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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章 朱墨满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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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宿老走后,风云卿并没有过多地责备欢颜。他只是觉得,欢颜的课业情况着实让人忧心,再这样下去,一个月后的药理课程结业考核,欢颜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及格的。

    心思及此,风云卿召来了雾梣。

    “想办法去借一本这届新晋弟子的药理知识笔记,要记录相对详实一些的。”

    “是,师父!徒儿听说,本届新晋弟子中有一名叫林言的,最受长宿老得意,他的笔记应该记得不错。”

    “嗯,好。那就借他的来。”

    雾梣前脚出了书房的门,风云卿就唤来了红翎儿和绿翎儿,让它们到偏殿去传欢颜。

    少顷。雾梣借了林言的笔记回来,欢颜也随后来到了书房。

    欢颜恭敬地见礼:“师父!师兄!”

    雾梣轻轻地点头,算是回礼。

    风云卿仙袖一拂,当即将桌案上的“药理知识笔记”完完整整地复制了一份。他的语气平淡如常,吩咐道:“为师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要把这本药理知识笔记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抄写下来,并且还要能说出其中的大概要义。”

    “呃……是,弟子遵命!”欢颜不敢过多迟疑。

    “嗯。”风云卿点头算是满意。他随手举起了林言的那本笔记,递向雾梣伫立的方向,吩咐道:“把这本药理笔记还回去,顺路跟长宿老请个假,就说……就说欢颜偶感风寒,这三天先不去上公共课了。”

    “是,师父!”雾梣恭身退出。

    书房里只剩下师徒二人。风云卿告诉欢颜,要她自己利用业余时间多加努力,先赶上基础课程,再说其他。

    欢颜乖巧地一一应下。

    她抱着一本厚厚的“药理知识笔记”回到了偏殿。欢颜不敢懈怠,看了眼窗外恬美如画的景色,当即撸起袖子,用她练得还不太熟悉的小楷,认认真真地抄起了笔记……

    第二日清晨,欢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翻了翻她已经抄完的几页笔记。

    欢颜还来不及再看看时间,红翎儿和绿翎儿就已经飞进了偏殿:

    “咦?欢颜!你怎么一夜没睡呀?”

    “为了努力学习,你也是太刻苦了!”

    “对,太刻苦了!”

    欢颜无奈,只能苦着一张脸摇头不语。

    卯时初刻。欢颜不敢耽误了晨请的时间,拿着案几上的两本笔记,匆匆忙忙地赶向书房,去给师父问安了。

    书房里。风云卿接过欢颜恭敬递上来的两本药理知识笔记,翻开检查,他不禁皱眉:两本笔记上面的字迹一目了然,写得好的那本一看就是林言的;写得歪歪扭扭、勾勾画画的那本一看就是欢颜的。

    风云卿看得越发心塞:字迹不工整尚且在他的预料之中,欢颜能在个把月的时间里学会习字,其间付出的努力他最是知晓;但是,这满篇的涂涂抹抹、行行排排不成样子,却是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再翻一翻页数,欢颜熬了一宿也不过才抄了五页,进度着实太慢,再这样下去,恐怕一个星期她也抄不完这本药理笔记。

    其实,风云卿知道欢颜已经尽力。只是,药理知识这门课程着实马虎不得,将来可能动辄就会牵涉人命。

    想到这里,风云卿凝住霜眉,几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板起一张俊脸,沉声道:“昨日抄写的字迹太过潦草,一会儿用完早膳再寻一个新的本子来,重新写起。还剩两天的时间,晨昏省觐的仪式可免,两天之后,我要看到一本字迹工整、完完全全的药理知识笔记,明白了吗?”

    这可有些为难欢颜了。少女用很小的声音并不敢确定地回答道:“是……师父,只是……只是欢颜的字体写得不好,一时之间恐怕难以进步,恐怕……恐怕达不到师父的要求。”

    “字体暂且不做要求,但是字迹要工整,要一目了然,否则不算过关,明白了吗?”

    “是,师父!”

