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一面镜子碎成两半，掉入火海。
叶君秀眉冷竖，吃了一惊。本以为唾手可得胜利在望，这个人又耍了什么花招？
林展出现在她身后，一个手刀劈了过去，裹着魔气气势凌厉。叶君捂着脖子，摇摇晃晃转过身，“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问你，这是为什么呢？”林展拍拍猫头。
小猫得意地蹦跶起来，在林展手心来回转，吐出一个纸卷：那是能复制出完美假象的镜子。
叶君的脖子上，方才林展劈到的地方沾着黑色的魔气，摆脱不掉，更有蔓延全身的迹象。叶君异常痛苦，站都站不稳，一步三摇走向林展，喃喃道：“没关系，镜子已经碎了。接下来你逃不掉了！”
林展不理解这种异于常人的执着，后退了一步，轻松躲过叶君的手，叹道：“你这样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为了他，值得吗？”
叶君一笑，清秀的面容多了一分妖艳，“有什么不值得？我的性命都给了他，更别提如今这一缕残魂。”
“残魂？”林展默默看着叶君挣扎痛苦的模样，“你是不是忘了，原北如今也只是一缕残魂。就算有了所谓神剑，他又能做什么呢。”
“有了神剑，他会开心。”叶君眼中露出坚定，她心心念念的是无法用语言说服的执念。
林展摇摇头，再一次躲开叶君，淡定自若边退边道：“五百年了，他可曾有过一丝开心？他最开心的时候是兄友弟恭、共同进步的时候，再往后，人心易变，是他自己把自己、把你、甚至原南都逼上绝路。你为他做的一切，都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泥潭。”
叶君怒道：“你懂什么！他就是想做到最好罢了！为什么原南能得到神仙的馈赠，他却不能！人与神之间是难以跨越的鸿沟，我一生都在苦研铸剑，依旧比不过一个外行神仙的随手一点！”
林展站在原地，叶君已经没有力量再靠近他，他神色凝重，长叹一声惋惜道：“你也是困守在执念里的可怜人。我一个外人看来，神仙的选择没有错，他点化的人成为了阳光下最圣洁最善良的剑神。原北和你，都被自己内心所困，生出五百年都无法磨灭的心魔。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若是原北或者你遇到了那个神仙，得了馈赠的你们，不可能比原南做的更好，会不会又生新的心魔呢。”
叶君愣在原地，眼中流出血泪，不再尝试向前，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本来父亲和原伯伯说定，等我铸好一把绝世好剑，将会带着它和原北共结同心结、完成道侣仪式……”
林展叹息：“他不放过自己，你也不放过自己。问世间情是何物……”
叶君擦了擦眼泪，没了攻击力的她看着身影单薄，瘦弱可怜，她露出一个笑：“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展脑海里立刻闪出一袭白衣，嘴角不自觉微笑，“有。”
机关猫兴奋地跳了跳，吐出好几个纸卷，上面皆是空白。小猫那头的人一定心中有波动，欲言又止。可惜这都被陷入沉思的林展忽略了。
“有”字刚落地，他莫名想起那个强势、阴鸷、时不时不讲理、有时候却异常温柔的男人，睫毛抖了抖，“其实我也不清楚。”
机关猫瞬间泄了气，落回林展手中，那头的人应是愣住了，隐忍沉默。
叶君提起喜欢的人，笑容里再无之前的疯狂，只余羞涩和欣喜，“我可是无比清楚，我想让阿北开心，想和他成为比翼双飞、永世不分离的道侣，这便是喜欢人的感觉。你对你想起的那人，是怎样的呢。”
林展想了想，白衣女修自然是希望她活着，希望可以靠近；至于聂千红……
“罢了，不提这些。”
叶君望着自己渐渐透明的手臂，悲伤又释然，“有没有人喜欢你呢，若有人喜欢你，一定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林展又想起聂千红，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那点占有欲是因为他愿意成为他的道侣，还是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林展呢。
他勾了勾嘴角，分不清是笑还是无奈，“或许，没有人喜欢我。”
机关猫瞬间蹦跶起来，一个纸卷弹出：林展，我喜欢你！！！！！
感叹号都多了好几个，足以证明对面的人有多急切地表达心意。
叶君愣了愣，笑了：“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没人喜欢？”
林展也呆住了，他就和机关猫的主人石木兰当了几天网友，深夜聊过几次天，怎么会突然这样告白了。第一次聊天的晚上，她还说过有一个其他的心仪之人。林展瞬间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石木兰过于善解人意，是来给他撑场子，不想让他在敌人面前失了面子。
叶君站在黑暗中，身下火海消退，最后变成了一簇小火苗在两人之间跳跃，“我快走了，为什么你还不出来见我……”
林展盯着小火苗，眼中映出一团火红的倒影。
叶君重新留下眼泪，“你说，阿北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能不能帮忙把他叫出来？”
“怎么帮？”
叶君脸色回归平静，最后一滴泪落下，面无表情道：“当然是……”
小火苗忽然一颤，直冲冲飞向林展，速度堪比划过天空的流星尾巴。
林展并无震惊之色，放出了全部的灵力和魔气，两者相撞生出一股冲击，小火苗被打散，反弹到了林展身上，林展借势退后，“你同我讲那么多话，就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叶君笑了笑：“被你发现啦，抱歉，你喜欢的人、喜欢你的人你以后都见不到了。你说我执念过深，等你尝过执念的滋味再来评判我吧。”
有一簇微弱的小火苗从林展身后悄然钻入他的身体，林展浑身颤抖，似有万千虫蚁啃噬着骨髓，令他痛痒难耐，恨不得当场自我了断。
叶君静静看着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色。
最开始他有几分痛苦，片刻过后脸上只有一片平和宁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抬起，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海。她和他对上眼神，叶君竟感受到全身的冷意，像是被危险死死盯上、无法摆脱的紧张感。
“你、你已经没救了。”叶君镇定了一下，告诉自己这场比斗已经赢了，无需担忧。
林展闭上眼，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翻滚着、叫嚣着，灵力一遍遍在周身游走，冲击着每一处穴道。外界的一切他都无法感知，此时他的体内形成了一个灵力与魔气互相转化、相辅相成的闭环，从丹田始，在脊骨终。
小火苗跳跃着，不遗余力地在脊骨内发挥着光和热，企图破坏宿主体内的灵魔体系，致力于燃烧脊骨、打造剑身。
叶君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道：“活人煅剑，你还是头一个。如果这次成功了，那一定将是我最得意的杰作。”
林展没听到这些话，他的神识随着灵力的运转，渐渐突破了铜像的桎梏，来到了原北祠内。
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空无一人的祠堂。
林展心道，聂千红呢，他放弃了我、离开了吗。
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而来，铺展神识的林展，理智早已被灼烧殆尽，脑海中被最原始、最直接的情绪所掌控。
这股悲伤不知从何而起，却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悲凉和无奈。
林展苦笑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眸子是无边的死寂。
“林展、林展！”一个声音响起，急切地拍着祠堂紧闭的门，“你还在里面吗，抱歉我回来迟了！”
林展听出来这是石木兰的声音，僵掉的脑子费力转起来，低头看了看安静如鸡的机关猫。
如果小猫那头的人是石木兰，那她随时可以同自己联系，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么，机关猫真正的主人，那个一直守着自己，关键时刻传送过来一面镜子的人，那个笨笨拙拙向自己告白的人，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