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章 阳奉阴违
却说那日，擎宇进谏，想要发兵攻打六界不成，没能得到雪姬的应允。
表面上，擎宇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却阳奉阴违。他在心底里私忖：既然城主娘娘已经同意了可以“操戈练兵”，那就别怪我在暗地里越权！
所谓知行合一，既已想到此处，擎宇便也付诸了行动。他私自联系神铁山庄的庄主，去他那里定制了大批量的兵器。
擎宇想要用武装设备来壮大魔族的战斗力，准备有朝一日掀起战事，攻打仙界，统一四方。
风云卿到了临鹤仙岛。
岛主子羡仙长携妻子出来迎接，远远地寒暄道：“天尊莅临，小岛蓬荜生辉！”
“雾绡拜见师父！”意料之中，雾绡也在场。
“仙长不必客气，叨扰了！”
“天尊驾临，老朽荣幸之至！不如我们殿内一叙？”
“仙长请！”
“天尊请！”
几位长辈进入临鹤仙岛的议事厅叙话，雾绡站在殿外把门。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事关临鹤仙岛的安危存亡，只有雾绡把门，几位长者才能放心。
“老朽之所以，以讲学为由，邀天尊前来，实在是事出有因……”
原来，是魔族的擎宇瞒着雪姬，私自到神铁山庄定了大批量的武器，而且还拉拢神铁山庄的庄主与他结盟，共生动乱之心。
擎宇最近确实正在忙着四处拉拢，遍寻盟友，他也确实有掀起动乱，征战六界的野心。子羡仙长向风云卿所述之词，没有一个字冤枉了他。
“这些事，岛主是如何得知？”
“老朽原本并不知情，只因那神铁山庄之女落雁，与我的大徒弟望舒交好。本来老朽并不同意他们往来，却拗不过二人情真意切。想那神铁山庄，是负责为六界打造兵器之所，虽不似魔族处处挑衅生事，但也实在是一个阴晦的地方，偏生得那神铁山庄之女沉鱼落雁之姿，我常怪望舒不该贪恋美色。”
“直到半个月前，铁庄主之女落雁，找到了望舒。向他哭诉，她差点被擎宇酒后用强欺负了去。详问之下这才知道，擎宇瞒着雪姬，到神铁山庄定了大批量的武器，并且鼓动铁庄主与魔界结盟。”
“神铁山庄庄主狼子野心，竟然同意了。说是不甘心，千年万年地只帮助别人制作兵器，却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商约，神铁山庄将与魔族联手，逐一进攻六界之地。如今，那铁庄主与擎宇已经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不日将会合力举兵，进犯六界。”子羡仙人对着风云卿，将整件事情的原委，徐徐道来。
“岛主可知，这其中是否有诈？”风云卿的心思，总比旁人想得周全。
“一开始，老朽也心生怀疑，可别是擎宇和铁庄主做的扣，引我们上钩；但见我爱徒望舒所述，落雁欲让望舒带着她浪迹天涯，私定终身：此事不像作假。除非那铁庄主为了达成野心，已经到了可以舍弃自己爱女的地步；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更说明了他们背后隐藏的目的强大。那落雁还说，她既已将此事揭发，便不求神铁山庄能够秋毫无损，只求能够留得她父亲一命，使六界不受灾难。”
子羡仙长口中的“神铁山庄”，素来以铸剑闻名，是专门为六界制造兵器的所在，战斗力极强。神铁山庄与临鹤仙岛隔川相望，又与魔界的无名山毗邻。如若此番铁庄主与擎宇达成联盟，神铁山庄断了其他部族的兵刃，单单只供给魔界，成为魔界进犯侵略的兵刃库；那对于六界来说，必是一场无刃的硬仗，恐有不小的伤亡。
因此，当子羡仙长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不免捏了一把冷汗。定下心神思量再三，只能请风云卿前来商议。
风云卿明白：如若神铁庄主受了擎宇的挑唆和威胁，与魔族一道联合举兵；那么第一个将受侵犯的就是临鹤仙岛，接二连三地，其他神族仙界也都会被搅扰得不再安宁。
处理此事宜早不宜迟，子羡仙人此番告知很是及时。如果处置得当，便可使六界免去一场伤亡。