    ……

    两日后的清晨。欢颜瞪着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真的就给风云卿交上了一本完完整整的药理知识笔记,风云卿甚是满意。

    看着师父点头称赞的表情,欢颜终于放心地笑了。她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这几日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喜笑颜开。

    早膳过后,欢颜恭敬地拜别了师父。在二师兄的陪送下,欢颜再次回到闻学堂,与众多的新晋弟子们一起去上公共课。

    因为今天师父有公事要忙,意外地,由二师兄来接送欢颜上下学。欢颜竟然感到格外地轻松,可是……心里却又好像是空落了什么。十二岁的少女,大概还无从探知自己潜意识里的很多想法和情感。

    她心里空落的那块地方,其实装着的是,这许多时日的相处积累下来,风云卿带给她的安全感和依赖感。

    枯燥地抄了三天笔记之后,欢颜突然觉得,能轻松地坐在学室中听别人讲课,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二师兄刚走,让欢颜大出意料、措手不及的事情就再一次地发生了。

    长宿老走进学室,手里拿了卷题纸,目光扫视一周在座的新晋弟子们,说道:“今天,我们来进行摸底考试,请大家做好准备。”

    欢颜正在懵怔之间,不禁左右相顾,只见这满室的学子们,除了她之外,竟然再无一人作吃惊的表情——所有的新晋弟子们,都在默默地收拾整理自己桌案上堆乱的书卷,竟无任何迟疑。

    起初,欢颜以为是她抄了三天的笔记,累得耳朵出现了问题;亦或者,是她过了几天“闭门处静”的日子之后,出现了幻听。但看这满屋满室的弟子们,他们一个个无声无响地将书桌上的笔记典籍全部都收了起来,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只是,对于“摸底考试”这件事情,她实在是大惊小怪了。

    原来,浮云山规定:弟子们所学的知识课程,每毕业一科,都要举行一次正式的结业考核。个人所得成绩,订卷入册,留作参考,以便各家师父们了解弟子的技能所学,哪一方面更加擅长。每门考试最后的成绩,会被当做量才致用的依据,方便日后安排职务。

    浮云山要求入门的弟子们努力为学,单科考试成绩凡有不及格者,要离开浮云山,不得入取。同样,弟子们只要能将八大宿老所出的卷子,答到及格就算过关。浮云山的学制和职务安排,一直秉持着皆有天赋、发挥所长的宗旨,公平竞争、因材施教,用人之长。

    今日这突如其来的考试,算是在药理知识课程接近尾声的时候,给大家摸个底,给学子们一个复习的方向,也给各家师父们心下做一个参考。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型考试,但是弟子们也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们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突然而至的摸底考试,一个个并不惊讶。

    只有欢颜,一时还难以适应这样的节奏。

    很快,当学子们将自己的桌案整理得干干净净,再无一本多余的书卷之后。长宿老仙袖一挥,他手中的那卷题纸,就瞬间复刻成了好多份,分派到各位学子的桌案上。

    欢颜小心地铺展开她面前的题卷,只见那上面的题目一条条泛着蓝色的莹光,悬立在空中。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学长们的题卷也皆是如此。

    欢颜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感叹道:这浮云山不愧是谪仙地界,就连一张小小的考试卷纸也是由仙力凝写而成;也难怪,刚刚长宿老可以将原本只拿了一份的考试题纸,在顷刻间就复制成十几份。少女目及所见的一切,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又无可奈何。

    欢颜看见,坐在她左边的林言学长已经开始答卷了。他手起笔落之处,如行云流水一般地流畅;桌案上平展的雪白宣纸上字体娟秀,虽然看不清楚他都写了些什么,定然是言之有章答之有据;那般得心应手,看来早已经成竹在胸。

    欢颜转回头来,认真地读了读悬立在她面前的题目,那些字一个一个泛着莹光飘立在空中,虽然她已经全部都认识,但是它们放在一起组合而成的题目,她却是怎么也答不出来。

    少女努力地回想,她凭借着这三天抄笔记时零星留下的一点儿记忆,连蒙带唬地勉强答完了半张卷子。

    其实,欢颜原本想着,今日可以轻轻松松地听上一节课。

    她想看看,这三天以来自己埋头抄写的药理知识笔记,对她能听懂课程这件事,会不会有些微的帮助,也算此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却没想到,三日没来闻学堂,这一来就遇上了模拟考试,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场。

