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尘剧场之季礼往事

    在外之时，季安总会梦到同兄长季礼的过往。

    在季安的心中，无论季礼多么严苛地对待他，这位兄长的内心始终是柔软如丝的，只是表达关怀的方式与他人不同罢了。

    将近十五年的相处，也让这两兄弟的感情日渐深厚。再加上是同胞兄弟的关系，让他们休戚与共，一脉同气。

    不过不管过去了多久，季礼在回到齐国之前的经历，始终被他藏在心底，仿若成了一段不能揭开的秘密。

    每每季安看着季礼如此愁苦的眼神的时候，他都想向兄长问清楚他所思念之人究竟为何人；然而无论季安明里暗里问了季礼多少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此事就让它成为秘密，我不想再提及。”是以过了这么多年，季安都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每年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屏退了所有的宫人，一个人在自己的房内喝着闷酒，干坐到天亮。

    而且到底会是怎样的痛，才会让一个生了大病的男孩，经过了这么多年，还牢牢把这样的痛记在心里呢？无人知，也无人能懂，只有季礼一个人默默舔着过往的伤疤。

    回想当年，齐国大臣锦殊在齐国边境发现了一个被伢子困着的小男孩。那时锦殊只觉得这男孩可怜，小小年纪就要面临像牲口一样被卖的命运，于是他便出钱买下了这个男孩。当他让人给这个小男孩梳洗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让他极为惊讶的消息：这个男孩是齐王找寻多年的二公子季礼。

    这个消息任谁听起来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连锦殊这样历经官场的人，那一刻突然有些迟钝了起来，竟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遇到的情况。而他会直接断定眼前的男孩就是季礼的原因，乃是因为仆人在男孩身上看到了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并且仆人还发现男孩还牢牢握着月牙形的玉坠。

    锦殊回忆起齐王每次说起自己的二公子之时，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留下了伤心的眼泪。当年齐王的后宫争斗不休。女人的心狠往往是让男人所无法想象的。齐王的母后就曾告诫过自己的儿子，莫要小看了后宫女人的本事，若是真宠爱一个女人，就不要放在明面上宠着，以免给这个女人招来麻烦。

    可是当初年轻，又有些自负的齐王，怎会将这样的话记在心里呢？所以几年之后，当他最宠爱的敏夫人要生产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有一伙贼冲进了敏夫人的寝宫抢走了刚出生的孩子。在这样重大的打击之下，敏夫人病倒了。齐王为此愧疚不已，发誓定要找到幕后操控之人。而后经过多番取证，终于发现了是自己的王后在从中作梗。

    于是从那以后，齐王便将这个从未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贬为了庶人。后来又将丢失一子的敏夫人立为齐国王后，并将后宫所有女子都请出宫。为了弥补对敏夫人的愧疚，齐王可谓是十分尽心了。不但给了每个女人所渴望的正妻名分，又和敏夫人在之后的几年生下了季安。

    如此深情的男人，当真是少见。另一方面，齐王也明白自己的王后很想找到丢掉的儿子。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不断向外悬赏：若是有人能够找到身上有月牙印记，并且带着月牙玉坠的男孩，他定给此人加官进爵，让其家族享百世无忧的日子。

    然而悬赏令颁布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人来揭榜。这无疑让身体向来不佳的王后，内心更为焦虑，日渐柔弱的身体，变得越发孱弱。

    不过此番这样的好事居然会轮到自己头上，这是锦殊想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可在冷静之后，他干下决断，很快就将可怜的小男孩带回到了齐国。

    之后就经过王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蜜儿多番确认，齐王和王后方才相信了眼前的男孩就是他们失踪许久的儿子季礼。于是为表示感谢，齐王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大臣锦殊提拔成齐国的相国，并赐锦殊母亲一品诰命夫人的称号。同时也赏给锦殊许多财宝，让锦殊的家族衣食无忧。

    面对如此守信的大王，一向忠心的锦殊，内心更加臣服于齐国了。而后齐国在他的辅佐下，发展的越发强盛了，成为了让周天子都有些忌惮的大国。

    而年幼的季礼，回到齐国之后，本应享受荣华富贵，却生了一场大病。看着自己儿子生着病，口中还囔囔自语的样子，王后的心疼极了。她开始懊悔，假如当初自己能够争气一些，让自己宫内守卫森严一些，季礼这个孩子也不会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将王后视作自己妻子的齐王，又怎会不知王后内心对季礼的愧疚之情呢。是以当季礼身体好转之后，他便立马给季礼准备了一个极好的寝殿，取名为宸阳殿，意为诸天光芒所在。同时又在季礼的寝殿内配备了多名经验老道的宫人，照顾季礼的衣食住行。另外他也希望季礼和季安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不要像他的大儿子同四儿子一样，最终闹得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在齐王的安排下，季礼和季安两兄弟之间有了紧密的联系。可是两个人之间却始终无法交心。

    一次在宫中后花园发生的事情，终于让这两兄弟开始明白兄弟的意义。那一次本是一群小孩子像往常一般在花园内玩耍，可是偏偏有一个调皮的孩子走到季安的面前，指着季安，对季安说道：“你这个没娘疼的家伙。”

    “你娘把你生出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关心过你，想必你娘一定是不爱你，所以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真是个可怜虫。”正当这个孩子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季礼挺身而出，为季安说了句公道话：“不许你欺负我弟弟。什么叫没娘疼，我们母后那是为父王劳心劳力，所以才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孩子。”

    “再说了，就算父王和母后待我们如何，是你一个大臣之子，可以有资格骂的吗？你也太把自己和你父亲当一回事了。瞧你如此嚣张的架势，回去我就禀告父王，让父王废了你父亲的位置，看你还嚣不嚣张。”

    说完这番话，季礼知道自己不过是强撑着气力，不让自己的气势输给旁人，适才才说了这么多话。他觉得这样的话语，足以震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于是就拉着季安的手离开了花园。

    正是有了季礼的这一次挺身而出，才有了之后季安和季礼亲密的兄弟情。自那以后，他们见到对方，不再礼貌性地打招呼，而是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开始关心对方的生活。只不过由于大病之后，季礼有些不爱说话，性格也变了许多，所以不了解他的人总会觉得他有些冰冷，不容易接触。而季安明白兄长的好，是一种似酒酿一般的好。只有当你细细品赏之后，方可体会他藏在冰冷性格之后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