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章 枫糖似蜜(2)
黄昏,欢颜来例行问安。
果然不出所料,师父当真要求她背诵“天清诀”。
欢颜慢言慢语地开起头,她很怕中途自己断续,惹得师父生气不满。
欢颜保持着语速适中,继续背诵。没想到,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她竟然一字不差地将天清诀全部背诵了下来。连她自己都很惊叹,在心中默默夸赞:现在的学习能力,真的是进步了!
风云卿怎不知欢颜的那些小心思?作为师长,他不得不提醒她,道:“临时记忆。靠的不过是一些小聪明,并不深切,还要经常复习才行。若是能将这天清诀全部通悟练会,对你下一阶段的修习会有很大好处,还可以清本固元、强身健体。”
末了,风云卿又悉心嘱咐道:“欢颜,你现在尚未晋仙,正是应该努力勤学、刻苦修练的时候。闲来应该多向你的两位师兄请教禅理道法,切不可贪享安逸,玩物丧志。”
欢颜乖巧地点了点头,一一应下。
风云卿这才放了她,让她回夏居去休息。
魔界,黑霜宫里。
雪姬喝了墨染用彼岸花酿成的酒,竟像是喝了忘川河的水一样,暂时忘却了伤心的往事。她极尽魅惑地躺在石床上,身盖一方顺滑柔亮的皮毛,沉沉睡去已经两个时辰。
墨染静静地守在一旁,舍不得离开。他轻轻握住雪姬的手,低声自语:“你可知,这彼岸花花开两岸,相隔忘川不得见。你可知,此花唯有叶片落尽方可得开,花与叶就像日与月……”
雪姬的真身本是一条极尽魅惑的黑蟒蛇,就连在沉睡中她依然不失妖媚迷人的本性。但看她十根不沾阳春水的手指,此刻被墨染疼爱地握在掌心,指甲上竟还是平日闲暇时涂抹的颜色:两个食指尽染墨色,左手带着象征魔王身份的指环;其余的指甲则涂成血红,美艳妖娆。
“唉……,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靠近你。”墨染轻声叹息。
“罢了……,夜深了,我也该回去。否则,日后连这样接近你的机会,可能也没有了。”墨染轻轻将雪姬的手放下,转身欲走。
这样小小的动作,好像惊扰了雪姬。她轻轻皱眉睁开了眼,却见墨染向外而行的背影,耳边回荡着方才没太听清楚的只言片语。她急吼一声,震慑道:“站住!”
墨染闻声回头,这才发现雪姬已醒。
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墨染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雪姬一鞭。猝不及防间,他痛得用手捂住。
“你为何不躲?”雪姬没有想到墨染就站在原地,任她摧挫。
“宫主若能消气,墨染何惧受伤?”
“休要再说这些混账话!你出去吧。”雪姬一时之间找不到继续发泄的理由,下了逐客令。
“宫主真的认为,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混账话吗?”墨染却偏偏不走,将雪姬的逐客令当做耳边风,折身回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近前,继续说道,“他为天,吾为魔,自洪荒开天以来,天魔殊途从未有变。城主又何必苦了自己?”
