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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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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笙情不停地给路斯延递着纸巾,又摸着他的鼻梁骨安慰。

    路成修拉着路斯诚的手,把他带了进来。

    四个人在蒋玥元的床前,难过的肝肠寸断,她突然就很难过,本来都觉得解放了,现在又让她这么舍不得走,真是的,都快死了也不让她安宁。

    她眼角落下泪水,合上了眼睛。

    路斯延慌了,他抓住蒋玥元的手,“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一丝丝反应。

    她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蒋小小姐,下辈子要珍惜自己,好好生活,不许再虚度光阴了。

    路成修低垂着眸子,泪顺着下眼睫毛滑落,下一秒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掌捂着脸,无助地转身,像是不知道怎么办。

    他不想在孩子面前哭,可在挚爱之人去世时又要他怎么办?

    路笙情顾不得两头,路斯诚忙着给爸爸拭泪,仿佛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路成修一手操办起了蒋玥元的葬礼,他知道她不喜欢奢华,办的并不隆重,但几乎y洲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都到了场。

    甚至连远在他乡的人也不辞万里到了路家大宅。

    一辆又一辆的豪车进了路宅的大门,路成修却仍然抱着蒋玥元的相片。

    只喃喃自语,像是在她耳边低语,她真的可以听见一般。

    “蒋小小姐,下辈子不愿意嫁给我,就不娶你了。但你这辈子是我的妻,你不愿冠我之名,那我的墓碑上,要冠上你的名字。”

    在很多年后,某个墓园里,会有两座相邻的墓碑,一座碑上刻的是“慈母蒋玥元”另一座碑上刻的是“蒋玥元之夫”。

    蒋玥元的葬礼结束后,路成修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没出来过,不吃不喝。

    最后路斯延和姜政焕都看不下去了,硬是把路成修从房间里拽了出来。

    他倒也不恼,只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东西。

    路斯延却恼了,“没胃口也要吃东西,我妈如果现在还活着,也不希望您这样自暴自弃!”

    路成修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银发,蒋玥元死的那天,他一夜白了头。

    “爸爸这次,真的老了。”

    三十岁的路成修若是听到一个“老”字,会狠狠地在自己的记仇小本本上记上一笔,四十岁更加变本加厉,他阴阳怪气地反怼回去。

    现在的他,只当玩笑一般,说自己老了。

    或许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快点变老,他想赶快见到自己的爱人,三年都熬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有多么遥远?

    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三年罢了。

    路斯诚还小,他需要爸爸。

    路斯延抿了抿唇,他也没比路成修好多少,但是整个家,哪怕路成修疯了他也不能疯,没了路成修他得顶着,路斯诚还小,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路斯延煮了两碗馄饨,热腾腾地还冒着热气,姜政焕和路斯延合力,硬是把路成修按到桌子前,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姜政焕想着,他要是再不吃,就只能亲自连汤带馄饨得给他往嘴里灌了。

    好在路成修吃了,姜政焕叹了口气,便回家了。

    路斯延也难过,不仅是因为蒋玥元的去世,也是因为孟楠溪出国了,没给他留下一点信息,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心神不宁,他把醋倒多了,整碗馄饨的汤变得浑浊,他觉得没关系,不能浪费。

    这是孟楠溪临走前包的,他去了她的小公寓,空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却在茶几上板板正正地摆着几保温盒的馄饨。

    她留了个便签,说是以前包的,吃不了了,让他全都拿走。

    路斯延只吃了一口却发现无比地酸涩,他爱吃酸不唧的东西,今天却觉得太过酸涩,酸的他连鼻头眼眶都在发涩。

    一滴泪掉进了馄饨汤里。

    他硬是吃完了这顿饭,酸涩地发苦,苦涩中又带着咸。

    好难吃,真的,好难吃。

    这份酸涩与苦闷久久散不掉,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直击心脏。

    路成修看着他这样,也不免心疼,明明脸色比他还苍白,明明状态比他还憔悴,为什么却还要来安慰他?

    他抬了抬眼皮,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小平安,别动。”

    他把手伸过去,手下一用力,竟是从路斯延头上拔下了一根银丝。

    他才十七岁。

    ——少年白发。

    路斯延也有些不可置信,他才十七岁,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凭空出现了一根白发?

