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这瞬间，林展突然就想明白了所有的怪异之处。
之前聂千红一些难以解释的言语和表情，竟是源自于一个巨大的误解。
林展作为知晓剧情的穿书者，无比清楚若是按照剧情走下去，他将会遇到无数好桃花烂桃花。
可是，林展不喜。
弱水千三，他只想取一瓢饮。
他已经认定了白衣女修，立誓拯救她、陪伴她。各路桃花于他而言，不过徒添烦恼。所以他本打算为聂千红出谋划策当僚机，为他和心仪女修创造机会牵红线，也算是成了一桩好事。如果聂千红不再是孤家寡人，说不定收敛脾气，争当模范道侣。原书剧情也会改写，间接改变白衣女修的命数。
林展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好，结果闹出了这样一个大乌龙？
林展抓住聂千红的手，将他推离，后退一步礼貌笑道：“我想你误会了。”
聂千红反握住林展的手，两人皮肤相触之处渐生温度，眼中笑意渐深：“那，你只是单纯的想杀我？”
林展眼中毫无惧意，迎着聂千红晦暗不明的目光，“不，我是指你方才所说，我想杀你，是你误会了。我一介凡人无门无派，之前从不认识你，祖上十八代都同你毫无渊源，怎么可能想要杀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他垂眉叹道：“也许，你感受到的只是我在恐惧中，下意识的自保心和警惕心吧。”
聂千红轻笑一声：“也许吧。聂家谷偌大的家财，觊觎者无数。除了地上这群明抢的，也有其他使各种手段的人，我见多了。不管你抱着何种目的前来，你都杀不了我。所以，如果有人要挟你指使你，不必在意，也不必痛苦纠结。既然爱上任务对象，不如直接倒戈，我会护你。”
林展听着聂千红信息量巨大的话一句一句冒出来，脑补的逻辑极顺毫无破绽，还帮自己安排了一个爱上不该爱的人，左右为难、背负颇多的戏路。林展自己都觉得这比自己真实经历合理多了。
林展眼中的光熄灭，抽回了被攥的发疼的手，叹道：“你这一番话，只是为了测试我、策反我吧。外面毒障已除，我们就此别过。你不是断袖，就当之前我什么都没说。以后也请不要再提，算是我的恳求行吗。”
聂千红良久地沉默，张了张口，有句话梗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他以前遇到看着顺眼的女修，都能坦坦荡荡去搭话坦白，不成就下一个。这一次却像是哑了一般，心如鹿撞小心翼翼，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真想抚摸一下林展，安慰失落的他，但是被推开的手微微颤抖，只能看着林展离去的背影。
地上的梁恺命大，晕过去又醒了过来，看到这两人还在你侬我侬，差点又气背过气。这时才用着最后一口气幸灾乐祸道：“哟，分手了啊。”
聂千红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腔难言的情绪正好有了出口，又给了他一脚：“你自己选个死法，我成全你。”
梁恺眼睛里的血流进嘴巴里，鼻孔里的血流在下巴上，面目极其可怖，却哈哈大笑：“死法已经选好了，不仅我，还有你，对了，还有那个姓林的小子，一起黄泉路上见！”
聂千红脸色一变。
这瞬间天崩地裂，头顶的石壁碎成巨大的石块，接连落在地上。几个死去的弟子的尸体被挤压，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血水从石缝间涌出来，向四周流去。
聂千红第一反应不是护住价值连城的法器，而是恐惧和战栗。林展再聪慧，面对这样恐怖不可控的力量，如何能自保？
在那个寒夜之后，再也没有人和事能让他害怕失去。
今日是第一次。
林展还没走出山洞，就再一次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这熟悉的山体震颤，熟悉的崩落之声……
驼峰岛的命运依然会像原书一样，彻底沉没海底。
林展躲过一块巨石，又一块直直落了下来。前面的路上也堆起了石块，躲避都无处下脚。林展只能躲开又大又重的石块，任由小一点、不致命的石块砸在身上。
他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呐喊着，痛！
还有几步就能迈出山洞，林展终于见到胜利的曙光。然而此刻，一块椭圆形的石板砸了下来，林展已经无处可躲，前后都有巨石挡路。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林展不慌不乱，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甚至还有心情吐个槽，这块石板还挺像棺材盖的，上天待我不薄啊。
他期望中的棺材盖迟迟未落下，眨眼间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击碎了路上所有石块，疾驰而来，用他宽厚的身躯、有力的臂膀，生生抗住了这块压顶巨石，为林展撑开了一片小天地。