“我甘之如饴!”雪姬故作潇洒道。
“宫主的喜怒哀乐、心之所想,瞒得过别人,又怎能瞒得过我?”墨染十分心疼地说道。
“即便宫主真的认为,墨染说的那些都是混账话,墨染亦不愿看心爱之人,日日借酒消愁,苦于无望的相思之中。”墨染双目凝视着雪姬,心下之意十分笃定。
“宫主岂不闻,早有诗曰:‘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雪姬没有再多言语。
墨染扶着美人坐下,请求道:“请宫主给属下一个机会,让我为您抚一曲箜篌小调,聊慰这漫漫长夜……”
墨染为雪姬抚琴弹奏,轻轻唱曲。词曰:
“翡翠屠苏鹦鹉杯,妖童宝马铁连钱。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自言歌舞长千载,节物风光不相待。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朝露殿,夏居。
天色尚未通明,不过寅时初刻,距离去书房给师父问安的时间,还有足足一个时辰。却不知怎地,欢颜竟然睡不着了。
她看着自己的书桌发呆。心想:怪不得那天回来的时候书桌那样整齐,原来是师父用“归位术”给整理过……她忍不住咧嘴傻笑。
再看看自己的书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堆叠得像小山一样凌乱。于是,欢颜从床上一跃而起,浑不顾自己穿着的纯棉里衣,在初秋的早晨会不会太过清冷。
她走到书桌前,仔细地将那些凌乱的书页,一本一本收纳整齐归到桌角。
待她终于整理完最后一本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窗扉,欢颜不由自主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她看着干净整洁的桌面轻轻地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要经常收拾书桌,总要保持这样整整齐齐的才好!”
无意中,欢颜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天清诀”。是风云卿手书的笔迹,字体端正而潇洒,就如他本尊亲临一样,字字丰神俊朗。
虽然现在欢颜的字也写得不错,小楷工整,有形有体;却不及师父的字,自然成法,潇洒飘逸。的确,风云卿字如其神,篇章之间有包容万物的豁达之气,遒劲之处孔武有力,飘逸之处潇潇洒洒,自由畅快又处处遵循着法度。
大师兄惯写瘦金体,二师兄惯写隶书体。回想当初,师父教自己写字时,特地选用了规整的小楷体。到底女子与男儿不同,师父大概还是喜欢她乖乖巧巧的样子,欢颜如是想。
总不过,她拿着这张师父亲笔的“天清诀”,竟然端看得爱不释手。末了,她小心地将它平铺在抽屉里,想要当做收藏,闲来模仿一二,也不失为上进之举。
关上书桌的抽屉,欢颜不禁发呆傻笑。
恰逢此时,红翎儿和绿翎儿前来唤她。两只鸟儿一路飞来,热闹地叽叽喳喳,道:“欢颜,快起床了!快起床了,可别误了给天尊请安的时间!”
两只鸟儿却未曾想到,欢颜早已经起床,只身一人坐在了窗前。
欢颜笑着起身,迎着两只鸟儿,说道:“红翎儿,绿翎儿,你们来了!”
看得两只原本热闹的鸟儿当下无语,面面相觑。
欢颜笑吟吟地将自己穿戴整齐,并不多言。别了两只鸟儿,就去给师父请安了。
留下红翎儿和绿翎儿呆愣在房间,不知缘何。
许久,红翎儿率先开口,惊讶道:“我没有看错吧?平时这么难喊的欢颜,她今天……她今天居然自己起床了?”
绿翎儿也连忙回应,道:“是的,你没有看错!而且,我还看见,她好像一直在笑。”
“是的,就是一直在笑!”红翎儿肯定道。
“什么情况?”两只鸟儿,莫名其妙。
像红翎儿和绿翎儿这样,尚未成年的两只精灵,自然不会懂得欢颜此刻的心思。
今天,风云卿准备正式教欢颜练习“天清诀”。
他们要先从打坐开始练习,让欢颜充分体会吞纳吐气的奥妙,既可以明心见性,又可以为后面修习仙法打好基础。
“吞纳,聚集天地之精华。”
“吐气,清除自身之邪欲。”
“意邈邈乎,遨游四海之八荒……”
“情切切乎,遍历江河与山川……”
风云卿一边念诵口诀,一边带领欢颜调整吞纳吐气的节奏,让她全身心地放松精神,体会摒除杂念之后思想上的轻松和愉悦。
欢颜就这样打坐了一个时辰,她感觉自己就要睡着,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今天要学习打坐,我就不要起得那么早了。如果不小心就这样睡过去,师父会不会生气?”
