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薄莉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幢别墅是她临时租下的一一房东觉得新奥尔良太潮湿,蛇虫鼠蚁也太多,一到半夜全是狼嗥和狐狸的叫声,还有野猪冲撞围栏,就在报纸上刊登了出租启事。房东见有人接手,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连贵重家具都没有搬走。
薄莉看到后,立即租了下来。
薄莉本想第二天起床,再去酒店拿自己的衣服,没想到一觉醒来,床上摆满了衣物。
她还以为埃里克把酒店里的衣服拿过来了,谁知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整套新衣服
一胸衣、手套、帽子、长筒袜、鞋子、帽子上的丝缎配饰、白色天鹅绒裙子、鹅黄色腰带、白色山羊绒大衣。薄莉心情复杂。
他居然连帽子上的配饰,都给她选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薄莉努力回想原著内容,试图找到他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原著里,根本没写过他喜欢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女人啊!
不过,他控制欲极强倒是真的。
原作里,他不允许除自己以外的人出入第五号包厢,也不允许任何不符合自己评判
一恐怖片里,那个被他丢进锅炉里的女高音,就是例子。
标准的演员上台演出
也是,他最为擅长的音乐、建筑、魔术,无一不需要强大的控制力与领导能力。
他想要控制她也正常。
只要别杀她就行了。
反正她经常不知道第二天要穿什么,就当节省挑衣服的时间了。
薄莉欣然换上裙子。
让她愣了一下的是,不仅裙子完全合身,胸衣、手套、帽子、长筒袜、鞋子也彻底契合她的尺寸。
埃里克什么时候量的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鞋子。
穿越后,她的鞋子就没合脚过一一在马戏团,她穿的是别人的鞋子,一双开裂的灰皮鞋,大得几乎像挂在她的脚上,她必须用脚趾紧紧钩住鞋底,才不至于把鞋子甩出去。进城后,鞋子也只能算勉强合脚。
男鞋没有这么小的尺寸。
女鞋要么太软,全由丝绸制成;要么太硬,比如橡胶鞋,她必须在小脚趾和脚后跟上贴胶带,才不至于被磨得鲜血横流。登山包里的运动鞋,虽然跟她这双脚尺码相近,但她舍不得穿一一只有这一双运动鞋,坏了就没了。当然,新奥尔良不是没有制鞋服务,但好的店铺排队都是半年起步。
薄莉看着脚上的鞋子。
这是一双白色软面羊皮鞋,设计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简单,鞋面雕刻着镂空的对称花纹,鞋底的花纹则繁复一些,像巴洛克时期的风格。她看着看着,心里忽然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一这鞋子,不会是埃里克亲手做的吧
合脚到这种程度,只有手工制作这一种可能一一商店里出售的样子,不会连她脚掌的弧度都契合。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她制作鞋子
又是怎么测量她脚掌数据的
仅仅是看她穿过的鞋子,就能得出如此精准的数据吗
还是说,他曾在她睡觉时,潜入她的房间,以视线,以软尺,以手拿
一寸一寸丈量出她脚掌的长度和弧度
薄莉的心脏不由重重跳了一下。
令她心乱如麻的是,她好像感到了鞋子的体温一一仿佛托住她脚的不是鞋子,而是埃里克骨节分明的手掌。薄莉很想脱下这双鞋子,换上平时穿的便鞋,假装无事发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非常想知道,埃里克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想知道,他看到她穿上这双鞋子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薄莉脑中一片混乱,古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一
--他这么对待她,还会想要杀她吗
他还会半夜用刀子叫醒她吗
他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她,为她量身定制鞋子,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
是她的错觉,还是他们之间的氛真的变得有些暧一昧
薄莉谈过两段很短的恋爱,不怎么走心的那种,都是别人先追她,又被她的内向劝退。
她不喜欢派对,不喜欢酒吧,不喜欢户外运动。
不少男的一听她爱看恐怖片,就高兴得两眼放光,以为她会被吓得魂不守舍,钻进自己的怀里寻求安慰。实际上,那只是她的下饭伴侣。
除了几个男搭档,她接触的男性实在有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对埃里克产生暖昧的错觉薄莉不知道。
她的脑袋混乱极了。
有什么正在偏离正轨。
她清晰地意识到,这是错误的,反常的,应该被严厉纠正的。
甚至有一些不道德的意味。
埃里克可能比她小好几岁。。
但这种不道德感,很快被他身上的危险性冲淡了。
他随时会杀死她,她根本没空考虑他的年龄。
不,不对。
薄莉用力闭了闭眼睛,在脑子里叫了好几声停。
她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他不过是为她准备了一双鞋子,尺寸意外地合脚,她就能想这么多
薄莉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
要不就是闲得慌。
想到这里,她马上把这些念头撇到脑后,走出卧室,准备去物色马戏团演出的场地。
“大脚女孩”玛尔贝跟艾米莉一样,需要终身坐轮椅,不便出门。
西奥多表现得极为沉默,薄莉对他了解不多,不敢把一个两米四的“巨人”带在身边。
即使重获新生,她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只是轻轻对薄莉说了一声“谢谢”
“四足女”艾米莉是这几人里,经历最为曲折的一
一不仅被迫堕-胎,还被经理卖给特里基,差点被谋杀制成标本。
唯一能带出门的,只有索恩和弗洛拉。
弗洛拉只是膝盖反弓得比正常人厉害,不影响走路。
她长相甜美,性格活泼,非常黏人,薄莉很乐意把她带在身边。
临走前,薄莉递给玛尔贝一把手-枪,轻声告诉她,只要西奥多有异动,就给他一枪。
之所以不给艾米莉,是因为怕她自尽。
玛尔贝虽然腿脚不便,一双手却十分灵活,而且即使失去母亲,她也没有消沉下去,而是更加努力地想要活着一一给她枪,是最好的选择。玛尔贝接过枪,不动声色地藏在自己的衬裙里,说:“放心,克莱蒙小姐,一定不负您的嘱托。”他们都爱叫她“克莱蒙小姐”,怎么也纠正不过来。
薄莉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弗洛拉和索恩,驾车出门了。
她先去本地的报社,花钱刊登了一则招聘启事一一108号花园别墅街,需要女仆两名,厨娘一名,男仆一名,马车夫一名,薪酬面议,诚信者优先。然后,是物色演出场地。