最终，风云卿与子羡仙人商定：既然对外宣称是来临鹤仙岛讲学，那么这三天讲学照旧；余下的时间里，风云卿和雾绡不要露面，以防被魔界知道打草惊蛇。以临鹤仙岛岛主之名，让望舒把落雁约来，若他们二人真的有情，所述事宜为实，不妨成就了这段姻缘。待到他们二人婚宴当日，便可引蛇出洞。
“那神铁山庄庄主虽有野心，但是他若想与魔界举事，定然希望能给自己留有后路，最不济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岛主不妨佯装也对他们的联盟感兴趣，诓他在望舒大婚当天将擎宇邀来。外界只道岛主有得意弟子望舒，并不知岛主还有个儿子，自年少时便拜在浮云门下，更不知道临鹤仙岛与浮云山的交情，因此不会多加防备。”
“借着望舒与落雁成婚之时，铁庄主必会邀魔族之人前来，到时候擎宇一定会在其中……。只是，委屈了望舒和落雁他们二人。然此计伤亡最小，不知岛主意下如何？”
“天尊所言甚是！小徒的婚礼日后尚可补办，而今临鹤仙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能将伤亡降到最低，亦是老朽之心愿。还请天尊广施援手！”
“岛主客气，本尊分内之事！”
望舒与落雁大婚。
是日。临鹤仙岛望眼处，除了花草树木，四下一片洁白。白色，象征着纯真，象征着两人感情的圣洁。白色玫瑰花瓣铺满十米长的银毯，碧玉的厅堂足有两丈余高，中间通顶由石柱擎托浮着白色雕纹，四周分上下两层可摆宴席，内设雅间供给宾客们居住。
此桩婚礼，临鹤仙岛并没有大肆张扬，除了风云卿之外，概不请外界来客。神铁山庄作为落雁的娘家，由铁庄主带领一干得力部下隆重出席。不出所料，那铁庄主果然邀请了魔族之人。
宴席已经摆盘上桌，擎宇傲慢来迟，身后还带了十几个魔族将领尾随，所到之处乌烟瘴气。擎宇特地挑了子羡仙人同桌落座，甫一入席，就开始狂言游说，混不管婚礼的仪式已经开始。
风云卿和雾绡没有露面出席酒宴，等在房中，静待时机。
望舒牵着落雁的手，从厅堂的入口处缓缓行来，素白庄重的礼服长曳及第，纯银的花冠流苏遮面。一对新人赤绳系足，荣谐伉俪，看上去心有灵犀，默契非常。
席间，擎宇大言不惭：“如若岛主愿与我魔族结盟，他日成功打下天界之后，愿封岛主五倍地盘，以作回报！”
未料。子羡仙人令色相告，拒绝道：“今日是小徒大婚之喜，六界早已定下了止战之约，魔族的朋友休要在此行惑乱之言！”
铁庄主始料未及，急色质疑道：“子羡兄！你与我商定小女婚事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地说过，对与魔界结盟很感兴趣，要我将擎宇左使邀来。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同意了这桩婚事！今日，婚仪尚在进行之中，你怎就如此出尔反尔？”
擎宇听铁庄主如是说，知道此人平素里空有孤勇，眼下是被临鹤岛主诓骗利用了去。他面目狰狞，青脸獠牙地大喊道：“铁庄主难道还不明白？你我已经被他们设计入局，婚礼只不过是他们以你为饵，骗我魔族前来的由头罢了！”
话音未落，擎宇怒砸桌子，出招与子羡仙人对打了起来。
雾绡听见打斗的声音，率先从房间里出来，纵身跃下楼去，长剑出鞘，直奔擎宇。
慌乱之中，擎宇为了躲避雾绡的仙剑，惶急之下将站在一旁的铁庄主抓来，挡垫在身前。雾绡没有想到，擎宇竟然会拿他的盟友当人肉盾牌，欲收剑势却已经回手不及，仓促之下，他只能强力改变剑刺的方向，误伤了铁庄主的股骨，幸好并不危及性命。
雾绡惊慌之余，落下了半招的速度，未及转身躲闪，却被擎宇空闲着的另一只手，实实地向胸口劈下一掌。雾绡整个人向后退去，速度之快如若撞到泥墙廊柱上面，必会伤及五脏。
幸好，遇上随后从雅间里飞身下来的风云卿，他用一只手臂借着肩膀之力揽住雾绡，顺势担着爱徒一起退后，同时带着雾绡逐渐减速。在距离石墙三尺有余的地方，师徒二人稳稳地停了下来。
风云卿将雾绡放在角落里靠墙坐下，站在身前为其疗伤。
