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最大挑战:心爱的人精神障碍
四月,最美好的春天时光。
万物复苏的季节。
春光明媚。
桃李芬芳。
偏偏是江天毅失去了活力的季节。
江天毅知道,自己再次陷入了受到创伤打击后,产生了应激障碍。
这次的障碍,来源于,突然的痛失父亲,这个自己的精神支柱,这个自己的亲人。
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可是,他对自己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从这个障碍中,自己爬出来,恢复出来。
他小时候六岁时受到的创伤,到自己二十二岁了,还是没有完全彻底的恢复,还是没有能够自己独自一人出远门。
现如今,旧的创伤没有完全的恢复,新的创伤又来了,如此的迅猛,让他毫无准备,一下子,自己被打垮了,打蒙了。
江天毅颓废,无力,没有精神。
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是他想要这样的。
他自己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他自己恨这样的自己。
他,对自己的状态,无能为力。
他自己,半点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的脑子,已经没有了分析的力量,他无法作出分析。
他的脑子,就是浑浑噩噩。
混乱不堪的各种画面,杂乱无章,一团浆糊。
他从小到大的,各种各样的,见过的他爸爸的各种形象,层层叠叠,蜂拥而出,交叠在一起。
各种各样的,他和他爸爸互动的各种活动,各种记忆,也都交叠在一起。
他,他爸爸,他妈妈,一起的各种互动,也都和其他的各种关于他爸爸的记忆,全部混叠在一起。
还有,在医院里,他爸爸一动不动的躺在担架床上。
还有,他爸爸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
还有,他爸爸被推进了火化炉。
还有,他爸爸的骨灰,被埋葬了,地上,只有一块墓碑。
还有,任碧帆的画面。她和任碧帆亲热的画面。任碧帆和他说想要和他结婚生孩子的画面。
林林总总,好的,坏的,轻松的,可怕的,让他有压力的,感到喘不过气来的,统统一股脑儿的,混叠在一起,乱七八糟,杂乱无章。
总之,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他没有力气去赶走它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自己不去想这些。
其实他压根儿就不想去想,是这些混乱的杂七杂八的各种,它们自己上门来找他。
而他,关不上这个门,也不知道门在哪里,怎么能关上。
他想到过自己去死。
他脑子里,真的想着,自己要去死了。
他想到过,自己跳楼,自己上吊,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人,活着,太苦了。
这么多的苦。
一个接一个的苦。
他痛苦。
他痛苦不堪。
这么多混乱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出现,他不想让它们出现,偏偏它们来找到他。
他对这些混乱的画面,无能为力。他感到痛苦。
父亲走了,他痛苦。
每每他爸爸一动不动的,在医院的担架床上的画面出现,他悲痛欲绝,他痛苦。
每每他爸爸一动不动的,在棺材里的画面出现,他悲痛欲绝,他痛苦。
每每他爸爸被推进火化炉的画面出现,他悲痛欲绝,他痛苦。
每每他爸爸的骨灰被安葬,他爸爸的墓碑的画面出现,他悲痛欲绝,他痛苦。
曾经让他倍感欢愉的,和任碧帆的亲热,也无法让他感到快乐和有兴趣。
任碧帆说她要跟他结婚,他痛苦。
他不喜悦,只是觉得痛苦。
因为,他觉得那是施舍,那是她可怜他。
他给不了任碧帆快乐。
给不了任碧帆任何的力气。
因为,他自己,不快乐。
他自己,没力气。
他觉得,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
父亲走了,他妈妈,一样可以生活下去。
他走了,他妈妈,一样还可以生活下去。
他走了,任碧帆一样可以生活下去,任碧帆本来就独立,她不需要他。
他就是个无足轻重,微不足道的人。
可有可无的人。
他想过跳楼。