薄莉并不打算在剧院或音乐厅演出一一这两个地方租金太贵,她虽然有钱,但不想在租金上花费那么多。谁说马戏团只能表演杂技和魔术,抑或是让畸形人站成一排供人观赏
她真正的计划是打造一个鬼屋,但又不止鬼屋那么简单。
现代的鬼屋那么“卷”,也是一次性消费品,只能吸引外地的游客。
这里是十九世纪,虽然已经有火车,但大部分人不可能为了一个鬼屋,乘坐火车前来体验。
想要盈利,她还是得像其他剧团一样,去不同城市巡演
所以,她不能像普通鬼屋一样,靠复杂的场景、大型机关达到吓人的效果,不然等她费劲巴拉地装修好,观众们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她必须简化道具和机关。
刚好,她身边有一位活板暗门大师。师
薄莉忽然懂了,为什么马戏团经理和特里基·特里,都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埃里克。
因为有埃里克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机关可以交给他。
魔术也可以交给他。
鬼屋的配乐、幕后伴奏都可以交给他。
他是如此无所不能,可以实现她任何看似荒谬的构想。
唯一的难点是,如何说服他参与进来。
但这似乎也不是难点。
薄莉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鞋子。
不管是不是暖-昧,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有些一般。
他是一头不通人性的野兽
她却可以让他停止追猎。
他是一个举世罕见的天才
她却可以让他为己所用。
尽管跟他相处时仍然会有生命危险,但必须承认的是,驯化野兽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薄莉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可她控制不住。
要怪就怪埃里克,这双鞋子完全搅乱了她的思绪,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薄莉找了几家酒馆的老板,问他们是否愿意出租场地,给马戏团演出。
前几家酒馆老板见都没见她,就一口回绝了。
最后一家酒馆的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马戏团演出这台子这么小,只能给人唱唱歌、跳跳舞,怎么可能让你们走钢丝、钻火圈”薄莉简单给他讲了一下自己的构想。
老板听得目瞪口呆,但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演出”,怕影响酒馆的声誉,还是一口回绝了。
薄莉说:“没事,您只需要把场子租给我,当晚的酒水由我买单一一没人会拒绝免费的酒水,就算演出不成功,看在酒水的分上,也不会怪罪到酒馆的头上。老板思来想去,觉得薄莉可能是一位人傻钱多的
抱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想法,老板答应了下来,条件是演出前就得结清酒钱。
千金小姐
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要跑出来创办新式马戏团。
双方签订合同后,薄莉驾车回到了郊外别墅。
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溜得一干二净,只想泡个澡,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吃过晚餐,薄莉泡完澡,穿上棉质睡衣,拢着湿发,回到卧室。
刚刚踏进房门,她就打了个激灵,像被泼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
一埃里克在她的房间里。
卧室内,没有开灯。
他在看着她,视线有如实质。
她却看不到他的位置。
他似乎在任何一片阴影里。
薄莉镇定地关上门,说:“晚上好,有事吗”
黑暗中,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似乎走到了她的面前。
呼吸声在她的上方响起。
起初,她听到他的呼吸声,总会想到恐怖片里凶手的呼吸声。
受害者无论逃向哪里,粗重的呼吸声总是如影随形。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呼吸声在她的心底逐渐变了质。
薄莉一动不动地站着,脑中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个想法一
一他为她测量脚掌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呼吸着,走到她的床边。
她胸腔一麻,不敢再想下去。
微妙的成就感和罪恶感混合在一起,反而让她感到一阵古怪的悸动。
但很快,她的心跳就猛地一滞。
埃里克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烛光陡然亮了起来。
他背对着摇晃的烛焰,白色面具上眼神晦暗难辨。
薄莉很少与他对视,但今晚,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人想要一直看下去。
他眼眶深陷,视线像一对钩子,钻进她的眼里,勾动她的血管,牵引她的神经。
她呼吸变缓,全身上下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
仿佛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接管了她的身体,操纵她的双脚,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烛光下,他的眼睛似乎由琥珀色变成了金色一一简直像一头兴奋的野兽。
金色的眼睛。
原著里,埃里克眼睛的颜色。
原著
薄莉猛地清醒过来,后退两步:
“--为什么催眠我!”
埃里克没有回答。
薄莉吞了一口口水,心脏怦怦狂跳,想起自己以前有些好奇,他除了音乐大师、建筑大师和魔术大师,还有什么大师头衔。这下,她全想起来了,他还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催眠大师!
薄莉擦了擦冷汗,感觉自己真是捡到了宝。
要是埃里克能跟她回现代就好了。
有他的帮助,在现代,他们也能把鬼屋做大做强。
埃里克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薄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催眠她。
可能因为她看向他的表情太过恐惧一一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脸颊上有病态的潮红,不停吞咽唾液。他想让她别那么怕他。
但是失败了。
于是,他只能移开视线,冷冷地说:“不关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