雾绡是被擎宇的魔掌所伤，情势耽误不得。否则，稍刻魔气就会窜走全身，侵入骨血，必亡无疑。
子羡仙长眼看着儿子受伤，却无暇照拂；幸有风云卿为其疗伤，他十万个放心。子羡仙人明白：他只有全力拖住擎宇，才能给风云卿争取足够的时间，疗愈雾绡。
子羡仙人和擎宇对招，不求能够取他性命，只为拖延时间。
铁庄主手捂着腿伤，趔趄爬着，退到了一旁。
铁庄主自知被擎宇利用，生死关头当了回人肉盾牌。气恼之下，他欲说出擎宇“侵略计划”的弱点。他用尽余力，努力地调匀气息，开始大声指责道：“此番，擎宇计划攻打六界，并没有经过雪姬的同意，也没有大批量的魔族军队做为后盾，这才四处联盟。”
“而且……”铁庄主大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他除了在神铁山庄定制大批量的兵器之外，还特地嘱咐本庄主私下为他铸造一把冰魔剑。是用魔族睚眦壁下黑峰上的白霜制成，魔性极强，火烤不化；此剑若得出世，凡在交手之中被剑锋刮碰到衣物皮肤者，皆中魔毒，活不过三日。”
“临死还要多话！”擎宇吼喝道。
擎宇怎会容忍铁庄主将他的秘密全数说出？他尽全力在子羡仙人的招式下腾挪转身，偶得缝隙，便张开魔爪向铁庄主所在之处出击，手法狠辣又稳又准，只消一招，就掐断了铁庄主的喉咙。
“这把剑，现下正在……在……”铁庄主猝不及防，当即断气，殒身在擎宇的魔爪之下。
“父——亲——！”神铁庄主之女落雁，眼看着父亲命绝擎宇之手，忍不住高声呼喊。她摘下银冠，扔了遮面，奋不顾身地向铁庄主所在之隅奔来，却为时已晚。
落雁激愤，欲杀擎宇，不敌受伤。
正待子羡仙人也有些乏力，开始节节退败的时候，风云卿稳住了雾绡的伤势。他将雾绡体内全部的恶瘴魔气，以内力功法吸附出来，一股脑地抛甩到通顶的石柱之上。霎时间，那洁白雕纹的大柱就被魔障之气侵腐，变成黑色，化为灰烬。
空出力道的风云卿，直奔擎宇而去。三招之内，将其制服。
擎宇后退，风云卿手持长剑步步紧逼，只消再出一招，便可夺其性命。
风云卿心下愠怒，冷言厉色道：“就凭你刚才大言不惭，鼓动兴起六界战事之论，本尊就可以行生杀之权，让你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天尊手下留情！”雪姬披着一件墨色的斗篷，匆匆赶来。
“魔族恪守止战之约，对六界秋毫无犯，怠不练兵，已有百万年之久。在下当初答应天尊之诺，并无半分食言，还请天尊网开一面，饶他不死！”
风云卿听得出来者何人，正是那无光城的城主。手下放松了架在擎宇脖子上的长剑，暂且给他留有三分喘息之地。
“如今魔族的杀伤力已经大大减弱，不及当年十之六七。擎宇若死，魔族再无掌兵之将，届时兵溃势弱，往日又无积善德，树敌不尽，难免会受他族来犯，恐再难自保。”
“我以魔界之主的身份，向在场诸位保证，六界绝不会因为我魔族再起争端，请诸位宽恕！至于擎宇，在下自会处置，给大家一个交代！”雪姬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里尽是诚恳。
“如此，城主请便！”风云卿当着众人的面，将擎宇推给了雪姬。
“城主娘娘！你竟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尽我魔族的颜面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丢尽魔族颜面之人并不是我！擎宇，你几次三番不听本座之命，阳奉阴违；竟然四处去拉拢结盟，欲兴六界战事。今日，不必天尊和在场的诸位出手，本座自然不能轻易饶过。我只费去你半数魔功，今后不可瞒着本座再兴风浪！”雪姬一改往日千媚百惑之态，疾言令色道。
雪姬当真费去了擎宇半数魔功，以儆效尤。
事情处理完毕，雪姬带着魔族中人率先告辞。
望舒和落雁的婚礼，已经被搅得乱作一团。落雁不敌擎宇受伤之后，始终抱着已经故去的铁庄主，在角落里嘤嘤痛哭。
