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执着了
凌姚坐在病床边,抬头看着窗户。
“你说说,咱们俩都快争了一辈子了……我从来都没赢过。”
她们两个年少相识,三四岁就争吵不休,小时候比谁穿的裙子好看,比谁的爸爸更宠自己,上了学比谁成绩好,比谁跟班里人合得来,嫁了人也要比一比谁嫁的老公身份,能力,顾家更优越。
凌姚她从来都没赢过,可她同样有美好的人生,丈夫孩子陪在自己身边,也有自己的事业。
蒋玥元唇边挑起微笑。
“怎么?想跟我比命长啊?这次……你要赢了。”
蒋玥元现在很虚弱,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她鬓边本不该有白发的。
她始终闭着眼,无力辩解,怕身边人伤心,却还是贱兮兮地加了那么一句。
可是她现在这样的状态,让人看了心疼,看一眼少一眼,不看又舍不得。
“什么时候你这么通情达理了?还主动弃权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
“回乐毅市治病好吗?”
“有什么用吗?”
连奕澜市最好的医院都不收她,这次要是不看着路成修的面子,或许直接就让她回家等死了。
这个病说来也奇怪,有活下去的心就还能撑着活长一点,但是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被病痛折磨地形如枯槁,她现在不就切切实实是个黄脸婆了吗?
“全都怪我~该勇敢时……”
音乐没有下一句,因为姜应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路斯延听着他这手机铃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的挺对的,全都要怪姜应。
几个人正在吸烟区,路成修颤颤巍巍地掏出来一根烟,叼进嘴里,却怎么都打不着打火机。
路成修烦躁地把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姜政焕感觉他马上就要碎了。
“……给你老子点烟。”
路成修垂着眸子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路斯延从自己兜里掏出打火机来,帮他把烟点着了。
“喂,怎么了宝……”
姜应心虚得看了一眼姜政焕和路成修,装作若无其事地接着说。
“咳……”
姜应出了吸烟室的门。
孟楠溪嫌呛,也站在门外,隔着一层玻璃跟路斯延对视着。
电话对面的许栩好像有点慌张,正喘着气,“那,那什么,听说……路斯延家人出事了?我用不用过去慰问一下?”
“你干什么呢?怎么喘成这样?”
“我、我哥说要陪着,路斯延姐姐去医院,我想去酒店找他,正好能跟你见一面。”
姜应有点担心道:“别跑了,我去接你吧?别再累着你了。”
“没事,对我来说,小意思。”
“听话,我让司机去接你,你直接来吧。”
许栩有点懵,“啊?以……朋友的名义?”
“以我女朋友的名义。”
“这……还有长辈在……”
“我爸同意咱们两个谈恋爱了。”
“啊?!!!”
许栩更懵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姜应说……他爸爸同意他们两个谈恋爱了?
他们家不是很严吗?
据说之前姜应早恋,他爸妈差点没把他打死。
怎么这次……
“来嘛,正好让我爸见见你。”
“好吧。”
许栩挂断电话,把定位给他发了过去。
姜应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接许栩到医院来。
路斯延觉得路成修也用不着他了,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到孟楠溪身边。
姜政焕眉目有些舒展开,眯着眼,用膝盖碰了碰路成修的膝盖,“你儿子这是……”
路成修吐出一个烟圈,又用食指和大拇指拿着烟,食指轻点,点了点烟灰,只说:“那是孟享的女儿。”
姜政焕顿时瞪大了眼,“真有你的,孟享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说实话,我对那个小姑娘,不太满意。”
“仔细说说。”
“这女孩儿,十五岁被弄出了孟家,只能住在小出租屋里,有个后妈和继姐,那个后妈是谁,就不用我说了。”
姜政焕点了点头,白管家的女儿,白韵。
当年那件事也有了些眉目,孟享追求蒋玥元,娶了钱家大小姐,什么都不为,只为了白韵。
一个管家的女儿,不管怎么样都是配不上豪门子弟的。
但是如果孟享是二婚,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把继室和前夫生的孩子带进了孟家,心安理得地把原配的孩子赶了出去。
不过他真的会老老实实地养着别的男人的女儿吗?
