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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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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心荷边听边想,难道夫君说的是真话,昨夜确是与礼部众人在酒肆饮酒!

    可是据她来往宴席上接触,感觉张尚书不像是这样与下级打成一片的上司。

    这又作何解?

    掌柜的总不会特地上门来欺瞒自己吧?

    昨夜夫君没说哪家酒肆,自己更没问,如今知道了,用心去查,总能确认真假。

    陶心荷将膝上木匣移到桌旁,顺手推远些不想看到。

    她客气劝对方饮茶,然后款款提出疑问:“掌柜的,请容我失礼问问,昨晚张尚书也在么?他们多少人聚众豪饮,不怕误了今日差事?”

    掌柜的放下茶盏接话:“夫人心细如发。往常礼部必不会如此,他们也是第一回来小肆包场。小的从大人们言谈间知道,张尚书老当益壮,昨日得知自己小妾有喜了,又逢腊月二十一,是他老人家娘亲的冥寿,深觉祖上有灵,兴致上来,便难得地请礼部大人们一同乐呵乐呵。”

    微微蹙了蹙远山长眉,陶心荷低头端茶轻抿,掩住撇嘴的冲动。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尚书竟然如此胡闹?

    陶心荷暗想,张尚书的孙子都成丁了,快六十的老翁,一树梨花压海棠不以为耻,因为小妾有孕就带着下属们一同胡闹。

    亏他们还是礼部衙门,主管朝野礼仪,羞也不羞。可怜张尚书家中老妻,知道夫君为此在外大肆庆祝么?设身处地一想,陶心荷都觉得心酸窘迫。

    哼,夫君近日荒唐,说不定就是上行下效呢。陶心荷同情罢张尚书夫人,思绪自然转到顾凝熙身上,不过很快被掌柜言语拉回了神。

    掌柜的声音传来:“人数么?大约有三十位大人。”他掰着胖胖手指数了几轮,数清楚了。

    做生意的人就是有能耐见缝插针说好听话:“小的说句僭越的话,顾大人只怕是五品里最年轻的,年轻人里官阶最高的,实在是独领风骚。大人们你来我往,言笑着共同庆贺小年,饮酒相合。那场面真是风流热闹,小的深觉荣幸。”

    至于差事,衙门小年就封印了,算来不过今日一天,大人们安排妥当了,留几个吏员守礼部,倒也不妨事。”

    掌柜的话严丝合缝,陶心荷终于确信,夫君那一身酒气是应酬同僚所致,而非去喝不正经花酒了。

    陶心荷忆起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凭空生出的什么八娘九娘,原来钻了牛角尖,作茧自缚。

    现在回头琢磨,实在可笑,不知怎地,她心头为之一松。

    掌柜的滔滔不绝:“顾大人好像量浅些,不不不,是因为好多大人都奔着顾大人去劝酒,说是难得顾大人赏面出席,殊为难得,必须喝个尽兴。然后呢,顾大人就不胜酒力,在席上趴睡过去。”

    陶心荷生出新的疑问:“同僚们一处喝酒,肯带我家司丞,倒是份情谊。不过在桌上趴睡,到底不适,难道不会片刻即醒么?我家夫君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与此同时,在去老顾府的马车上,顾凝熙把玩着烫金的大红年礼单子,漫不经心大略扫过。

    供奉祖父的、孝敬祖母的、赠三叔一家的,娘子安排得样样条理分明,让人一丝错都挑不出来。

    她甚至还嘱咐自己,从老顾府出来,再去趟二叔府上,一并将礼送到,免得落下厚此薄彼的嫌疑。

    娘子的周全妥帖是自己早知的,然而她今早那般疏离冷淡,却令顾凝熙无措,到底该如何补救?

    车厢里还有他的两名贴身小厮,正是识书、识画双胞胎,常是轮班跟随顾凝熙,每每以一身皂袍出现在主子面前。

    顾凝熙总是随口叫名,不管对错,小厮都是笑呵呵应的。他也懒得分辨谁是谁。

    今日则不同,识书一脸焦急,快速禀道:“爷,下奴是识书。自您月初病倒,下奴就没见过您了。因为被夫人扣住,呜呜呜,下奴还以为今后都不能服侍爷了。

    昨日好容易被放出来,又被夫人逼问,带她们去莫家巷口,看到您和莫姑娘,嗯,正相会。下奴还吐露了一些您与他家纠葛,请爷恕罪。”

    闻言,顾凝熙从沉思中惊醒,来不及追问小厮,仔细回忆昨日自己与七娘在巷口的辞别举动。

    好像有拉扯,要是娘子看到,必然误会!

