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路斯延不会原谅路父。
同时那也是路斯延魂牵梦绕三年，却仍然无法忘怀的事。
那年路父出轨了。
出轨了他身边貌美的秘书。
那几天，路母和路父几乎每天都在房间里争吵不休。
路母那天看到了路父出轨的事实，她看到了路父亲吻那个女人。
可她那时却发现自己病了。
病的很重。
心衰力竭的路母拿着离婚协议放到路父面前，她失望至极地说道：“路先生，我跟你离婚。她可以登堂入室了。”
“……”
路父极为不满路母说出“登堂入室”这四个词，但是路母给了他台阶，他也没好意思不接。
他们二人达成了协议。
却苦了路斯延和他的姐姐弟弟。
路斯诚尚且年幼，他比路斯延小三岁。
他们两个顺理成章地跟了路父，可路斯延不肯。
法庭上法官问他，想跟爸爸还是妈妈。
路斯延眉眼黯淡，却铿锵有力地开口，“我要跟妈妈。”
因为妈妈身边没人了。
路斯延这个人倔，谁劝都没用。
但是当务之急不是回忆录。
而是接下来怎么办。
找个兼职工作，一个月挣三四千倒也还可以，以他的头脑，读书很简单。
所以他这个月尽量把该学的都学完，然后下个月可以全身心去打工。
路斯延粗略分析了自己现在的局势。
但是打工的话要去端盘子吗？
端盘子一个月至多两三千，完全不够他们家的开销。
短时间内赚的多，本金少的……
嗯……
路斯延已经有了计划，过两天出院之后就开始实施。
……
许栩和姜应走在一条两边种满梧桐树的小道上。
阳光在梧桐树的枝繁叶茂间映射到柏油路上，稀稀疏疏，又零零散散。
他们像是陌生人，不敢靠近，却又像是熟人，能并排走着。
许栩低着头，她说：“你先走吧，我要去找我……朋友。”
“我能一起去吗？”
许栩抬头，她的眼中是看不清的晦暗不明。
“你不嫌弃的话，就一起来吧。”
“？？？”
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许栩叫了司机。
姜应看着车子逐渐远离最繁华的地段，来到了……一个小县城，最混乱不堪的地段。
这里连墙面都是脏兮兮的，一扇扇的铁门，破败不堪，让人一眼就知道在这里住的人经济条件不好。
姜应下了车后不自觉地捂了鼻子。
这里……真的很难闻。
是那种腐败的气息，是姜应从不曾触碰的气息。姜应向来傲气，这种地方通常看都不看就走了，可是这一次，许栩那炽热的目光让他极为难受。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嫌弃我了吗？”
姜应有一种被放弃的感觉，她就好像是为了摆脱他故意而为，他这次不会怕。
他不会放弃许栩的。
许栩敛回目光，“你怕了？”
“没有。”姜应放下了放在人中上的食指，“咱们走吧。你朋友在哪儿？”
许栩叹了口气，径直走过脏兮兮的小巷子。姜应紧随其后。
许栩敲了敲其中一个大铁门。
门上锈迹斑驳，还有些不知名的污渍，贴在门上的年画早已看不见那抱着麦子的娃娃的脸来。
“嘎吱”一声，门开了。
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开的门。
“姐姐，你来了！”
“对啊，妈妈呢？”
小女孩儿垂下了头，“妈妈在睡觉。”
许栩闭了闭眼睛，似是无奈道：“先让姐姐进去好吗？”
“好。”
许栩和姜应刚一进门前看到一个女人睡在沙发上。
她相貌衰老，身子丰腴，沙发下还有几个酒瓶子。她面容跟许栩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却又让人感觉她们两个有扯不完的关系。
许栩不再看那个女人，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儿价格昂贵的巧克力，“小如，这个给你。”
小女孩儿有点怯怯的，她的小脚丫慢慢地挪动着，十分艰难的来到了许栩面前。
她用脆生生的嗓音说：“姐姐，妈妈说不能收你的东西。”
许栩怔愣了片刻，随后笑道：“那……不算是姐姐送你的，等你长大之后，再还给姐姐好不好？”
“那…那好吧。”
小女孩儿收下后，许栩拍了拍她的肩，“小如，去房间里吧。”
“好。”
这间房子只有三个屋子，客厅、厨房和一个卧室，小女孩应该是和母亲睡在一起。
许栩走到沙发不远处，拍拍女人的胳膊，“妈，醒醒。”
姜应懵了。
许栩叫她什么？
妈？！！！
那在许家大宅里的那位是谁？
女人被叫醒，揉了揉不明亮的眼睛，却看到来人是许栩。
“小栩？”又有几分不真实似的眨了眨眼，“你来了啊……”
“我来看看你们。”
“好……好。”女人有些慌忙地手足无措，问道：“几点了？”
“六点半了。”
“我睡了这么久？！”她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吃饭了吗？小如也没吃呢吧……妈给你们做饭吃啊？！”
许栩笑了，“好。”
随后她却看见了姜应，“这小伙儿这谁啊？长得嫩俊呢。”
“这是……同学。”
女人似是看出来许栩眼中的小心思，并没多言，而是起身去了厨房。
“那个人是……”
“我妈。”
“？？？”
……
姜应不明白，但也不再多言语了。
