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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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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衣服出现的那一刻, 谢闻渊衣兜里有张封好的符纸竟然同时“腾”地一下飞了起来,幸亏他手疾眼快, 双指一抬,堪堪夹住。

    谢闻渊将符纸拿到眼前一看,发现这正是白天凝魂木中齐鸣峰的残魂暴走时,他用来封魂的镇邪符。

    此刻见到了那件衣服,镇邪符竟然产生了应和,说明几次索命的戏服确实跟齐鸣峰脱不开联系。

    符纸在谢闻渊手中不住颤动, 而就在此时,远方的大楼上忽然有不知道几点的钟声“当当当”地敲响,仿佛某个奇异的指令,四下原本沉寂的一切骤然“活”了起来。

    一直昏迷不醒的崔凯痛苦地嚎叫了一声, 他身侧的氧气瓶突然爆炸, 一股烈焰从崔凯的被单上燃起,渐成熊熊之势;

    同时, 那件衣服猛然张开, 飞扑而来, 像一张五彩斑斓的大嘴,一口吞掉了高悦霞半个身体;

    滚滚的黑气,从衣服的裤腿、袖口、脖颈处滚出来, 延伸、汇聚, 竟然隐约汇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火焰如同亡灵,欢呼着在病房中狂奔。

    谢闻渊手中的符纸挣动更甚, 生生冲破了封印, 虽然仍然无力挣脱开谢闻渊的钳制, 但其中外溢的怨力竟已经开始反吸他的法力。

    几乎是霎时间, 四下险象环生。

    而病房里, 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谢闻渊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必须有所取舍,谢闻渊稍作沉吟,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坚持跟符纸中的残魂较劲。

    这样或许会稍微压制一点敌方的力量,但也会给他造成非常严重的拖累。

    思考完毕,谢闻渊一个就地打滚,从床底下飞身跃出,将符纸朝着那件衣服脱手甩出,同时另一只左手结印,头也不回地冲着病床上一点:

    “速请水德星君,道宗急急如律令!”

    凭空降下来的水浪当头拍在了崔凯的床上,瞬间浇熄了火焰,谢闻渊随即又变幻手印,再使凝冰诀,又将那水冻成了一个冰壳,直接把崔凯封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那张飞出去的符纸没有了谢闻渊的压制,转眼在半空中炸裂,整个病房中顿时黑雾滚滚,怨气逼人。

    一团阴影从碎裂的符纸中飞出,笔直地与穿着衣服的黑色人影撞在了一起,两团烟雾状的人形纠缠扭动着,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而谢闻渊要的正是这个机会,趁两道人影融合之际,他回手打了个响指,一柄不过手掌长短的小剑被抛至半空,转眼变为半米余长,被谢闻渊凌空抽鞘而出,当头直劈,喝道:“斩!”

    顷刻之间裂帛声响,衣服被生生劈成两半,黑影口中发出哀哭,轰然一爆,外侧的一排窗户立刻被齐齐震裂。

    谢闻渊一击得手之后立刻收剑,剑尖点地为轴支撑身形,同时扭腰飞起一脚,将高悦霞踹了出去。

    谢闻渊这一脚所用的力道恰到好处,用的是“推力”而不是“击”力,高悦霞踉踉跄跄地退出去数步,后背撞在墙上,竟然也没摔倒。

    紧接着,那团彻底融合在一起的人形黑雾便发狂般哭嚎着冲出了窗外。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在这种危急时刻听起来格外欠,有个人扬声喝彩道:“哎,腰真好!”

    谢闻渊二话不说,收剑换枪,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手就是一枪。

    他用的是用来打鬼的特制手枪,子弹过处穿透怨气,拖出一道长长的金光。

    对面楼上的易奉怡停下鼓掌,猛一偏头,子弹擦着他的耳畔打在了墙上。

    “用不着这么狠吧,腰好有什么不能夸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谢闻渊微笑道,“我怎么会攻击自己的战友呢,你回头?”

    “……”

    易奉怡猛然意识到不妙,转身一看。

    “我……去……谢闻渊你——”

    只见在他身后的玻璃上,正贴着一张巨大的人脸,脸上遍布着一道道裂纹,好像摔碎之后重新拼起来的,正是齐鸣峰完全融合之后的完整魂魄。

    他此时正张开了嘴,跟吃冰棍一样喀吱喀吱嚼着落地窗,眼看就要挤进去了。

    怨气随着猎猎的风从窗户破损的缝隙处涌入,刮面如刀,易奉怡连退几步,手结不动明王法印,动作快的几乎要划出残影。

    “砰——哗啦啦!”

    窗户彻底碎裂开来,但人影却没能如愿进入室内,以易奉怡为中心的一道气浪翻涌而起,顿时将他向后推出。

    那边谢闻渊早已经拨通了电话:“赵衡,看见目标了吗?快动手!”

    “收到!”