风云卿眼见如此景象，心中有几分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他摇了摇头，叮嘱子羡仙人，雾绡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子羡仙人告诉风云卿，会择恰当的良辰吉日，给望舒和落雁重新补办婚礼。
眼下，神铁山庄还需要由落雁回去主持大局。铁庄主的身后祭奠，也要由落雁亲自操持。
铁庄主的躯体，已过弥留之时。羽化消散不见后，只留下一枚神铁打造的庄主令牌，遗给爱女。
落雁终于哭得累了，她整理好仪容，从角落里出来。对着风云卿庄重下拜，道：“多谢天尊，救我神铁山庄族人性命！”
“铁庄主言重了！你父亲虽然生有异心，却并没酿成大祸；你正义揭发在先，功可为其补过。他本可以不用死，你是否怪本尊照顾不周之责？”
“天尊折煞落雁！是家父误入迷途有过失在先，咎由自取。怎可不思己过，反而误怪天尊？落雁诚谢天尊救我族人之恩，不敢妄生半分抱怨之念！”
“落雁庄主大义，当之无愧！此番你与望舒的婚事被搅，本尊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庄主一并宽慰理解，莫要因此错失良缘。”
“本尊乐见神铁山庄与临鹤仙岛从此守望相助，永结连理之好。”风云卿手掌捻转，眨眼间变化出一块质地色泽均属上乘的玉如意，接着说道，“这是本尊的贺礼，还望庄主海涵笑纳。”
“落雁，叩谢天尊！”
“老朽向天尊保证，从此临鹤仙岛与神铁山庄亲如一家，再无嫌隙！有天尊为证，落雁庄主便是小徒的天配良人。老朽愿从此视其如女，倍加爱护。”
“落雁谢岛主成全！”
如此，临鹤仙岛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风云卿心下了然，再无挂念。随即辞行，飘然离去。
途经绚彩灵域，确是一处光怪陆离之地，神奇非常。风云卿想到，此间有一仙果对欢颜大有裨益，既而嘴角露笑，飞身入境……
风云卿回到浮云山，已经是傍晚时分。
朝露殿，欢颜还等在师父寝殿的门外。院子里，月光朗朗，繁星漫天，微风习习，花语轻喃。欢颜就坐在她平日里常与红翎儿和绿翎儿玩耍的那张石桌上，双眼微阖，面颊粉润，圆圆的嘴唇轻轻嘟起，已经渐入半梦半醒的迷蒙之境。
她困倦到极点，就不由自主地猛一点头，然后惊醒，用双手揉一揉惺忪的睡眼。随后再晃一晃脑袋，企图让自己能够更加清醒一些。
如此周而复始，也不知是等过了多长时间。
幸好时值盛夏，虽然天色已黑，却并不寒冷。院子里的合欢花已经盛开，它们一株株一簇簇地开在树枝上，或淡妆轻粉，或颜色胭红，两两双双并蒂而生。时而伴着徐徐的晚风，飘来阵阵清香，怎奈树下之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等待，并无闲暇赏花闻香。
风云卿远远地看见欢颜在院子里等他，心里暖暖的。
欢颜起初还以为，是她自己困得眼睛昏花。等到她确认是师父回来了，老远就奔跑过去，紧紧地抱进风云卿的怀里。
风云卿给欢颜带回了惊喜——一颗佛手果。那果实颜色翠绿，形似佛手，通体圆润，头大根细，十分可人。
佛手果，具有增长仙力、净化本元、抑制邪戾的功效，食之可清解体内火毒。而且，按照果实培育的年份划分：有的果实能助修道之人涨十年仙力，有的可涨百年仙力，还有的甚至可涨千年仙力。根据种植成果的时间不同，效用亦有不同。
风云卿并不想让欢颜走太多的捷径，只是为了利用这佛手果净化神灵本元的功效，来镇压她体内的虚耗妖灵。随着欢颜年龄的增长，虚耗妖灵的魔性很容易一同滋长，稍有不甚，若让那虚耗妖灵壮大，意识苏醒，那么欢颜就会被它所操控，迷失本心，立地成魔。
风云卿带回来的这颗佛手果，可涨十年仙力，是他在回来的路上，经过绚彩灵域时所摘。
欢颜并不知道，世间的果子竟然还有这般奇效。只因为是师父给她带回来的，表明师父时时关心爱护着她，她就很是喜欢，在心里乐开了花。
风云卿将欢颜从怀里拉出来，把佛手果放进她白皙粉嫩的掌心里。难得温言相哄，道：“天色不早，为师也要休息了。快回房去！”
“好的，弟子遵命！”欢颜乖巧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