    路成修看着他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整个人都不好了,手颤抖着,那根头发落在桌子上。

    孟楠溪经过十几个小时到了n国,孟老爷子专门来机场接她。

    她穿一身卫衣牛仔裤,背后还背着一个太空箱,装的是她的猫——花花儿。

    一下车,看着她缩头缩脑模样,面上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他嘴角抽了抽。

    孟楠溪眼睫颤了颤,微垂着头,叫了一声:“爷爷……”

    孟老爷子扶了扶额,“叫祖父,你爸爸是怎么教你的?”

    “我……”

    “先上车。”

    “好的。”

    孟楠溪一路上都垂着头,时不时地看一眼手里碎掉的手机,这里面还有很多和路斯延的合照。

    “……”

    孟老爷子垂眸,看见了孟楠溪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只以为她跟孟享吵架了,正心疼自己的手机。

    “别心疼了,再买就是了。”

    “我……”

    手机里有她挂念的人啊。

    她要找个地方把手机修好,然后……

    要复合吗?

    ……

    途径一个手机店,孟楠溪用渴求的眼神看了一眼孟老爷子。

    他想着,如果她确实跟孟享吵架了,那帮她修好没准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欣然应允。

    店员是个很漂亮的白人姐姐。

    “不好意思,您的手机破损太严重了,没办法修好了。”

    “请您再想想办法好吗?这个真的对我很重要。”

    “我很抱歉。”

    她将手机递还给孟楠溪,微微抿了抿唇,像是很遗憾的样子。

    孟楠溪没了法子,跟孟老爷子上了车。

    他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劲,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在哭吗?

    “哭什么?手机而已,再买不就好了?”

    孟楠溪双手捂住脸,声音闷闷地,还带着哭腔,“不一样,那不一样……”

    “难道说……”孟老爷子挑眉,“你谈恋爱了?”

    孟楠溪抬眸,“很明显吗?”

    “……”

    他额角处的青筋一蹦一蹦得,怪不得孟享急着把她送过来,怪不得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让他带孩子。

    他扯了扯嘴角,暗骂:跟你爸一个德性。

    “谁家的小子?”

    孟楠溪弱弱答道:“姓路……”

    “路成修?!”他把眼睛瞪大了,“不对,他都能当你爸了……那是他儿子?”

    “……嗯。”

    孟老爷子揉了揉眉心,他也真是服了,路家那群混蛋们,以前还觉得路斯延没那么混蛋,现在觉得他跟路成修和路家老爷子一样,混蛋透顶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儿子老子都这么混蛋的?这优良基因还代代相传下去了。

    孟楠溪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时间竟有点不安,“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孟老爷子舒了口气,分了就好。

    路老爷子就是个混蛋,年轻的时候混蛋,老了更混蛋,生了儿子也是个小混蛋,孙子最混蛋。

    前面那两个顶多是情敌,最后那个直接妄想霍霍他老孟家的女儿。

    “你们两个分手之前进行到哪一步了?”

    孟楠溪一顿,这是想干嘛?

    “我们……”

    “上过床吗?”

    孟楠溪瞬间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她也没想到一向守规矩刻板严肃的祖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说了那么羞耻的词语。

    他放了放心,没上过床就不是什么大事,“最亲密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接……接过吻……”

    孟老爷子面色冷了下来,“几次?”

    “没伸舌头的算吗?”

    孟老爷子本来面色如常,闻言猛的一噎,“你们……还…伸舌头?”

    “额……”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

    “喜欢他吗?”

    孟老爷子垂眸,看向那双与孟享及其相似的眸子,连泪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那年孟享十六,他知道孟享有谈恋爱的想法,便拎起家法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

    但是这次面对孟楠溪,他心软了。

    因为孟享变成一个除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包括把同床共枕几年的妻子弄死,把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娶回家。

    孟享一直觉得,他看不上他这个儿子,可那也是他亲自调教了十几年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长大,又怎会不心疼?不愧疚?

    他觉得自己教育的方式出了问题,不能再将错就错了。

    孟楠溪点点头,喜欢,真的很喜欢。

    “那你要想清楚,他是否足够优秀,是个配得上你的伴侣。”

    “那祖父您对伴侣的定义又是什么?”

    “……”

    老爷子只笑笑,没说话。

    这件事,估计要等到孟楠溪得到真正的实践后才能知道。

    科学探究不是常说吗?

    实践出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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