戴余却慌里慌张地举着菜刀从厨房跑了出来，“没……没买菜，我去买菜。”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般地跑回去，把菜刀放在案板上。
“我跟您去吧。”
“我、我也去。”
姜应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就一个人待在别人家有些不合适。
三个人到了菜市场。
这是姜应从来没见过的热闹非凡。琳琅满目的瓜果蔬菜，人员混杂，却充满了烟火气息。
“小栩想吃什么，妈……啊，阿姨给你们做。”
“……”
许栩没说话。
她却自顾自地说：“我知道，小栩最喜欢阿姨做的大乱炖了。”
“对，对，大乱炖。”
两人看着戴余挑挑拣拣买了七八样菜，又忙着跟老板砍价。
她又到了卖肉的摊子。
许栩凑近她，“妈——”
戴余慌忙得捂住了她的嘴，“……不能叫妈了。”
许栩低下了头，没再多说什么，“……我想去小卖部，买瓶饮料。”
“行，等着，妈给你……给你钱。”
许栩看着她递过来的十块钱，连忙推拒着她的手，她说：“我有钱。”
戴余愣住了，她怎么忘了呢？许栩现在不属于这个破烂的小县城了。这里那么乱，那么脏，小栩那么干净，她天生就不该在这里。
她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那里，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好。”
许栩拉着姜应到了小卖铺。
坐在柜台的少女正在打着游戏。
“林秋稚。”
“啊？”少女回头。
她穿着简单的一件棉服和牛仔裤，因为穿了太久，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但是并不脏。
“小栩姐，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
她的小表情灵动可爱，还有几分稚气，长发随意搭在肩头，浑然是个美人坯子。
许栩在小卖铺买了两瓶冰糖雪梨，随手扔到了姜应怀里，姜应连忙搂着，跟着许栩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小卖铺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小老板，来包利群。”
……
姜应跟许栩回了那个昏暗的小房子。
走廊上的灯晃晃悠悠得，忽明忽暗。姜应仔细盯着许栩的眼神，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究竟是欣喜还是悲伤。
他们走进了屋子，戴余在厨房忙里忙外，许栩几次想插手帮忙却都被戴余推着手拒绝了。
她说着客套话。
“您的手不该干活儿的。”
许栩的心却狠狠揪了一下，她默默闭了闭眼睛，摸上了那只布满了老茧的，苍老的大手。
她的泪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
戴余却忙着给她拭去眼角的泪，“小栩，别哭。”
小栩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不像她了。但是看到她现在可以打扮得光鲜亮丽得，她也是真的高兴。
因为戴余知道，小栩现在过得很好。
许栩抓住她的手，“妈……”
戴余这次却应了。
“诶！妈在。”
许栩情不自禁地抱住她，伏在她的肩头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她以前嫌弃妈妈身上的围裙脏，连看都不想看。
可现在趴在那条围裙上哭泣的也是她。
妈妈不脏，妈妈是最干净，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戴余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
她现在身子佝偻了，不及以前高了，许栩需得微微弯着腰才能够到她的肩头，她却好似不累一般，过了良久才起身。
她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她说：“妈，我来帮你。”
这次戴余没有推拒。
这顿饭他们吃得很开心。
姜应也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连着吃了两碗米饭。
刚开始还不太适应重油重盐的口味，吃着吃着就慢慢习惯了。
回去路上，许栩问了姜应一个问题。
她说，“你不觉得我和那些小姐有什么不同吗？”
姜应微愣。
许栩很特殊，她是姜应见过最疯的一个女人，她骨子里，血液里，就带有着豪门闺秀不曾拥有的野性。
许栩的眼神晦暗不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与整个奕澜市相融。
“我以前……是姓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