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州多人失踪案
他们仔细对了对册子上接待无念的姑娘们,上面一个个名字都与被掳走的人对上了。
明月再联想到毯子上的血迹,看来他们得早些再去明怜寺一趟,那些被掳走的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燕殊已经派侍卫们暗中包围了明怜寺,但赵明月直觉,他们作恶的大本营应该不是明怜寺。
他们出了群芳楼,阮维正在门外等候,明月将调查出的真相告诉了阮维。
阮维提着自己的刀,他神色愤愤不平道:“这算哪门子和尚,他都不知犯了多少戒了,咱们这就去抓了他们!”
阮维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引来几个路人的侧目。
“再等等……”燕殊反应极快,他垂眸看向一旁的明月,害怕明月被阮维带得失了理智。
燕殊扯住明月的袖子:“等暗卫们调查完佛塔之后,我们再制定计划好嘛,姐姐?”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仿佛没踩在实处,带着商量的语气,让她有种能轻易拒绝的错觉。
少年人的担忧全部体现在了脸上。
明月点头,她也明白,捉住空明轻而易举,但她自然希望救回所有人。
就算是为了茹娘她们,她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茹娘她们凶多吉少,得到消息后我们还是要尽快出发。”
明月伸出纤长的手指安抚性地勾了勾燕殊的小指,给了燕殊极大的安心。
少年眼眸澄亮,他轻轻抬起小指,勾住明月,以两人恰好能听见的声音絮语道:“拉勾上吊?”
……
是夜,月亮被飘来的乌云遮住,只剩一圈蒙蒙的光晕昭示着它的存在。
燕殊将明月送回了她的小院子,自从上次明月受袭,燕殊都会亲自送她回来,从不假手于人。
走到了明月房间内,燕殊总算递出了自己早就备好的药膏:“姐姐,这是玉痕膏,能快速祛除,
你唇上的伤痕。”
燕殊顿了顿,流畅的话语像是汩汩而流的溪水撞上了一处礁石,微不可闻地卡顿了一下。
“你要帮我涂吗,阿殊?”明月瞧着燕殊越来越上扬的唇角,她眼神揶揄地看了少年一眼。
燕殊一点也不心疼地手上沾了一大团浅玉色的膏体,他盯着女子柔软的唇,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上去。
明月干涩的唇染上些水润的光泽,她尽量放空自己,眸光变得茫然起来。
女子尖尖的脸与他靠得极近,燕殊甚至能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得也清晰。
燕殊心想:就是这样的眼神,好像她能任由被自己摆布了一般。
燕殊手上动作一滞。
“我有个猜测,那些被他们杀害了的人也许被嵌进了佛像里,我之前看见……”
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恢复清明。
她长长的睫羽不停颤动,说话时舌尖微微探了出来,泛着淡淡的粉色。
燕殊倒想顺着明月的话分析,他喉咙一紧,忍了好久才将自己要把刚涂好的唇瓣封上的想法压了下去。
明月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轻不重地压了她的唇珠一下,他神色如常,动作之间却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明月意识到什么立马噤声,她专注地看向燕殊的衣领,睫毛还在紧张地颤抖着。
少年的手指牵连上她唇瓣的温度,他咬了咬舌尖,微微的痛感让他终于放开明月的唇。
燕殊立马拉开与明月之间的距离,他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赞同她的猜测。
清晨明月醒来时都来不及吃赵银星做的饭,她匆匆前往衙门,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已在等待她的燕殊与阮维。
燕殊看起来神色焦急,似乎有话要与她说。
“暗卫发现那佛塔全貌不仅仅是表面露出的那短短一截,在地底下大概还埋了许多。
明怜寺见不得人的活动大致都在那里举行,所以即便香客来往繁多,也很少有人发现明怜寺的异常。”
燕殊慎重地说着,他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挣扎了许久,他想着不如瞒着明月两人自己去调查此事。
这样子他肯定是能全身而退的。但考虑了良久,他还是决定告诉姐姐,因为他知道姐姐并不是一个累赘,并不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他去保护的对象。
他们经历了许多,他保护过姐姐,姐姐也利用她的祝由术保护过自己。
他们应该并肩作战,而不是不声不响地丢下明月一人,自己将所有的大事包揽了。
如果明月这样做,燕殊自己也会生气的,就像是前日那样。
由于那个佛塔的大半部分都埋在地底下,只有空明大师他们知道特殊的通道,暗卫跟踪了空明大师,发现了那个入口。
为了保险起见,燕殊还是叫暗卫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另挖了个入口。
暗卫还偷听到僧人们商量要举行什么仪式,明月三人决定乔装一番,白日便去往明怜寺,到了夜晚再行动。
日光昭昭,明怜寺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僧人们向蜂拥而至的香客们行礼,他们友善的笑容之下藏得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明月发现今日的明怜寺来的香客们甚至比之前还多些,空明是想干什么,难道要拉这些平民百姓……
明月三人带上了面具,扮作来寻常香客,他们今天的装扮彻底低调起来,僧人们却热情地请他们留下来逛逛,晚上还会有斋饭提供。
香客之中还有燕殊的侍卫混入其中,他们分散在各处警戒着。
一位老和尚领着他们去上香,这位领着他们的老和尚看起来年岁比空明大师还年长些,他白眉耷拉着,还有些耳背。
明月看着眼前放着的木鱼,心下多了一计。
噔噔噔,木鱼声有规律地响了起来。
过了许久,老和尚眼神终于慌乱起来,他转过身拦道:“这位檀越,寺里的木鱼是不能随便敲的。”
“听着熟悉的木鱼声,你陷入了过去的回忆,现在慧心你回到了明怜寺的前晚……”
赵明月循循善诱着,慧心和尚像个木桩子般钉在了原处,他陷入了之前的回忆中。
阮维与燕殊护在她两侧,他们紧盯着老和尚,以防他什么时候逃脱明月祝由术的控制。
“那天夜黑风高,你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挪动声自己的木床上惊醒,你看到了自己往日熟悉的僧人,他们似乎背着什么东西……”
“那天,我就站在窗棂边。他们拖着几个很大的包袱,包袱大得能装下一个人。”
明月果然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她听到自己敲打木鱼的声音越发急促,她必须要逼迫慧心想起他印象深刻的场景。
“是的,你看到了他们拖着的包袱,沉甸甸的。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让你的睡意消散,你接下来又看到了什么?包袱中似乎有活物在动。”
慧心眼眸空蒙蒙的,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血,好多的血……
他们让我清洗好血迹,摆出最适合见佛祖的面貌,仪式快开始了!”
