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黑夜教会
皇冠广场上的抗议活动最终以惨剧收场。
据现场调查，三个不同方位几乎同时出现火光和爆炸，但未发现实际的燃烧痕迹，只在事发上引发了巨大的恐慌。近万人从广场周围惊慌逃离，诱发了大规模踩踏事件，造成百余人死亡，数百人受伤，市中心尸横遍野，抗议活动最后也不了了之。
后果相当严重，秩序之厅的警察第一时间进驻了现场，四大教会的特殊部队也有所行动，或明或暗的各种组织都悄然动了起来。
数百蓝制服封锁了整个广场，每个警察的脸都紧紧绷着，酝酿着激烈的风暴。还留在广场的人，不管是商户还是路人，不管受伤还是完好，不管是死是活，一律都被当场控制起来，死的拉去亡者殿堂安放，活的直接送去秩序之厅，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询问和审查，以及之后数不清的麻烦，
不过这些和林奇没什么关系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警察正挤出难看的笑脸，由一个黑色正装据说是局长的人亲自带队，把他毕恭毕敬的送出了封锁线，一路护送进了黑夜大教堂才放心离去。
当然，确切地说是护送那位偶遇的老人，林奇是‘及随行人员’。
老人说谎了，他其实不是黑夜教会的主教。
他是黑夜教会莱茵教区的负责人，特林莱斯大主教。
从家里赶往教堂的路上被抗议活动堵住，偶遇了同样正准备去黑夜教会的林奇，把他也带回了黑夜教会。
一根权杖，带着五彩斑斓的黑，这就是黑夜女神的徽记，高悬于教堂的入口。
这就是神圣的暗夜大教堂。
黑色的穹顶，上面点缀着点点金色，象征着无边的夜幕。
穹顶之下，一座神像高举权杖俯瞰众生，面容模糊不清，意味着凡人永远无法理解神灵的意义。
知道林奇不是黑夜教徒，特林莱斯也就没带他觐见女神，直接把他带进了会客室里，接过林奇递过去的介绍信看了起来。
老人此时已经换上了黑色的教士袍，系上了点缀着五颗金星的缎带，从一个平凡休闲的老人，瞬间变成了充满宗教气息的长者。
而林奇看着他有点好奇，毕竟从未想过，在这个超凡的世界里，身居高位掌管一个教区的居然会是一个普通人。
不仅脑内的声音，就连特林莱斯本人也确认过了，他就是个普通老人，只是会一点微不足道的体术而已。
“没什么可惊讶的，孩子，很多教会都有我这样的主教，教会重视的是对女神虔诚的心以及谁更能为女神和教会效力，而作战只是效力方式的一种而已。就像外面发生的事，后续的直接处理当然要夜行者机关负责，但怎么处理就要靠对女神的虔诚之心了。”
不，我觉得靠的是经验和手腕，和虔诚之心没半点关系。
不过说的倒也有道理，掌握武力的人不一定位于权力的顶端，就看如何制衡了。
因此林奇点点头，感激的说道：“幸亏有您带着，不然我估计好几天都要被这些警察纠缠，什么都不用做了。”
“呵，主眷顾着每一个心怀善念孩子。”老人从介绍信里抬起头，调皮的眨了眨眼，“尤其是一路上暗中帮别人挡着周围拥挤人群的孩子，更值得主眷顾。何况这孩子还帮我捡到了一件奇怪的奇物。”
“那个奇物……广场上究竟怎么回事？突然就爆发那么大的事件。”
“还不知道，但影响一定会很严重，很可能与抗议活动以及百思特隧道事件有关。隧道的事牵扯到多方势力的角力，孩子，你就别多问了，作为即将踏入神秘世界的生灵，好奇心是死敌。记住一句话，好奇心是通向冥界的公路，而且永远不会堵车。至于审查，放心，你的审查已经和我一起结束了，不至于影响你的事。”
特林莱斯一边解释着，一边合起了介绍信交还给林奇。其实这东西根本不是写给他看的，差着好几个级别呢，但他愿意看当然更好。
“赞美静谧之夜，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同为地区稳定的守护者，在女神的指引下，我们愿意与守望者并肩而行。我想所有侍奉神灵的教会都应该是同样的态度。”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吧，林奇暗暗的松了口气。
拿到介绍信之后，他其实始终惴惴不安，只是不喜欢表露出来而已。影视作品里，教会可都是一群思想僵化性格顽固的蠢货，林奇唯恐他们不认介绍信。
因此直到现在，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孩子，不要把我们想象的过于迂腐。已经是蒸汽与科技的时代了，即便是再古板的教会，也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世俗之人。”
确实，林奇觉得这老人除了说话的时候偶尔不够直接之外，和一个世俗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时代不同了，为了维护区域的稳定和民间信仰的坚定，我们的确严守着禁忌的知识和神灵的秘密，不会像那些毫无责任心的秘密结社那样，为了吸收成员就把禁忌知识和神秘力量随意外泄。但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神灵的世界里，也是现世的凡人，必须懂得变通，和你想象的僵化教条不一样。”
林奇尴尬的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不用客气，其实我们还是很欢迎你这样有天赋也有道德的年轻人加入对抗神秘的队伍，人们对于歧魂者的世界总是怀着极大的恐惧，就算有天赋的人也大多会选择远离，想要补充优质的新鲜血液并不容易，愿意用一生的时间遵循神灵指引，与神秘对抗的勇士并不多见了。”
“因为疯狂和失控的威胁吗？”林奇想起娜塔莉之前的话。
“对，这是最大的原因，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异常是人们最害怕的，他们的顾虑其实也有道理，毕竟这是一张单程票，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嗯？为什么？”