林展呆呆地看着又一块巨石落在聂千红肩头，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似乎砸在身上的只是一团棉花。
聂千红笑了：“我送你的衣服都破了两个洞，你居然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林展无心同他开玩笑，聂千红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他于危难。林展心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胸腔里一股暖意升起，他几乎哽咽了。
“你、你肩膀上又流血了，快把石板丢了！”林展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才能偿还这次救命之恩，“多、多谢你。”
聂千红不太爽：“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伤。我本来也是要从这里出去的，洞口堵了想出去可就难了，不必说谢。”
聂千红并没有丢出石板，这个角度正好替林展挡下了所有落石。林展眼角微红，他看得到，聂千红后背已经被数块石块砸中，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谢谢。”林展能言善辩，此时却找不到任何话语，只吐出了两个最干巴巴的字。
聂千红道：“你快从缝隙里钻出去。”
林展看着只剩下一人宽、还在不停缩小的洞口，点头：“好。”
在石板的掩护下，林展的前方一片畅通，临近洞口，他艰难地侧起身子往前挤。先是伸出了一只胳膊，然后吸气收腹，终于出去半个身子。
在即将出去的那一刻，林展转过头，眼中含着热切与焦急：“没有我这个累赘，你可也要快些出来！”
聂千红身上持续砸下落石，本人却完全不以为意：“我同你不一样，有着灵力护体。”
林展突然色变，山洞里，一柄短剑灵活地避开落石，锁定了聂千红的心脏，呼啸而来！
“快躲开！”林展声音几乎嘶哑。
聂千红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举着石板巍然不动：“梁恺这家伙，还真是天生偷袭的料，都那样了还能搞这一手。”
他不能放开石板，一旦没有石板的保护，林展必会被洞口接连落下的巨石砸中，一命呜呼。
聂千红对着林展展颜一笑：“就这点威力，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林展瞳孔紧缩，眼中尽是震惊、痛惜与担忧。他如何都想不到，聂千红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保护他，林展从未被人如此待过。
为什么呢。
聂千红不是最可恶最残忍最讨厌的大反派么，不是时时刻刻都翻着眼皮嫌弃他么，不是屡次差点动手要了他的性命么。面前这个微笑着为他挡下巨石，丝毫不顾自己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林展想不明白，这个紧要关头，他放弃了思考。
脑中、心中，乃至身体里，都沸腾了，有什么呼之欲出。
一个快如闪电的影子从聂千红面前掠过，和那柄夺命短剑相撞在了一起。
聂千红全身颤抖了，眼中瞬间充满了血丝，“林、林展！”
林展抬起手，掌心紧握短剑，血一滴滴落下来。他双耳轰鸣，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没了，体内灵力翻滚着叫嚣着，直冲脑门，林展觉得自己快要失明了。
聂千红挥手砸开落石，抱住林展，卷起一圈圈呼啸着的霸道灵力冲着洞口撞去。山洞被撞开一个口子，两人滚了出去。
林展不清楚聂千红有没有受伤，但是他在聂千红怀中是毫发无损。
林展喘息着说：“你入定被打断后，不是不能使用灵力么。”
聂千红将他放在一个较为平坦的地上，“我也想问你，你方才明明就可以出来，为什么还要救我。”
两人皆沉默。
聂千红拉起林展的手，这个漂亮白皙的手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见骨。
他默不作声替林展包扎，感受着这只手微微的颤抖，“疼么？”
林展混沌的头脑突然清明了几分，痛感上来了，眼泪也下来了，“疼。”
聂千红忽的很心疼，“你为何这么傻？如果不小心，你可能真的会没命。”
方才那瞬间的心情，林展自己也搞不清楚。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自己逃掉，聂千红如果死在这里不是更好么。提前解决掉大反派，从此此间一片祥和安乐，再好不过。
林展想，也许我是不想欠人情吧。
聂千红突然说：“我答应你。从今往后，莫要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