    眼看巨人高大笨重的身影越来越近,亨利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拔腿就跑。

    但这是个小酒馆,走廊窄而短,不到片刻,他就跑进了死路

    巨人高得可怕,站在走廊上,必须佝偻着身子,才能继续前进。

    最恐怖的是,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亨利惊疑不定。

    他已经站在走廊尽头,后背是酒馆的墙壁,怎么可能还有被注视的感觉

    除非一

    那个注视他的人,在墙里面。

    同一时刻,墙里似乎伸出一双强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亨利的两胁

    亨利只觉得血液冻结,几乎无法呼吸,像一脚踩空,跌进了森寒刺骨的深潭里。

    一墙里为什么会伸出一双手

    这时,巨人已走到他的面前,缓缓举起木工锯。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亨利的脸上。

    那个女人的血。

    不是假的。

    锯子的锯刃上甚至有红白相间的骨头碎屑一一

    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亨利彻底被恐惧笼置,瞪大眼睛,胸口急速痉挛,呼吸急促而尖噪,整个人一软,晕了过去。

    薄莉见亨利快要晕倒时,就把另外两位警员拽了过来,让他们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整个过程。

    从另一角度望去,这一幕其实有点儿“假”。

    巨人的表情有些木讷,艾米莉的表演也略显浮夸,但亨利就像中了什么心理暗示似的,惊恐不安,步步后退,直接被吓晕了过去。两位警员面面相觑,没想到平时颐指气使、充满阳刚之气的亨利,这么容易受惊吓。

    薄莉小声说:“这不管我们的事吧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演员根本没碰到他

    “确实,”一位警员说,“是亨利自己胆子太小,被吓晕了过去。”

    “不过,你这个演出确实有一定的风险,”另一位警员说,“我们会在报纸上警告市民,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你能接受吗“薄莉听见这话,差点心花怒放,给这位警员一个热情的拥抱。

    很明显,这位警员并不懂什么是逆反心理,也不懂还有一种广告语叫“胆小慎看”、“内有惊悚画面,请勿点击”、“心理承受能力差者,立刻关闭视频”等等。薄莉已经猜到,等警员公开发表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她只能一脸惋惜地说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也只能这样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两位警员安慰了她几句,抬着昏死过去的亨利离开了。

    酒店内,重新恢复光明。

    薄莉把每个演员都夸了一通,尤其是艾米莉,夸她演技好,感染力强,简直是天生的演员。

    艾米莉原本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但扮演鬼屋的演员,演出过去差点发生的经历,恐吓眼前的“正常人”,居然让她感到浑身一轻,仿佛卸下沉重的包袱。她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薄莉给她的。

    艾米莉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重重抱住薄莉,轻声说:“谢谢。

    西奥多也对薄莉点点头:“谢谢。”

    薄莉始终没对他放下戒心,对他的表演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演出效果惊人,直接把警员吓晕了过去,也毫不客啬地赞美了一番。演员们离开后,费里曼大娘提着水桶上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薄莉跟费里曼大娘闲聊了一会儿,互道了晚安,朝酒馆大门走去。

    谁知,走到一半。

    一只戴着黑手奏的手突然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活板暗门里。

    -一埃里克。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与最初相比,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很多。

    不再总是一身汗味和血腥味,也不是单调的肥皂味,衣领上甚至散发着极淡的香水味。

    薄莉愣了愣,踮起脚,凑上去闻了一下。

    居然真的是香水味。

    不知是否他的气质的缘故,这香味闻上去如柏树一样干燥,如刀锋一样危险,燃烧着一线辛烈的苦味。下一刻,他用力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庞转到一边,像抑制某种情绪般,呼吸变得急促不匀。

    薄莉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把她拽进来,又不准她靠近。

    身上洒了香水,又不允许她凑过去闻。

    不会是也想要她的夸奖吧

    她琢磨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薄莉试探性地说:“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你今天特别厉害,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演出不会如此成功。话音落下,她的眼睛就被他戴着黑手套的手捂住了。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白色面具下冷峻分明的下颚,以及红透的脖颈、耳根,简直像起了一片红疹。一时间,薄莉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他上次不是过敏,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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