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试探
“云泽哥哥？”
罗莹轻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季云泽有些过分白皙的手背，顺便拉回了季云泽的思绪。
“云泽哥哥是被我的无知与蠢笨惊住了吧……真是愧疚啊……我真的很后悔……我对不起哥哥……”
此时的罗莹无措的圈弄着自己的手指，而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不像一位身份尊贵的亲王，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向对方倾诉着自己的过错。
“所以呢，您打算怎么做？”
季云泽遮掩着心中阴暗的一面，如一只身居暗处的毒蝎，此刻，他正悄无声息的运转着元魂力量，静静等待着对方的答案——那个将决定她从今往后命运的答案。
他敢肯定，以自己如今的能力，囚困住眼前这个女孩只需一念之间。
“我要帮助哥哥，履行亲王的责任，而不是空有亲王的头衔，但却像父皇那般逃避，贪图享乐……”
罗莹微微握紧小小的拳头，眼底带着果决，似是努力在向季云泽证明自己的决心。
“好啊，您能这么想这很好啊……”
虽是这样说着，季云泽带着笑意的惊世面容在这一刻却是极尽扭曲，眼底里涌出的，更是如火焰般，能将一切吞噬的杀意。
“是，没错，您享乐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季云泽一步步上前，距离罗莹越来越近，他的面容便若是阴沉。
“云泽哥哥……”
见状，罗莹面色一僵，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季云泽，但却没有逃离的意思，甚至她的眼眸中也不曾看到半分恐惧。
她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微微颤动着的身体还却还是显现出了她的异样。
是不安吗？
不，只有罗莹自己知道，她并非惧怕眼前的人，相反，此刻在对方身旁的她感到无比心安。
只是……她只是觉得难过。
为什么他们会与云泽哥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为什么她信任的人一个个都要离她而去？
就像平日里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权贵们所说，她是如今六国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拜星帝国的亲王，想要的一切几乎都是唾手可得，曾经她也这么认为。
可到了如今，她却感知不到任何快乐，她无比痛苦，可是她却不敢抱怨，也不敢表现的郁郁寡欢，她害怕自己的任何异样都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忌，同时，她也认为高高在上，享受尊荣二十载的自己根本没有抱怨的资格。
时间……仿佛在罗莹无限的忧思中停了下来，直到季云泽缓步来到她的身前。
“云泽哥哥……”
罗莹轻吟着，目光流转，似是有真情流露。
但在季云泽看来，对方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无畏的挣扎罢了。
“但即便如此，云泽哥哥也是不会抛弃我和哥哥的，对吧？”
“……”
如此动人心弦且满带哀求的声音，即便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有不忍，更何况……
季云泽从未想过对方会这么说……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等到他重新正视起眼前的女孩时，对方却早已是红了眼眶。
于是，内心的柔软也在这一刻被触动，先前升起的元魂力量在此时也不由得消散了一部分，但纵使如此，季云泽却也是断断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知晓一切的女孩。
毕竟，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怪，就怪你的哥哥脑子有问题吧……”
季云泽冷笑道，继而，他抬起了手，掌中的元魂力量也在这一刻瞬间凝结成型，光芒四散，蓝紫色的流光顺着他的手掌环绕着。
这光晕虽不炽烈，也不强势，但这却是足以吞没任何生灵，让无数人胆战心惊的
虽极其罕见，但对于修炼到如今地步的季云泽来说，不过弹指一瞬的事情。
不过毒本身的限制就是极大的，自认为不比任意一位90级以上的强者的招式来的强悍，但用来对付罗莹这小丫头，那自是绰绰有余。
原先，季云泽本不想如此的，他觉得将对方软禁便好，就像罗坎言一样，可此时此刻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释放出了一个令人胆战的杀招。
他想试试，那个人究竟会不会出现。
又或者说，他一会儿会不会身首异处。
“不害怕吗，亲王殿下？”
季云泽笑眼莹莹对着罗莹打趣道。
反正结果不会改变，吓吓这女孩也好，省的以后再牵扯出其它事端，他并不急于一时。
“我相信云泽哥哥是不会杀我的。”
罗莹小脸通红且挂着泪水，她不停抽噎着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旧坚毅的盯着季云泽，没有半分畏惧，仿佛她笃定对方绝不会杀了她一般。
“真不愧是亲兄妹啊……这脑子一个比一个会想。”
季云泽咂了咂舌，故作感叹。
不过也难说，若是说罗坎言不作抵抗是因为有温格这个退路，那罗莹不作抵抗便是因为……
想到这，季云泽眸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好吧，那我也只好成全您了。”
季云泽掌心微合，逐渐变为握拳状，似是下一秒强毒便会自他手中释放而出。
罗莹努力擦干眼泪，以便能看清那浑厚且强大的元魂力量——
那是种她从未见过的元魂力量，混沌，邪恶，渗透着丝丝阴寒，蓝紫色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如同地狱的凝视。
直觉告诉她很危险，但她却不愿逃避。
即便她现在只需微微开口便能利用远程传音让羽良和今日在拜星宫守夜的江念银感知到她的危险，继而瞬间来到这里……让她逃离危险……
然而她不愿这么做，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同时直觉也告诉她，她绝不会在今天死去。
“殿下是觉得有人来救自己，所以才有恃无恐？”
季云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