他想过自己吊死。
有一个他幻想的高楼的楼顶,在他脑子里晃悠,不断浮现,好像在召唤他。
有一个他幻想的上吊的绳套,在他脑子里晃悠,不断浮现,好像在召唤他。
可是,自己连去死的力气也没有。
他没有力气去找这个高楼,爬上高楼,没有力气纵身一跳。
他没有力气去找绳子,甩绳子,结绳套,没有力气让自己把脖子放到绳套里。
他知道,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死。
他还有牵挂,他还有他妈妈。
他还有他的梦想,生活上的任碧帆,事业上的机器人,自己总好像在牵挂着。
可是,那个高楼的楼顶,那个上吊的绳套,不断晃悠在他脑子里。
不由他控制。
他赶不走那个高楼的楼顶,那个上吊的绳套。
他只能与这些共存。
他还活着。
他也并不真的就要去死了。
那个高楼的楼顶,那个上吊的绳套,也活着,在他的脑子里晃悠着。
这些,所有的这些,统统都是矛盾。
对于任碧帆,他也是矛盾的。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任碧帆。
无法给予任碧帆什么。
任碧帆也不需要他。
他要离开她,他要逃走。
可是,他连离开她的力气也没有。
他连逃走的力气也没有。
离开她,自己可能更加的差,会更加的没有力气,会更加的恨自己。
所有的这些,都是矛盾,让他感到痛苦。
现在,他连分析这些矛盾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力气,分析这些矛盾。
更没有力气,来梳理解决这些矛盾。
他只能跟着自己的直觉走。
那就是,直觉在替他决定,哪样省力,哪样不需要他花力气,不需要他动脑子,他就跟着哪边。
也就是,直觉在替他决定,哪样他觉得自己可能更加舒服一点,更加放松一点,他就跟着哪边。
所以,他行尸走肉。
他成了一块木头。
一个木偶。
没有了头脑,没有了分析,没有了力气。
就像是个,活死人。
他的直觉,就是,他放弃了所有的思考,他没了力气思考,就听凭任碧帆,帮他思考,帮他做主。
他还有求生的本能。他的基本活动,还能继续。
大便小便,能够自理。
他还能自理的,就是每晚上,给他妈妈打个电话,很简短,就是你好吗,注意身体,注意安全,等等,不超过六、七句话。
吃饭、睡觉、其他一切活动,比如,锻炼、搬一箱水,等等,这些机械的活,他也能在任碧帆的安排下,一样样的做。
其余的,电话,就统统不接了。信息,就统统的不回复了。
任碧帆帮助他,大概看一看电话,信息,以免有什么特别要紧的。
面对心爱的人,精神状态不对劲,这是任碧帆这辈子,活到今天,面临的最大挑战。
这个挑战,完全超越了任碧帆所有的认知。
任碧帆从来没有见过江天毅这种状态。
她心里很痛苦,心疼在这种状态下的江天毅。
可是,任碧帆不知道,怎样能尽快的让他状态转变。
她也很焦虑,心里焦急。
比焦虑更可怕的情绪,是不安,是绝望,是无奈,是不知如何是好,是无能为力的一种绝望。
任碧帆从小的挑战,就是她考试时候的衰星,不知道衰星何时来临,衰星一来,她就不再是她自,考试就是一塌糊涂的失败。
可是,这些考试,考的再差,总还有办法啊。
她竞赛考差了,顶多就是没有名称,名落孙山。
她高考考差了,就是去了排名不怎样的学校,无法让她直接本科毕业就出国申请读博士,那么,她还可以再读硕士,换个好一点的学校。
她考研考差了,就是导师被调剂了。
她gre考差了,还能重考。
这些她以前认为的挑战,都是可以应对的啊。
可是,这个自己心爱的人,精神障碍了,变成了活死人,这样的挑战,完全超越了任碧帆的认知。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和江天毅所陷入的泥沼,底在哪里。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不知道深渊的底,在哪里。
这种眼前漆黑一团,不知道这个深渊的底,在哪里,这种感觉,让任碧帆感到窒息。
精神上的障碍,跟物理上的障碍,完全不一样啊。
物理上,如果腿摔坏了,如果是外伤,那是人肉眼,可以看到的,如果是内伤,也可以做核磁共振,拍片子,能看到一部分的。
可是,这个精神上的障碍,在人脑里,看不见,摸不着,完全是个谜,未知的谜啊。
她不知道,江天毅究竟能不能恢复,会不会一直就这样,一辈子,活死人一般。
她真的是没底啊。
对将来,完全的没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