    欢颜不禁在心底里埋怨自己:早知道,就该向师父多讨一天假来,至少也能躲过这恼人的“摸底考试”。

    考试还在进行着。有答完题目的弟子,已经率先交了卷,赶回住处休息去了。

    欢颜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张张交完题卷的面孔个个如释重负,好不惬意;她也好想早些回去,小憩一下,或许可以弥补连日以来的睡眠不足。欢颜不禁在心中猜想,大概这种考试对于其他人来说,应该也是一种放松吧。只是,唯独对她来说,却是难于上青天。

    最后,考场之中就只剩下长宿老门下的林言学长、半年前最新入门的林音学长、还有她三个人了。

    不用多想,按照林言学长平日里的表现,他一定是早就答完了卷子,只是长宿老对他要求甚高,若是他的成绩没有考得第一名,又提前交了卷子,估计长宿老那一套责罚弟子的手段够他受的。而对于林音学长,长宿老对他的要求并不高,他恐怕也和自己一样,是因为答不出题目,所以才晚交卷子的吧。

    欢颜匆匆忙忙地蒙完了最后一道题,刚好到了收卷的时间。少女按照长宿老的要求,将她勾勾画画好不容易写完了两页的宣纸,夹放到题卷中,仔仔细细地将锦卷收拢,捆好绳线交了上去。

    她回身整理桌案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林言学长的答题纸,整整齐齐,字迹工整,足有十几页宣纸之多。可见,达到这样的水平,才是师父们眼里的好徒弟吧。

    总之,欢颜心里明白,这次算是把她考惨了!其实,那些题目她一道都不会,她只是勉强没有把卷子空白着交上去;因为,她的师父是连玉皇大帝都要敬让三分的“玉清天尊”,她实在没有那个“交白卷”胆子。

    欢颜耷拉着脑袋走出闻学堂的时候,她才发现:二师兄早就等在院子里,是来接她下学的。

    满腹心思的少女,迈着有些小心的步子,靠近了雾梣,她不确定地低声探问:“师兄,你们刚入浮云山的时候,会有考试吗?”

    “当然有!”雾梣的嘴角露出阳光般的笑意,他觉得欢颜单纯得可爱。

    “那……师父有要求过你们,嗯……要考多少分……才算合格吗?”欢颜的一双眉毛几乎要皱到一起。

    “那倒是没有要求过。”雾梣看得出,站在眼前的小孩儿正在发愁。他觉得她脸上皱着的眉头和嘟起的小嘴,可爱得让他想笑。

    雾梣一边回答着欢颜提出的问题,另一边也不敢耽误了回朝露殿的时间,随手召来了他的代步行云,洁洁白白的一团,带着欢颜踏将上去。

    欢颜的一颗心忐忑。她想到长宿老对林言学长要求的那样严格,在这浮云山中,师父比长宿老的权利可大得多,那他老人家对弟子的要求岂不是会更高吗?于是,欢颜忍不住又问:“师兄,那师父有要求你门门功课都要考第一名吗?”

    “师父倒是没有明令地要求过。但是,身为掌门的入室弟子,若不是门门功课都考第一,那又怎样服众呢?其实,考第一名也并不算什么,门门功课都拿满分,这才是大师兄、我、还有三师弟,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因为那些题纸中所考的内容,都是师长们讲过的基本知识点。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掌门弟子,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自我要求。学习考试如此,日常行为更是如此。”

    “那师父真的就没有要求过你们什么吗?”

    “有啊。活学活用,实践创新,发明超越。”雾梣常年受风云卿的教化,说话从来没有拖延的习惯,一向达意清晰、干脆利落,“比如,在净宗宿老讲完神器的制作原理课程之后,师父就要求我们,在四十九天之内,要做出一件像样的神器交作业。当然,我们有完成的不尽如意的地方,师父也会花时间给与修正。”

    “哦……”这下欢颜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第一并不算什么,满分才是对自己的基本要求,还有什么“活学活用、实践创新、发明超越”,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也是她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境界。至少,彼时的欢颜,是这样认为的。