“天啊!顾欢颜,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敢就这样睡过去,师父不但会生气,恐怕还会把你罚得很惨吧!说不定,这一旬半月的你都不用再做其他,每天就只能在这里,打坐,打坐……,还是打坐!”
想到这里,差点就要睡过去的欢颜,大大地瞪了瞪眼睛,又重新精神起来。
就这样,风云卿拘着欢颜打坐了整整一个上午。最终,以“体谅她刚学坐禅,已经很是不易”为由,叮嘱了几句日后练习的法门,这才放了她。
风云卿之所以如此重视这“天清诀”的教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它不仅可以明心见性、强身健体,还可以抑制欢颜体内虚耗妖灵的滋长,净化虚耗妖灵在她体内妄生的一切邪戾魔气,清本固元,矫枉扶正。
欢颜虽然在心里叫苦连天,却不敢表现出来。
晌午过后,夏居里。
欢颜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了今晨被她收起来的那张“天清诀”。师父特地交代过,要她下午回去好好练习,
欢颜太知道她师父有多么地言出必行。既然说过让她回去好好练习,她若是偷懒不练,那明日是一定会被师父发现的,到时候倒霉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她坐在床上,把天清诀就放在旁边。
果然如师父所言,临时的记忆靠不住。这天清诀,昨晚在书房她还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现在竟然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怎么只是睡了一宿觉的功夫,再加上今晨和中午的两顿饭,就能把昨天一下午的努力都白费了呢?唉,欢颜暗叹自己的记性实在不如忘性好啊!
既然如此,欢颜只能看一眼宣纸上的天清诀,就闭上眼再重新背诵一句;忘记了下面的,她就睁开眼睛再看,然后再背……如此往复,欢颜一边默诵这些口诀,一边还不忘按照师父教授的技巧认真练习。
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好不辛苦!欢颜终于将这篇天清诀重新背熟,又从头到尾地练习了一遍。
欢颜想:这几天少不了要用这篇天清诀,总是将它放在抽屉的最下面,纵然展得平整,可是来来回回拿放之间少不了摩擦。如若这篇天清诀损坏了,难道我还能再找师父去讨要吗?就算是厚着脸皮去要了,师父也一定会让我自己动手誊抄。到那时,我不但收藏师父的字迹不成,还会给自己凭添活计,太不划算了!
“哎?有了!”一个机灵的想法,在欢颜的脑海里忽闪而过。
“如果我在这篇天清诀上面铺一层薄纱,将它轻轻地包在里面,那不就不会损坏了嘛!真是好主意!”欢颜暗叹自己的小聪明,有些得意忘形。
她美滋滋地寻来一块儿轻薄如蝉翼的细纱,覆在那篇天清诀上,通透如无物丝毫不影响观看;然后,她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粉色的彩纸,垫在那篇天清诀的背面当做底衬,大小也是刚刚合适;最后,她又找出抽屉里的针和线,将它们缝合在一起。
高举着“穿上外衣”的天清诀,可以任她“随意”端看,欢颜这才十分满意地咧嘴笑了。
其实,垫衬在天清诀背面的那张“粉色彩纸”也不一般,它是以合欢花的花汁浸染而得。还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欢颜得了闲暇在院子里捡拾落缨,回来捣碎,榨成汁水,这才染成。匆匆地,总共也就做了不过十七八张的样子。她暖心地拿去送给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却都嫌粉色太过女气不肯使用,又都“好心”地送了回来。
欢颜倒也欣然,还自得其乐地拿来,在每一张的页脚处都画了一枝栩栩如生的合欢,大小不一,姿态尽妍。
这下,她再也不用担心“天清诀”会被损坏了!