“殿下倒是低估了我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一微风拂过，继而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香……
顷刻间，一道人影已然是横在了两人中间。
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两人都不曾察觉他的到来。
“好及时啊，温格大人。”
耳边响起了略带几分愉悦的嗓音，似是早已料到了对方的出现。
等到罗莹再次睁开眼时，只见温格已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并且微微背对着她，他的手仿佛扼住了季云泽的手腕。
在罗莹看不到的地方，温格利用一种极为霸道的元魂力量将后者掌中即将释放而出的元魂力量生生截断，使之瞬间消散。
“左相大人……”
罗莹喃喃着，有些疑惑。
“早知道陛下放心不下他这个妹妹，不曾想果真如此……温格，你倒是相当有空闲，处理政务的同时还得帮陛下盯紧他这个妹妹。”
季云泽挣脱无果，见对方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于是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面的出声讥讽道。
“大人若真是体谅在下，不如就跟在下回去多批阅几份文件。”
温格的脸色一时有些阴晴不定，但发生这种事，总归不会太过好看。
“真是的，怎么这回生分的倒是温格你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这不是好不容易得到空闲来这里‘学习学习’嘛，像我这样的人，怎能比得上温格大人这般天纵奇才？定是要多加练习，找寻些其他修行的方法才行。”
季云泽明知故问，一字一句道，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更像是在有意撩拨对方的情绪。
“你不该……”
此刻，温格眉峰微压，神情是少见的冷淡。
“我不该什么？只是想和亲王殿下说会话而已，倒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原来没有皇帝陛下的特许，你也是可以进来的啊？”
于是，在季云泽一通强词夺理无理取闹之下，温格倒成了不占理的一方。
事实上，在知道温格与罗坎言串通一气来瞒着他某些事的时候，季云泽就已经对这两人有了异样看法。
其实不然，如今的季云泽于他们而言本就是敌人。
只是这种明知被欺瞒却无计可施的滋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他明明已经尽最大限度做到如今的地步，可温格与罗坎言却依旧无动于衷，尤其是温格，他平静的可怕，对他季云泽的现如今的所做所为没有丝毫不满。
而先前与罗莹的对话更是让他无比好奇于温格与罗坎言的过往。
眼下温格的突然插手也算是正中他下怀，他干脆一股脑的将情绪发泄出来，企图从对方的神情上捕捉到一丝异样。
而一旁的罗莹，则是彻底看傻了。
可惜，温格终究是没有理会对方没来由的挑衅，继而转身望向身后的罗莹。
“殿下，您可还好吗？”
“我没事的。”
罗莹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同时，见到温格，她的内心也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只要有温格在，她便不担心哥哥的安危，之前温格一直未曾出面，以至于让她的内心异常忐忑，而今看到他突然出现，也算是心中有了底气。
至于她自己，她自是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赌她云泽哥哥的情谊，不为别的，就因那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与今夜两人的接触。
虽然她的云泽哥哥在看着她的时候故意表现的凶神恶煞，但当对方真正静下心来专心寻找找古籍之时，那种冷静，沉着，平稳以及温柔的感觉却又如此的似曾相识，如远处飘来的花香般让人不由得沉沦……
对方似乎一如既往，从未改变，只是学会了隐藏他的温柔，伪装出他的狠戾。
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不敢察觉。
……她认为对方必定也是有苦衷的。
所以，罗莹认定，不管对方的性情如何变化，她的云泽哥哥也依旧是当年与她共住在山庄中的云泽哥哥，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从见到她云泽哥哥的那一刻起，她便有一种感觉，对方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她的家人，她笃定！
“殿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请先回吧，我想我应该和右相大人好好聊聊。”
温格极为平静到，他的声线依然是温柔的，只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几分暖意，他的情绪多少是受到了季云泽的影响。
“好……”
见状，罗莹点了点头，眼下这情形，她也实在不好插嘴。
于是退却两步，正当要转身离去时却又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停了下来，她急忙擦了擦还挂在脸颊上的泪水，重新望向了温格。
“那……那个……”
罗莹对两人有些担忧，也更害怕温格会因为她而对她的云泽哥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极力澄清道：
“其实云泽哥哥没有把我怎么样……你们……你们别激动哈……有话好好说。”
话毕，罗莹有些紧张的攥了攥裙子。
“请殿下放心，在下自是会和右相大人好好交谈一番，相信右相大人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同时我也希望殿下明白，在下所做的一切皆是遵循的皇帝陛下的旨意，不敢有任何僭越。”
温格看出了罗莹的担忧，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些许歉意，而后半句话，更像是他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解释。
“嗯嗯……”
罗莹点头如捣蒜，而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里。
片刻后，她终于走出了藏经阁。
“刚刚的氛围好恐怖呀……”