阮维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明月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她继续询问道:“今日便是举行仪式的时候吧,你或许听到了一丝仪式的内容……”
没等她说完,不远处传来了僧人隆隆的敲钟声,明明是春天的夜晚,却闷燥得没有一丝凉风。
她眼前香鼎刻着的四足貔貅在烛火忽明忽暗的照耀下似乎要跳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吼叫着。
这渺远的钟声唤回了老和尚的神志,他喘着粗气,目瞪口呆地指着他们。
阮维一把控制住了慧心和尚,他粗着声威胁道:“你们掳走的人都在何处,仪式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赶紧交代!”
慧心和尚听到男人的声音原本要喊的求救声熄于喉中,他视线聚焦在阮维身上:“住……住持?”
“我和空明那杀人犯的声音可不像,你也别想拖延时间。”阮维的声音之中带着对空明大师浓浓的嫌弃。
自从那日他得知明月离去是为了救被寺中僧人刺杀的证人之后,他对明怜寺僧人的态度转为了完全戒备,他现在严重怀疑慧心和尚在拖延时间。
“不,现在不像了。”老和尚摇了摇头,他眼神带着追忆,“您刚刚说话时像是上任住持——慧德大师,他已经圆寂了。”
老和尚眼中的雨势越发大了起来,他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一声重重叹息更加深了起来。
“大人们快去阻止仪式吧,今日空明便要举行得道仪式了,他们往佛塔和寺庙边藏了大量火石,木柴。”
慧心和尚佝偻着背,眼白处逐渐爬上了血丝,红白交织在一起十分混浊,但他的脑子还算清醒。
自戒嗔当了住持后,他便随着僧人们一起听从他的命令。
可慧心也渐渐发现,戒嗔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已经与佛祖渐行渐远了。
他害的那一条条人命,他们受了这么多折磨,真被净化一切污秽,面见佛祖了吗?
现在官府的大人们要查出来,要去救人,他也不想再做错这最后一步了。
“吩咐下去,疏散明怜寺所有香客。
将还待在明怜寺的僧人们都抓起来,不要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将明怜寺周围的火石,木柴全找出来。”
燕殊转头命令道,明月注意力转回了慧心和尚的一句话上。
“慧心师父,”明月拽回了也想跟着去的阮维,她的语气诚恳,“您是说,阮大人粗着嗓音说话时很像前任住持慧德大师,对不对?”
慧心和尚沉默了一会儿,他以怀念的语气道:“……是,我乍一听,还以为慧德显灵了。”
明月点点头示意阮维松开了慧心,她心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形。
慧心紧捏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向佛祖忏悔着自己。
“姐姐。”
燕殊听了侍卫传回的消息后,他抿唇往远处佛塔的方向望去,烛火跳动在他眼眸中浸出了粘腻秾丽的血色。
“空明和一众僧人都不在明怜寺中,寺中只留下了几个被排除在他们团体外的几个僧人。
保证他们能烧了明怜寺,空明他们应该都在地下佛塔中举行仪式。
我们需要赶紧出发。”
忽然,慧心和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攥着明月的手,朝她细细说明了地下佛塔的大致构造。
末了,他的话语中带着不明显的期冀:“这位檀越,您去救救那位圣女吧。
她才豆蔻年华,前些日子被砌进了神像中,也许是在地下的北面,我给她留了个气口。
也许就救活了呢……”
沉默的侍卫上前一步,他朝慧心做了个手势,带着慧心和尚往被抓起来的僧人们那里走去。
仪式将要开启,也不知道茹娘她们情况怎么样,加上慧心和尚所说的圣女很可能是小莺儿,看来她已经被砌进了神像之中,凶多吉少。
他们需要赶紧出发了结此案。
……
夜色浓重得如同泼了墨一般,明月三人终于赶到了佛塔,暗卫挖出的入口看不到头,阴森森的十分恐怖。
他们毫不犹豫地潜进了佛塔,地下佛塔并没有明月想象的沉闷潮湿,反而十分干燥,空气新鲜,这佛塔之中应该有许多出入口。
他们谨慎地朝里走着,通道中传来了僧人们狂热的诵经声,壁上彩绘着各种男女交合的姿势。
上面的人物脸上神色交织着肃穆和投入,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