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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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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顾凝熙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无法形成清晰的印象,更遑论旁人,所有人在他心中都是面目模糊的。

    但是就在此时,他破天荒第一次看清楚了一个人的脸,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唇是唇,组合起来也没有变成一团云雾,清晰无比地映在顾凝熙的眼中进而刻在他的心里。

    顾凝熙顾不得许多,如同被牵引着一般分开众人,走到这个青衣学子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

    兵丁回禀:“禀大人,这个叫莫启的举子不肯让我们搜身,这不合规矩。”

    朗朗秋光之下,顾凝熙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这张清晰的人脸,不假思索地柔声问道“莫启是么?为何如此?”

    日光之下,他甚至都能看到眼前人苍白的脸色和微颤的睫毛。

    莫启正不知所措,她事前根本不知还有搜身这个环节,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意,嘴唇只会发颤说不出话来。

    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位绯红官袍的年轻官员,身材高挑,挡了大半个日头,莫启抬头看去,光影之中看不清楚官员样貌,却听他语调柔和地向自己询问情况。

    莫启突来一股勇气,用着细细的像是羽毛拂过人耳边一般的声音说道:“搜身有辱斯文,晚生不愿意,请大人帮助。”

    顾凝熙微微皱了皱眉,搜身是科举多少年的老规矩,为了预防考生夹带舞弊,若不是他能看清这莫启的面孔,此事他必然不会插手。

    莫启眼睛适应了逆光看人,才发现眼前的官员长相俊朗,气势威严,在自己面前如同一柄红布包裹的长刀,锐而不利,引而不发,她不由地看痴了。

    顾凝熙沉吟了一瞬,看看长长的学子队伍已经对他俩以目而视,他便先带莫启离队,站到贡院墙角下,详细问询。

    莫启支吾半晌,见眼前顾大人一直紧盯着自己,以为被发现了秘密,心理防线一下子崩塌,泪珠夺眶而出,打湿了面颊:“顾大人我错了,求您饶了我。我是女扮男装代兄应考,但是我也没能进去贡院,没有考成,您别追究行不行?”

    顾凝熙闻言吃了一惊,他一直在细细端详着莫启的脸,不放过一分一寸,一点儿没注意此人是男是女。

    此时才知面前是个女娇娥,他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带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盯着女子看太过失礼了。

    顾凝熙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轻咳一声训诫一二,便让莫启离去,不许她应考。

    随后他回到贡院门口巡查,再无别事,脑海中却一直回映着眉目分明的青春面庞。

    ……

    顾凝熙不在府中的这一个月,陶心荷的日子并没有清闲多少。

    顾老太太在顾老太爷死后就主持了分府,与三子同住,顾家三房分府未分家。陶心荷经常要去顾三老爷府上,代表大房向祖母请安问好。

    顾老太太育有长子和三子,二子是庶出。

    长子便是顾凝熙父亲顾大老爷,母子早年间因顾大老爷执意娶顾凝熙母亲而闹翻失和,直到顾凝熙父母先后过世,顾老太太也没认可他们夫妻。

    顾老太太对于顾凝熙这个排行第二的孙子倒是没什么恶感,毕竟年纪轻轻已经任了朝廷五品官员,前途无量。

    但是对于陶心荷却颇为不屑,原因很简单,陶心荷是顾凝熙母亲满意的儿媳妇。

    陶心荷每次去见顾老太太从不失礼,总是带着为老人家亲手做的针线,给三叔三婶的家常走礼等。所以顾三婶一见陶心荷便笑孜孜地:“来看老太太啊?跟三婶这边来。”

    顾三婶不动声色打量着陶心荷这个侄儿媳妇,个头适中身姿窈窕,肌肤莹润冷白,细眉细眼,唇珠饱满。她今日穿了一身粉红长衫,发式也换了花样,虽是中人之姿却颇有韵味,直如微熟的蜜桃果子。

    陶心荷终于没穿一身姜黄,必是因为顾凝熙不在家,顾三婶真是佩服这侄媳妇,能为了侄子三年如一日,天天穿同样颜色和花样的衣服。

    顾三婶边引路边寒暄着:“听说凝熙担任了这届进士试的巡考官吧?”

    看陶心荷微笑点头,顾三婶夸张地两手一拍:“诶呦呦,真是了不得,凝熙才二十五岁就担此重任了。我们凝然还在翰林院苦熬呢。凝熙媳妇,你回头见了凝熙帮三婶说说,让他拉拔拉拔兄弟吧?”