罗莹呼出口热气，拍了拍胸脯，带着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先前在那她是大气不敢出，眼下终于有机会逃离了出来。
“小羽良，快回来送我离开！”
转而，罗莹催动着元魂力量，利用远程传音呼唤着对方。
只觉片刻之间，羽良便来到她的身前。
“走吧！”
罗莹叉起腰来，一脸傲气，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
但羽良还是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
见对方怔怔的望着自己一时没了动静，罗莹这才发觉出问题所在。
‘糟糕……’
罗莹下意识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将样子将一缕碎发捋至耳后，随即有些心虚的望向别处。
但索幸对方并没有停顿太久，而后便将视线移开，静静的等待着她的行动，以便跟随其后护送她的安全。
另一边，身处藏经阁“里”的两人却不似平日那般和善。
“可以放手了吧，温格大人？”
季云泽笑的极为勉强，见对方泄力，他蹙着眉头，转而挣脱了对方的桎梏。
“可真疼啊……”
活动着自己被握的发红的手腕，季云泽似笑非笑的望着身前的人。
“抱歉。”
即便是这种时候，温格依旧很有礼貌。
“啧，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亲王殿下的面说的？还是说你只是想杀了我，但却害怕污了亲王殿下的眼？”
季云泽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温格，直到此刻，他依旧是镇定自若，不留余力的挑拨着对方的心弦。
上前一步，季云泽不动声色的靠近着对方，直到他能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类似于某种浅淡的花香，如同雪落松山般的气息，温柔，沉稳，与温格本人一样，使人不自觉的便想要靠近他，仰赖他，倚靠他……
“很好闻啊，从哪搞来的香水？”
季云泽低下头，鼻尖微微耸动，故作夸张的语气倒是打破了这一刻紧张的氛围。
不过这依旧不能改变什么，主动权依旧掌握在温格手中，这点他季云泽清楚的很。
所以他要化被动为主动。
只见温格肃穆的神情果然有了一丝松动，不过从始至终，季云泽都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杀意。
见温格依旧无动于衷，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想法，季云泽便又贴近了对方几分，在对方的耳边低声轻语道：
“真羡慕啊……拥有那么强势的元魂，如同皓月般耀眼，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停留在原地呢？“
那声音中的蛊惑与挑拨肆无忌惮，尤为明显。
不曾想听到这话的温格却是有些忍俊不禁，先前的冷淡似乎也在这一刻消散，这倒是出乎季云泽的意料。
“我并不想和云泽你为敌，皇帝陛下也是如此，我曾允诺，在你没做出威胁到拜星帝国稳固的事情之前，我断断不会出手干涉你行动。”
“是吗？还有这种事情……陛下还说了什么？”
季云泽挑挑眉，有些不屑一顾，毕竟就看罗坎言那恋爱脑晚期的模样，会做出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可惜了温格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这个炮灰的贴脸嘲讽。
不过这倒是更加印证了拜星皇室的可有可无，眼下皇帝的缺席似乎对拜星帝国没有丝毫影响，帝国上下大大小小的政务机构依旧在正常运转，而温格，绝对是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要说拜星帝国真正的掌权者……
又怎么能说是罗坎言呢？
想到这，季云泽不禁讥讽一笑。
闻言，温格微微摇头，继而道：
“但是，你不该如此……”
“嗯？”
“你不该盯上亲王殿下。”
末了，温格却是叹了口气，他那清楚映着季云泽倒影的湖蓝色瞳眸中竟是多了些少见的忧愁。
“哈……”
季云泽似是没放在心上，他将视线移至别处，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全当默认。
“我知道，我往好处想，也许……你并不是想要伤害亲王殿下，只是想要利用她引出我，但是，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我想这都改变不了亲王殿下的生命曾受到威胁的事实。”
“嗯嗯，很有道理。”
季云泽点了点头，没有做多余的反驳，他平静，从容，似乎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趣。
直到……一个平整而普通的白色信封现于温格的手中。
“这是……陛下曾交于我的……”
终于，在这一刻，季云泽成功被挑起了兴趣。
“他说，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转送给你，虽不知信中所写是什么，但就他口中所说的时机而言，我想……应该就是现在了。”
说着，温格后退几步，与季云泽拉开了距离，继而将这白色信封递给了对方。
“他是什么时候将这封信给你的？”
季云泽接过信封却没有急着拆开，而是抬起胳膊，将其夹在两指中晃了晃，好奇的打量着，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这封信很轻很薄，其上还残留着温格手中的余温，此外也并没有什么让人注意的地方，似乎里面真的只有纸张，并无其它物件。
“在……我还能见到陛下的时候。”
温格欲言又止。
“哈哈哈……那还真是抱歉啊，你的皇帝陛下现在归我了～你们暂时是见不到了啊……”
季云泽自顾自的揶揄道，随即将那信封迅速收于纳戒之中，全然不顾一旁听闻此话后沉默不语的温格。
在这之后，季云泽便带着那信封先行一步离开了此地，独留温格一人望着偌大的藏经阁失神。
“但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决定。”
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暗哑。
在温格的印象中，他自己似乎说了很多类似的话，他想说服自己相信皇帝陛下的判断，想说服自己相信季云泽本身，但……
末了，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温格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