欢颜又继续练习打坐,整整坐过了一个下午。傍晚,欢颜睡得比往日更加安稳,恐怕就算有神鼓雷动也不会被惊醒。
待她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清晨,欢颜终于没再起得那么早。她怕如果不抓紧早晨的时间好好睡觉,白天打坐的时候会再次犯困。昨天侥幸,因为是初学打坐,即便她精神怠惰一些,师父也会适当放水,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今天,若是她再敢糊里糊涂地偷偷睡觉,师父那里是别想蒙混过关的。
欢颜瞪了瞪水润的黑眸,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精神抖擞一些,然后她端正了仪容,对着镜子巧笑梳妆。
也不知道,是昨日练的天清诀起了作用,还是她真的心境澄明了。欢颜突然间发现,今天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格外好看,她微笑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的确,镜子里的姑娘有着一对儿新月弯眉,大大的眼睛晶晶亮亮,面色红润,巧笑娇憨,气质温柔,清纯可爱。十五岁的欢颜就像一朵盛开的合欢花,灵动灿烂,纯净而明媚。
红翎儿和绿翎儿只见欢颜看着镜子呆呆浅笑。它们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欢颜,你该不会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美人胚子吧?”
“美人?胚子?”欢颜有几分不敢置信地迟疑道,“我么?”
“当然!”红翎儿抢先回答。
欢颜又仔细地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儿。的确,这样的容貌若是以前在民间的时候,恐怕一个小镇上也难以见到寥寥;再看看这周身出尘不染的气质,恐怕也只有在浮云山这样遁世离俗的地方,日日跟随师父餐云卧石才能有幸习得。
“乖乖!要说你有多美,在这偌大的六界之中,颜值当属上乘。恐怕将那九天玄女与你相比也并不为过。只是,九天玄女看上去都娉娉婷婷,而你更加活泼了一些。”
红翎儿和绿翎儿其实想说:欢颜的气质太过于欢脱,虽然容貌不输那九天之上的仙子,但却实在不像是一位规整的仙女。但是它们转念又想,欢颜现在本就没有仙籍,更无甚仙阶,自然算不得仙女,因此跳脱一些应该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六界之中唯有一人,恐怕你不能与之并足而立。”红翎儿想了想,有几分遗憾地说道。
“红翎儿,你说说!我倒是还不知道,放眼这六界之中,还有哪位是我家欢颜不能与之相媲美的?”绿翎儿不服气地问道。
“那便是……天宫上抚柳殿的云殊仙子!”
“我说你是不是坚果吃多了!吃得傻了?那柳云殊是我家欢颜的师姑,自然不能与之并足。二人都不在一个辈分上,哪有什么可比性!”
“哦,对对对。那是我说错了!是师姑,是师姑!”
其实,红翎儿会提到柳云殊,也是有一定原因的。这数百万年以来,云殊仙子的美貌之名,早已传遍了六界;在大家的审美观念里,也早已经形成了习惯。突然要说,有一个无甚名姓的女子,甚至连仙籍仙阶都没有,更是从来没有被人关注过;却生得比柳云殊竟然还要美上一些,那在大家的潜意识里,自然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符合一般规律的。
可事实往往就是让人难以接受,真理也总是那么不顾旁人的意见肆无忌惮地存在着。如今已经长大了的欢颜,就是那朵生长得最娇俏最美艳的合欢花,哪怕置身群芳之中,也丝毫不掩明媚动人之色。她一边美得那么自然而然,一边却并不自知。
欢颜梳好头发,左右照看了一番,心喜神悦。
她打开衣橱,犹豫着今天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还不忘一边自言自语道:“师父会喜欢我穿哪一件呢?穿哪一件师父看到之后会心情好呢?”
欢颜天真地认为:只要师父心情好,或许就可以少数落她一些。
“紫色?虽然神秘,但是看上去太过沉郁。”
“粉色?不行,太娇气。”
“黄色?太稚嫩!”
“到底穿哪一种颜色才好呢?”