    雾梣似乎感觉到聊天儿的气氛有些冷凝,他不知道师妹今天是怎么了,一门儿心思地就想着考试。算算日子,或许是快要结业考核了吧?难怪如此,雾梣的嘴角又挂起了微笑。

    为了打破这冷凝的氛围,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大师兄有一面天霜镜,是用炽热的地脉雷火淬炼而成,可以融化世间一切寒霜,所照之处无论是多么寒冷的冰天雪地,只需一刻钟的时间,就可以万物生春。大师兄的这面天霜镜,就是在当年他还是新晋弟子的时候,刚刚被师父收入座下不久之后,学完了净宗宿老的神器制造课程,凭借着过人的天资和悟性,自己发明创造出来的。据说,当时师父十分赞赏,后来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给大师兄的天霜镜增加了驱寒治病、还阳回生的功效,说是这样更能泽披苍生。不过,像大师兄这样的天资和聪悟,真的是世间少有,我一直觉得自愧不如……”

    原来,几位师兄都是这样的天资过人又勤奋笃学,才能有幸被收到师父座下……原来,所谓的掌门弟子,是要这样的优秀才行……一时间,欢颜的脑海里思绪万千。

    回到了朝露殿。

    欢颜向师父禀报了今日摸底考试的情况,意外的是风云卿只淡然地点了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是了,她的师父是这整个浮云山的掌门,山中事务无不知晓,怕是早就知道了今日要摸底考试的消息。

    欢颜看师父没有其他言语,悻悻地揖了礼,回到偏殿练字去了。面对这样白璧无暇的师父和三个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师兄,欢颜实在不好意思日日拿着自己那写得不楷不草的作业交差。为了让她多学一些字词,每天至少三篇大楷字帖,也是风云卿早就额外定下的规矩。

    第二天,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长宿老一向习惯,先从成绩最好的开始念名字:林言师兄在满堂弟子钦羡的目光中,第一个去学室的前面取了卷子;相宗宿老名下的林涧学长,排名第二……

    当长宿老手中的卷子只剩下两张的时候,欢颜内心里抑制不住地忐忑,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马上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紧张地不敢眨眼。她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哪怕考个倒数第二名,也不算太丢人;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准了长宿老手里最后的那两张卷子,目不转睛,好像这样就能用意念“盯”出一个她想要的结果来。

    尽管残酷的结果让人不想接受和面对,但是事实上谁也没有办法阻挠它的到来。

    “长宿老,下一个念到的名字……”欢颜像是等待被别人宣判一样地紧张,她不自知地在座位上碎碎念起来,“长宿老,下一个念到的名字是……”

    “林音!”长宿老只两个字出口,欢颜顷刻间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难受。竟然是林音学长考了倒数第二名,而欢颜则是确确实实的倒数第一名!

    最后,欢颜低着头从长宿老的手中接过卷子,脸颊羞红。掌门弟子“倒数第一”,这……这也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终于熬到了下课,欢颜心中更加郁闷:倒数第一,这要如何向师父交代啊?但看师父那双直摄人心魄的霜眉凤目,一张清朗的俊脸严肃起来不怒自威……她要怎么办啊?

    还好,今日来接她下学的依然是二师兄。这两天师父好像额外地忙,不但没有来接送她上下学堂,就连晨昏省觐之时对她也没有过多地嘱咐,除了一干正事,甚至没有过多冗余的言语。这两天,师父好像忙碌得有些顾不上她,欢颜这样心怀侥幸地想着,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其实,欢颜是想借着路上的时间,问二师兄帮她想想办法;可是,这“倒数第一”的成绩……真的难以启齿。一路上,欢颜两次三番地在心底里酝酿,她想要试图向二师兄“求救”,却始终没能开得了口。

    欢颜垂头丧气地回到朝露殿。

    书房里。

    少女惴惴地开口:“师父……!那个……,那个……”

    风云卿一边忙着手里的事务,一边听着欢颜兀自吞吞吐吐,直接干脆利落地嗔怪,道:“好好说话!”