    他们之所以敢在这里闹的天翻地覆,是因为周围都已经布下了层层的防御结界。

    医院早已经配合着发了装修通知,普通人无法看见怨灵,也也感觉不到被结界拦住的怨气,听见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还以为是装修队在赶工。

    只是齐鸣峰这怨灵体积庞大,无法在室内抓捕,这才被谢闻渊和易奉怡一左一右逼出了病房。

    他的身躯刚刚被推至半空,周围早已用朱砂和符咒布成的法阵就被特别行动组的技术部门发动,千万道金丝向着中心收紧,兜头将怨灵罩了进去。

    易奉怡和谢闻渊都下了楼,在底下的停车场上碰面。

    易奉怡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嘞,总算解决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谢闻渊低头看着手机上各式各样的消息,心不在焉地道:“有个假扮护士长的工作人员被塞到厕所里去了,正在搓澡,让你帮她报工伤,哦,还有那排坏了的玻璃,也记得赔。别的还好。”

    “好好好,都赔都赔,哪天赔光了我就回家卖红薯,还省得受你们这些人的鸟气。”

    易奉怡道:“我就奇怪啊,你说别的鬼都是往外面跑,怎么这个非得往病房里面钻?咱们两面夹击都差点没把他给赶进阵眼里。”

    谢闻渊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何暄二十分钟前发短信跟他说,林雪旷这边没什么情况,现在两人正开车往回折。

    他心里一松,转头冲易奉怡笑了一下:“你忘了,齐鸣峰是跳楼死的,他不喜欢悬空。”

    易奉怡怔了怔,只觉得这句话要是细想起来实在叫人无限唏嘘,摇头感叹道:“校园霸凌这个问题真的是难搞。要不怎么说呢,世界上最残忍的往往是最纯真的人,孩子们欺负起人来有时候最狠了。”

    谢闻渊道:“说这么沧桑?”

    易奉怡道:“那你是不知道,没爸的孩子就是很容易挨欺负啊。”

    谢闻渊原本神色轻松,听了易奉怡这句话却是一顿,转过头来。

    易奉怡倒是无所谓,依旧是那副散散漫漫的语调,提了几句自己过去的事:“我爸牺牲那会我还上小学,上的还是那种子弟小学,我妈工作又忙,还特低调,老不让我在外面提她,一开家长会,次次我座位是空的,那时候为了班上同学总拿这个嘲笑我,可没少打架……”

    谢闻渊听着他说,面前倏地浮现出林雪旷的模样。

    他想起他们重逢的那一天,在a大临时审讯室里,林雪旷淡淡地对自己说:“我的成长环境不太好,家境又贫困,能上学很不容易,所以必须得尽力的打工、读书。”

    “你永远也不会真正理解我的感受……”

    “我是孤儿,没有父亲母亲,学校里经常有人以此嘲笑找事……”

    一句句话萦绕在心间,让他脸色发白,心头也跟着绞痛,涌动出无法言喻的心疼与愧疚。

    在刚听到林雪旷说那些话时,就让谢闻渊大为难过,只不过那时两人有所争执,林雪旷的用意主要是为了气谢闻渊,语气也半真半假,十分讥讽,因而那难过中就还夹杂着恼怒。

    而今他们也相处了这些日子,谢闻渊逐渐冷静下来,也看到林雪旷身上的改变。

    再听到相似的话从他人口中说出,令他忍不住又去想象林雪旷所经历的一切。

    他还不如易奉怡,易奉怡的父亲是烈士,母亲是副局级领导,林雪旷却那么小就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他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长大成如今的样子?

    当久别重逢之后,他抱着怎样的心情跟自己说那番话?

    淡漠,嘲讽,或者心中依旧有着一丝伤感?

    他说得对,自己或者真的还不够理解他,还不能做到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所以他失望了,才会有了如今的疏远。

    但自己怎么可以让他失望!

    谢闻渊突然很想见见林雪旷。

    易奉怡自己是当个乐子说的:“那老师还特别势利眼,看跟我打架的那帮人里面有成绩好的,家里有钱的他就不管,后来知道我妈是谁了,吓得连眼镜都掉了,你说搞笑不?”

    他一边说一边等谢闻渊跟着一起乐,结果回过头来,却见谢闻渊目光沉痛,表情僵硬,竟像是十分痛苦和心疼的模样。

    “……”

    易奉怡警惕地闭上嘴,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小谢同志,你对我……”

    “易主任,谢顾问,你们在这!”

    正在这时,赵衡大步走了过来,汇报道:“这边的善后工作我们都做好了,但是刚才有人在医院门口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被毁掉的邪阵。二位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情况?”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悦霞的事还没见个分晓,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个邪阵出来。

    易奉怡和谢闻渊跟着赵衡一起来到医院外面,几个特别行动小组的技术人员正在对面街心公园的小树林里用特殊探测器检查残留下来的能量波动,从显示屏中可以看出深蓝色的光波。

    “如果这个阵在刚才冤魂暴走的时候一块发动,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但为什么没有成功呢,这是谁把它给毁了?”