    原来症结在此,娘子昨晚至今种种异样,只怕都从这里生发。

    都怪自己踌躇,没有早向娘子坦白。

    有些头疼地用修长指节扣扣鬓边,顾凝熙想起昨日被打乱的计划。

    从巷口离去后,他首次踏足首饰店,生疏问询伙计,翘尾髻佩戴什么发饰为好。

    悉心挑选片刻,顾凝熙终于买好要哄娘子开心的一对压发饰品。

    他出店就欲回府,想与娘子细细分说清楚。

    不料被路过的同僚看到,经过提醒,他转道去礼部销假。

    顾凝熙原想着露个脸就能走人,谁知上司的上司张尚书正要宴请众人,真是捡日不如撞日,众人齐笑他来得巧。

    顾凝熙不善推拒,被跳脱些的同僚扯住衣袖,因为不确认对方是谁,他急出一头细汗,却无奈同行。

    待入酒肆,他被大家群起攻之,左推右拒都不得其法。

    顾凝熙平生饮酒不多,几杯落肚便醉倒睡去。

    结果误事了!

    让娘子误会更深了。

    顾凝熙心底叹着自己错上加错,面上不动如山吩咐道:“我昨日下午到燕春阁买了一对鎏金压发,却没带在身上。可能落在向阳酒肆了,你们两不管谁,去酒肆寻寻看。”

    识画看着双胞胎弟弟对自己挤眉弄眼,知道识书还有话想跟主子说,便抬头出声应道:“是,爷,下奴识画,这就下车去酒肆。稍后到二老爷府上寻您复命。”

    顾凝熙点点头,识画和赶车马夫说了几句,待速度稍减就跳车走了。

    识书这才细细讲了经过,尤其是顾凝熙含着笑,从夫人所在的馄饨摊前目不斜视、大步走过的一幕。

    他觉得夫人当时的面色通红,像要滴下血来,说不定是强忍着哭意和怒意。

    觑着顾凝熙神态,识书又大着胆子问,爷是不是想要纳莫七七为妾。让识画去找的压发,是不是要送给这女子的礼物。

    顾凝熙疑惑:“为何你猜是送给七娘的?我是买来要送给夫人。”

    识书没敢再说,这不是与夫人成婚三年多来,从没见爷购置过女子衣饰等物件么?

    顾凝熙肃着脸色叮嘱:“不许乱猜嚼舌根,七娘清白姑娘家,哪里禁得住这般抹黑?让夫人听见了更是不好。我们与莫家会以干亲走动。待我与夫人商议好了再吩咐你们。”

    昨日今朝,被莫启、识书分别问到脸上是否要纳侧,顾凝熙惊觉自己举止逾矩,自省之余,想着以后还是要离莫七七远些,以免误人误己。

    “待请求娘子留意牵线,给七娘定了亲,再亲戚间自然往来也不为迟。”顾凝熙自言自语道。

    顾凝熙叹口气,可惜自己不能像看莫七七一般清楚看清楚娘子神色,不然昨晚除了语气,总能从娘子脸上看出些端倪,那便宁可不睡,也要当即辩白才是。

    很快到了老顾府,顾凝熙安排识书与迎出来的管家交割一车的礼品,他则走进中堂拜会祖母不提。

    顾府花厅里,酒肆掌柜的话音连绵不断,快赶上说书人了:

    “夫人言之成理。趴睡自然不妥。小的想,怎么能委屈了大人们呢?就招呼伙计将顾大人扶到本肆客房中歇息了。在他之后,还有十数位大人也陆续歇在客房里,小店逢毕生辉啊。”

    掌柜的笑得更大,“今晨,本肆陆续送各位大人回府。只有顾大人,昨日夜里转醒,不顾步履踉跄,执意要走,小店送客的车马深夜又不齐备,劝了一阵都扭转不了顾大人的主意,就送顾大人到街口而已。”

    “说来不怕夫人笑话,小的牵挂了顾大人一整晚呢,生怕夜寒路暗,顾大人连醒酒汤都等不及喝,万一路上出个差错可怎么好。所以,小的今日冒昧登门,一是给顾大人顾夫人请安拜个早年,二来啊,也将顾大人落到客房的物件送回来。”

    掌柜的说罢,指指桌角的木匣,示意里面正是顾凝熙没带走的随身物品。

    这围巾,明明是夫君瞒着自己都要去见的女子所赠,说不定都算两人的定情信物了。

    他怎么随意丢在酒肆中?若是掌柜的没送来,他可去哪里找寻?将来如何跟那位七娘交代?

    哼!夫君这人!

    陶心荷心底泛起一丝愤懑,不知为何而起。随之生起疑惑,以自己亲眼看到的景象推断,还以为夫君想纳侧藏美,难道不是?

    总不会,自己误会夫君了吧?

    掌柜的还在念叨不休:“本肆前店后院,干净清幽,女眷们来小住都可以,顾夫人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

    陶心荷终于抬手,如愿看到掌柜停口,看向自己。

    昨夜挂在心上的种种,晚归和醉酒都有了出处,那么胭脂呢?陶心荷沉默着思考,待问不问。

    掌柜的仿佛想起什么来,忙不迭解释道:“小肆平时是有佐酒胡姬,但是昨晚怎么会让她们出来给大人们添乱呢?官员不得嫖宿,人尽皆知,夫人尽管放心,大人们饮的都是清静酒。”

    “咳咳,就是吧,顾大人最早醉过去,其他大人们也有些上头,举止不像平日那么拘谨。”欲言又止的掌柜,话说半截,留神观察陶心荷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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