谁知道呢。
他也藏得太深了,当年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喜欢的人是白韵,因为他对蒋玥元的追求太过炙热。
路成修算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小的,也是身份最牛逼的,除了他爸妈,全都拿他当太子爷惯着。
偏偏孟享自不量力,非得跟路成修对!着干,差点就让蒋玥元跟路成修退了婚约。
他们也深知包办婚姻的痛苦,所以主张让孩子们自由恋爱,也算是了去他们的一个心结。
孟楠溪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单纯,别人欺负她也不知道反抗,原配的孩子倒让登堂入室的三儿欺负了。
不过说起小三……
姜政焕心虚地看了一眼路成修。
“你跟小玥之前那件事……”
“那女的我没碰过她,是她非要往我身上贴,趁着我睡午觉,偷偷亲了我,当时我立马就把她开除了……”
但他后来调查那个秘书的底细,竟然发现她是蒋家派来的人。
他当时真的以为是蒋玥元受不了路家的纷争了,他想了无数个原因,这是最合理的一个。
因为路家的纷争让他们失去了两个孩子,路斯延当年差点被人调了包,玩的一手狸猫换太子。
被他及时阻止了。
现在看着路斯延的脸,不用说都知道那是他亲儿子,简直就是复制粘贴的脸。
“唉……她一向冷静有头脑,唯独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你也不想想,她给你生了三个孩子,那么爱你,为什么要干出这样的事?”
路成修一向冷静,三十多岁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他都很成熟了,唯独调查出那个秘书的底细却慌了神,他真的以为蒋玥元不爱他了。
他也想让蒋玥元远离这些纷争,他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了。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路成修点烟灰的手一顿,想到了些什么,他抬眸看向姜政焕,“哥,帮我买点牛奶。”
姜政焕立马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一拍他后脑勺,“你糊涂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幼稚?过敏会死人的!”
“我怕她不让我陪着她。”
“那你就想让自己也住院?你儿子跟你老婆都在医院,你也进医院,你们一家三口算是团圆了。”
“……”
“你进了医院小诚怎么办?”
路成修听着姜政焕跟小时候一样教训自己,还是没敢反驳,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他自己会照顾自己……”
“你记不记得你十七岁的时候过敏,脸肿成猪头了,小玥那时候嫌你难看?”
路成修扯了扯嘴角,就不能不在他伤心的时候提这件事吗?
那时候是情人节有女生给他送了巧克力,他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吃了一块,好嘛,这一吃直接进医院了。
他也不知道那巧克力里面加了牛奶啊。
蒋玥元当时还嫌他馋,什么东西都吃。
她当时还很生气来着,因为路成修没吃她送的,吃了别人送的。
姜政焕吸了口烟,路成修连让自己过敏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你不会殉情吧?”
“……”
路成修没有答复。
“小诚才十四岁,你……!”
“不会。”
路成修算是想明白了,他这辈子,也顾不上为自己活了。
“不打算再治了?”
“不治了。”
“真不治了?”
“她很痛苦。”
姜政焕也沉默了。
他了解路成修,说一不二,占有欲强,被宠着惯着拥护者长大的少爷,如果身边有什么他很喜欢的东西,一定会紧紧拉住不放手。
第一次见他不这么执着。
误会解开了,她却要死了。
门外的路斯延正跟孟楠溪说着悄悄话。
“你爸爸还好吗?”
“他现在情绪稳定了很多,之前就给他打好了预防针,但是他看来还是很难受。”
孟楠溪脸上的表情落寞了几分。
路斯延垂了垂眸,自己母亲要去世了,怎么可能不伤心,但是他知道,她撑了那么久,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他也早就接受了。
至少妈妈临终前身边有人,让她高高兴兴地走,总比这么难受着被病痛折磨好。
他们两个靠得很近,让人嗅到了一丝丝微妙的味道。
姜应挑眉,这是有情况啊。
路斯延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谈了。
姜应秒懂,微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
路斯延刚跟他说完表白了,他们这……还挺利落。
本来还担心孟楠溪留下心理阴影。
这下看来……还担心个屁啊,便宜这小子了。
路斯延完全没给姜应正眼,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孟楠溪身上。
姜应表示很无语。
他妈的,见色忘友。
恋爱脑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