“因为灵魂异化是一种很特殊的技巧，现在我们用来对抗幻梦境的神秘和邪神，但是最初这种技巧是不存在的。”
老人看了看座钟的时间，慢悠悠的解释道，
“第一纪神话时代末期，诸神陨落，生灵失去了神灵庇佑，面对幻梦境的邪神和神秘毫无抵抗能力。”
“抱歉打断一下，邪神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有信仰他们的邪教徒。”林奇忍不住追问出心里最大的疑问。
老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还是解释道：“就像现世的神灵一样，邪神是来自幻梦境的高位存在，只是他们不像真神那样拥有完善的神格和完整的权能，所以力量远远比不上真神。但在诸神陨落之后，它们趁着凡世空虚，也窃据了一小部分神灵的权柄，对现世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很危险？”
“当然危险，即便只是‘弱小’的邪神，依然是高位存在，本身就是神秘的化身，只凭真名和形象，就能让人陷入永恒的疯狂。他们的存在性根本不是脆弱的现世能够承受的，一旦本体被引导到现世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严重一些的会造成大片区域陷入扭曲，导致生灵绝迹，更严重的……呵呵，总之是极度危险的，所以侍奉他们的邪教徒才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之一。”
“在神灵陨落的第二纪和第三纪，数万年间生灵都无力抵抗，直到第四纪黎明时代，十二位真神相继从沉眠中归来，他们指导人类走上了歧魂者的道路，人类才算是有了和神秘对抗的能力，虽然还是输多赢少，但至少有了希望。”
“相继归来？”林奇心里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有这十二位神灵归来了吗？那其他神灵呢，也会陆续归来吗？”
“其他的神灵都是陨神，依然在幻梦境里沉睡，至少现在还没有归来，至于将来……”老人看着林奇，严肃的说道，“孩子，凡人不要试图去理解神灵的意志和状态，理解不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的理解了。神灵是更高位的存在，当你产生‘试图理解’这个想法的时候，距离疯狂和失控也就只有一步之差了，一旦你真的不幸理解了，禁忌的知识瞬间就能彻底摧毁你的神志，不管你是不是歧魂者都一样。”
林奇嘴角抖了抖，想到初次听到脑内声音时，想要理解‘声音’存在方式时的感觉，对自己这个旅伴身份的猜测更确定了一些。
不过这些想法不可能透露给老人，林奇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询问道：“好吧，我大概明白邪神是什么了，但异化停不下来是……”
“根据前些年一个民间学者提出的演化论，经过几万年和神秘的对抗，普通人的灵魂产生了微弱的抗性，所以现在大部分普通人才能不受神秘侵扰，可能一直到老都接触不到神秘，除非意外发生神秘接触，破坏了这份抗性。但歧魂者异化了自己的灵魂，抗性自动消失了，今后时时刻刻都在和神秘深度接触，神秘的侵蚀全靠灵魂的强大对抗，时间越长，灵魂越容易被神秘扭曲同化。所以为了保证安全，歧魂者必须尽快向前走，进行下一次异化以使灵魂更强大，但这就面临一个大问题。”
老人在茶几上画了几个同心圆：
“每次异化，都会让灵魂与神秘的纠缠更加深入，受到的侵蚀更严重，只能继续奔赴下一次异化，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危险的循环，停不下来的循环。”
林奇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了四个大字，饮鸩止渴。
“所以，危机和责任，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孩子。”老人最后笑了笑，“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成为歧魂者吗？”
“冒昧的问一句，老先生，你为什么还是个普通人？”
“异化灵魂的天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今生注定只是个普通人，但据说你有这份天赋。”
“是的，我有，而且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奇闭目思索了片刻，面容严肃的点头道：“那么我该怎么做？”
“首先需要确定和你内心契合的那位神灵。因为异化的是你自己的灵魂，如果异化之后灵魂和内心不契合，那也不需要神秘动手侵蚀了，用不了几天你自己就精神崩溃了，这个道理你能理解吧。”
林奇点点头，类似排异反应，穿越者都懂。
“确认的方法很简单，你信仰哪位真神？”
“哈？”林奇愣住了，“必须要有信仰？”
老人也有点懵：“你要追随神灵的脚步，要模仿神灵的权能，当然要经过神灵的认可，这都不算是条件，只能说是真神的歧魂者异化灵魂的基本要求。”
“但是我没有信仰啊。”林奇额头的血管直跳，涩声道，“哪个神灵我也没信过。”
“那就麻烦了。”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老人苦恼的说道，“世上怎么可能还有人完全没有信仰？”
但是有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啊。
林奇知道，他遇到了穿越以来最无解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