    赵衡将一处画面放大,抬头问谢闻渊:“谢顾问,您怎么看?”

    谢闻渊一时未语,目光落到别处,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纸屑。

    那是使用过后的符箓破碎的一角,上面还能看出一个凌乱的“斗”字。

    易奉怡走过来,看见那个字就是一惊,道:“小雪?”

    谢闻渊面沉似水,立刻拿出手机,迅速给林雪旷和何暄分别拨了电话,但两人的手机响了半天,竟然都没人接。

    时间往前倒一倒,林雪旷跟何暄这对“冷若冰霜x胆小如鼠”的组合新鲜出炉,共同开车从夏令营中另一位老师韩芮家中离开,折返医院。

    林雪旷坐在副驾驶上,何暄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偷眼观察他。

    不得不说,他虽然一直很怕林雪旷,但作为相关行业者,何暄对这位来历神秘又身手高强的“林大师”,心里也同样怀有着向往和好奇。

    这还是何暄头一回跟林雪旷离的这么近,而对方很明显对他不感兴趣,一手撑着下巴,侧身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

    从何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林雪旷柔软的黑色刘海在风中轻轻扬起,下面是英气而迤逦的眉峰,长而黑,像是被笔墨精心描画过,轻蹙起来的时候也格外容易令人动容。

    他眼中的神色无法看清,只能瞧见夕阳橙红色的光倒映在里面,即便是融融的暖意中,也掩饰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清冷和疏离。

    林雪旷十分沉默,但从他从容舒展的姿态和略带无谓的神情看来,这显然不是因为内向,而只是懒得同人交流罢了。

    这样仔细打量起来,何暄才意识到,其实林雪旷的年纪应该还没有自己大,也是,听说他还在上学,只是他身上那种忧虑而沉凝的气质,总容易令人忽略年纪。

    这个瞬间,何暄突然有些理解了谢闻渊为什么总是表现的那么紧张林雪旷。

    他心里也在暗暗地想着,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他如果笑起来,不知道有多好看。

    “打灯,拐弯。”林雪旷突然道。

    他主动和我说话了!

    何暄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于是积极地回答了一声:“啊?”

    林雪旷抬起一根手指,绕了半个圈,示意何暄转头朝前看。

    何暄一看,发现前面本来是个大拐弯,但是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愣是把车子笔直往前开,一副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刚烈架势。

    没想到竟然是林雪旷及时提醒,那说明,他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偷看他?

    何暄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打方向盘转了弯,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社死不是因为偷看美女,而是偷看男生……虽然也挺漂亮的。

    好在这时已经离目的地很近了,拐过这道弯,他们已经能隐约看见前方几百米外的医院大楼。

    今天的天气不算很晴朗,天色渐晚,空气中弥漫着濛濛的雾气,高楼在雾中影影绰绰,周围仿佛隐隐有烟云在变幻涌动,但路上的来往的人们浑然不觉,形色匆匆。

    但林雪旷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突然坐正了身子,道:“稍等,停一下车。”

    何暄连忙把车停在路边,问道:“林大师,出什么事了吗?”

    林雪旷从一个小瓶子里倒了几滴牛眼泪,弹到了何暄的眼睛上。

    何暄一个激灵,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顿时发生了变化。

    此时正是夕阳渐沉的时候,天空一片橙红,唯有医院大楼的正上空被重重的黑云所遮盖,其中隐约能够看见缭绕的血光。

    滚滚的怨气像是咆哮的怒涛,在两栋楼间翻滚,不时能看见一个硕大的人影在其中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能将整条街道吞噬,街上却是一派繁华景象,根本没有人发现危险近在咫尺。

    何暄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像上次看见蕙蕙一样,两眼一翻直接晕倒。

    不过这回只有他和林雪旷两个人,一种奇怪的自尊心阻止了何暄这样做。

    于是他又仔细观察了片刻,这才发现浓郁的怨气与鬼影外围,隐隐有着一道道暗金色字文组成的锁链,限制了怨灵影响的范围继续扩大。

    也是,毕竟那里有谢闻渊在呢,何暄稍稍放心,林雪旷却依旧觉得不对。

    看这怨灵的规模,齐鸣峰的魂体应该已经彻底完整地融合起来了,谢闻渊显然是打算先让他彻底进化为厉鬼,再以外围布好的大伏魔阵进行镇压,这完全没有问题。

    可为什么他此时人在大伏魔阵的外围,却依旧能够感觉到法阵运转时所带来的压力呢?

    林雪旷道:“你车上有没有进行法力监测的仪器?”

    何暄道:“有!”

    林雪旷示意他拿出来,把监测器打开一看,果然除了医院那两座大楼附近的能量场之外,在街道另一侧的东南方向,还有一片深蓝色的旋涡状光波在不停旋转——

    吞噬着伏魔阵所发出来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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