    欢颜惊得咽了下口水,她事先准备好的那些“婉转”说辞,此刻竟然一句都用将不上,只得干脆利落地回道:“今天,药理知识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嗯。”风云卿忙里抽空,看了眼有些小心翼翼的少女,“所以呢?继续说下去。”

    “嗯……,嗯……,那个……”

    风云卿对欢颜这样吞吞吐吐企图逃避的态度十分不满,他停下手里的公务,用尽量不十分愠怒的眼神看着欢颜,脸色却沉了几分。

    风云卿早就了解:欢颜每次这样磕磕巴巴地回话,她要么是没完成作业,要么就是闯了祸;总之就是,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结果,一定会让他失望。

    欢颜很小心地觉察到了师父的不满,不敢再有丝毫地磨蹭,如赴刑场般地鼓起勇气,向前蹭了半步,一双白嫩的小手恭敬地呈上了卷子,小声道:“请师父过目。”

    风云卿接过卷子,只粗粗地掠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血气上涌。说实话,他真的没有经验,活了百万年仙龄的他,无论是穷尽自己的学习生涯,还是做别人师父的生涯,他还真的没有见过这样低的分数——欢颜只考了二十六分。

    虽然风云卿早就有所准备,这次摸底考试欢颜的成绩不会好,可是差到这种程度,也着实是出乎他的预料。

    风云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轻叹无奈之余,他看到欢颜强忍在眼底湿润的雾气,那双荔枝一样的黑眸,此刻因为眼圈的红晕,显得更加地水润了。

    看着欢颜莹润到快要垂泪的眼眸,风云卿这才意识到他的反应有些过于强烈了。

    他并不想让欢颜为了争得分数和名次去学习,而感受不到过程中的乐趣;更不想让她在读书的时候怀有任何的功利心,而忽略了学习本身的意义。风云卿想让欢颜明白的是:学习和成长应该是快乐的,而不是压抑的。

    他重新调整了刚刚沉下的脸色,尽量温和地说道:“无妨!你入门最晚,基础又远不如门中其他弟子,考试成绩会差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奇怪,多加努力便是。”

    完全出乎欢颜的预料,师父竟然没有过多责怪。欢颜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这样轻易地过关,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未时,浮云山顶,八方殿中。

    长宿老向风云卿禀报,这次摸底考试中各位新晋弟子的成绩。

    与此同时,考了倒数第二名的林音学长,正因为害怕被长宿老劝退,害怕被取消入浮云门求道的资格,而长跪在八方殿外,等待发落。

    长宿老再次向风云卿进言:“希望掌门将跟不上课程的弟子驱逐出山,或者降为普通弟子,以免辱没了浮云山的声望,也损毁了掌门的英明!”

    “本尊管理四海八荒直到今日,何惧名缰利锁?”

    “就算掌门不在意自己,也要考虑浮云山的名望!”

    “浮云山千百万年如一日地屹立至今,又岂须依傍于外界赋予的名望?”风云卿语气笃定地质问。

    “……”长宿老不敢再多言。

    风云卿缓了缓情绪,静无波澜地继续说道:“长宿老既为这山中长者,何学世俗之态?浮云门既为修道渡世之门,又怎会在意一句虚名?本尊知道,长宿老担忧的真正原因,无外乎是寄存在她体内的虚耗妖灵。还请长宿老放心,本尊自有分寸!“

    “掌门既如此说,老朽定当敬听无论!”长宿老恭礼作答。

    “从今以后,还望长宿老慎言,不要再说将欢颜驱逐出山这样的话。”风云卿本无意表达得这样直接,他只是不想让欢颜受到丁点儿的伤害,“长宿老的徒弟,是去是留怎样安排,自有长宿老的权利。但是,本尊带欢颜回浮云山的那日,早已经答应了她,往后浮云山就是她的家。”

    风云卿心中生出对欢颜的怜惜之情,继续说道:“况且,那日拜师大典上,我早已经说过,不望她光耀师门,只盼她长笑欢颜。”

    “至于功课方面,她自知努力便好!”风云卿的眼睛里溢满了自信的神色,他相信欢颜的努力,也相信自己的坚持,“那些课程,她一遍学不会,本尊就抽出空闲来再教一遍;两遍若是她还学不会,本尊就教十遍……终有一日她能学会!本尊自视能够做到诲人不倦,我既已收她做入室弟子,便断然没有再更改之理!“

    “这……”长宿老虽然还想再辩驳些什么,可是却生生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的欢颜,正在偏殿中。在她温软的小床上,数着窗外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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