“白色?嗯,是了。师父喜欢自然而然,这件白色的领口绣着粉荷,看起来素雅又温婉。”
“嗯,就是它了!”终于,欢颜肯定道。
今天也不知怎地,太阳打西边出来。欢颜整个人看起来都比较淑女,也许是因为穿着打扮,也许是因为徐徐而行的仪态。
顷刻,欢颜到了书房。
风云卿温柔浅笑,将她带到偏殿去。自从有了夏居之后,除了上次给师父收拾行李去临鹤仙岛,欢颜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偏殿了。
风云卿让欢颜对着镜子坐下。欢颜就乖巧地坐得挺直又端正。
“颜颜,今天是你的生辰,也是你十五岁及笄的日子。”风云卿声音温柔,字字入耳。
“颜颜?”师父竟然这样亲切又宠溺地称呼自己?欢颜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满心欢喜。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师父不再像往日那样高高在上,而是这样的亲昵与温柔,就像是她在这世间最可以依赖的至亲。
“按照民间的礼制,女子十五岁便到了及笄之年。为了纪念这一天,应该由家中长辈为你行及笄之礼,同时也寓意着你已经长大成人。”风云卿声音温柔得让人如临梦幻,“为师算作是你的长辈,就由我给你戴上这发簪,我们一起见证你的成年礼。”
“嗯。”欢颜乖巧地点点头,她仿佛听得见内心有花朵盛开的声音。
欢颜幸福地轻轻闭眼,此时嗅觉就变得特别灵敏,她闻到了风云卿身上淡淡的幽香,并且深深沉醉其中。
“颜颜,这支合欢花簪是为师给你准备的礼物,可还喜欢?”风云卿不着痕迹地叫醒了胡思乱想的人儿。
欢颜这才看见她师父手心里捧着的合欢花簪:轻粉淡缕,缨黄枝绿,花丝栩栩如生,并蒂共枝。
“颜颜,这合欢花寓意开心快乐、无忧无虑、吉祥美好。师父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的心情。”
“嗯,师父送的,欢颜自然喜欢。谢谢师父!”
欢颜入浮云山已有三载的时光,跟着风云卿拜师学艺朝夕相处之中,风云卿已经送过她无数的东西。小到一支毛笔、一盏茶杯,大到一间偏殿、一个夏居……风云卿从来不曾吝啬。
但是,那些都是生活起居的必须,是赠送,也是赏赐。只有这支合欢花簪,有那么一些浪漫的色彩,让欢颜忍不住地想入非非。
虽然表面上,欢颜只是乖巧地点头道谢,但是心底里漾起的一圈圈涟漪,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看得见。
风云卿不管欢颜心底里会想些什么,今日这及笄之礼,他作为师长是一定要为欢颜庆贺的。不适合像民间的名门贵女那样大张旗鼓地操办,那就简单低调温暖又不失仪式感地小办,这也是他作为尊长的职责。
是的,无论是作为师父,还是作为尊长,应该给予欢颜的物质和关怀,风云卿从不曾疏漏。
风云卿给欢颜梳好了发髻,戴上发簪的那一刻,他明显看到了欢颜的脸颊微微泛红。
欢颜本就白皙的皮肤,泛上一抹红晕,样子看起来更加地娇憨可爱。
为了缓解少女内心的紧张,风云卿不吝赞赏,道:“看来,三年前的拜师大典上,为师的决定没有错,女孩子还是应该多穿一些有色彩的衣服。颜颜今天穿的这件素白色长衣,再配上这支粉红色的合欢花簪,看上去清纯大方、俏丽脱俗,当真是长大了。”
三年来,欢颜还是头一次被风云卿这样直接地夸赞。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嘴角漾起微微的笑意。
风云卿找到了最好的时机,不露痕迹地提出了要求:“颜颜,以后若是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尽管跟师父开口。不可以再让其他男子给你梳头发戴簪子,那样不合规仪。你的两位师兄也不可以,明白吗?”他看着镜子里初初长成的女子,声线和暖,温柔关切的神色一直蔓延到眼底。
欢颜觉得这样的师父太过于亲切。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还不大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合规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