    陶心荷心下苦笑,三婶这套又来了。

    三房从三老爷到然大爷,都被老太太宠得厉害,三老爷一辈子没中举帮家里打理生意,顾凝然三年前勉强中举进了翰林院。

    据闻公公在世时,老太太就老是让公公照顾侄子,后来又常常对顾凝熙这般吩咐,三房也就一直理所当然地靠着大房。

    反倒是二房,因为庶出,对老太太淡淡的,老太太对他们也没有诸多要求。

    陶心荷不露痕迹地稍稍加快了步子,端庄笑着回应:“三婶,他们爷们儿的事情,我们在内院又能知道多少呢。不过都是一家子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凝熙心里有数。再说大哥自己也上进,三婶不必过于惦记的。”

    顾三婶亲昵地拉起陶心荷的手,有些诧异这手的软嫩柔滑:“嗨,凝熙和凝然脸对脸走过,凝熙都认不出他这堂哥呢。三婶也算看着凝熙长大的,他以前见谁都不出声,非要别人先开口自报家门才行。我看啊,也就娶了你以后才好些,你为他见了男客多少次,提点了他多少次,他能升任司丞,少不了你的功劳,你是他当之无愧的贤内助。”

    陶心荷明白三婶所指,还不是因为夫君脸盲,宴席聚会上自己多在他身边,提点客人姓名来历,渐渐地两人被大家戏称焦不离孟、神仙眷属。她只好含笑不语。

    两人到了老太太院里,通报进去不一会儿,仆妇就面色为难地出来回话:“熙二夫人,老太太头疼不想见客,说是等熙二爷回来再见不迟。”

    顾三婶和陶心荷都心知肚明,这是老太太对她不喜欢的孙媳妇甩脸子呢,也不是第一回了。

    陶心荷神色不动,大方谢过仆妇,将礼物留下,向顾三婶告辞而归。留下顾三婶与仆妇窃窃私语:“真是好涵养,长辈这么给没脸都沉得住气,就是不晓得回府去会不会哭了。”

    陶心荷只当走了过场,对于夫君祖母所给的冷遇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没过几日,便带着二房的顾如宁回了自己娘家陶府小住。

    陶心荷是家中长女,十四岁时母亲患病过世,她便一肩挑起了陶家内务,一心孝敬父亲,教养弟妹,直到二十岁才嫁顾家。

    她今年二十有三,二妹陶心蓉庶出,十九岁,嫁去了外地。弟弟陶沐贤十八岁,娶妻洪氏。三妹陶心蔷十六岁,顾如宁就是来与陶三姑娘陶心蔷玩耍的。

    陶沐贤很是依赖长姐,虽然已为人夫算是成人了,在陶心荷面前还能摆出一副惫赖样子,对姐姐嘘寒问暖,央求姐姐多住几日。

    陶心荷问问家中各人近况,得知父亲还是没有续弦的打算,只能长长一叹。

    ……

    一月之期弹指而过,如今已是十月初,天气冷了起来,树叶凋零,陶心荷换成了夹袄,依然是姜黄色百蝶穿花图案。

    自从嫁了顾凝熙,知道他是凭借人的声音气味、服饰发型、步伐姿态等来辨认区分,陶心荷三年穿的都是一样的图案衣服,梳着一样的翘尾髻。

    今日,新科进士放榜,顾凝熙该从贡院出来了。

    陶心荷在府门口翘首以盼,府里迎接顾凝熙的布置比如洗澡水、可口饭食等都已备好。

    顾凝熙的身影一出现在巷口转角,陶心荷便觉心跳加快,眼眶微湿,整整一个月没见面了呢。

    回到正房,陶心荷摒退下人,亲手服侍顾凝熙用饭,为他布菜盛汤,自己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夫君。

    他瘦了些,脸色捂白了,眼下有些青色,胡茬也多了,看来在贡院这一个月颇为辛苦,陶心荷微感心疼,又为顾凝熙夹了些菜。

    顾凝熙吃饱喝足,放下碗筷长吁一口气:“还是家里舒适,饭菜可口。荷娘一直不吃,是用过饭了么?”

    陶心荷不好意思说自己看夫君看得呆住,忘记吃饭了,便努力维持着端庄样子点点头。

    眼前娘子的衣裙和发型熟悉,围绕在身旁的沉水香也是娘子为了自己日日涂抹的,为什么脸却依然模糊?

    顾凝熙暗恨自己不争气,双手在桌下紧紧握拳,青筋爆出,他想狠狠锤打自己的脑袋。

    顾凝熙微微垂下视线,看着桌上残羹冷炙,心里冰凉一片,嘴上却带着最温柔的意味说着话:“荷娘,多谢你之前给我准备的上司同僚特征。这一个月确实与上朝不同,大家有时会穿便服,全靠你提炼的特点我才能叫出称呼,不至于失礼。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物品,你多费了心。你呢?这个月在家可好?”

    陶心荷觉得有蝴蝶在胃里飞舞,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平常的午后阳光也像是与自己玩耍,晒得脸红。

    夫君懂她的付出,便不枉费她在各式宴席上、到别人家做客时想尽办法见男客,记下他们特点的苦心。“家里一切都好。”声音一出口,陶心荷自己都有些惊讶,为何如此酥软?

    顾凝熙晚上与她同床共枕,但是并无多余举动。陶心荷微微有点点失望,眼里映着床帐上若干个精美刺绣的胖娃娃,想着夫君必是劳累了,正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然而,三日,五日,十日,半个月……他们都没有夫妻之事。

    顾凝熙出现了心不在焉、答非所问,陶心荷委婉问他可是遇到什么难事,顾凝熙却搪塞过去,让陶心荷不要多想。

    十一月,天气迅速寒冷下来,顾府正房里烧起了银丝碳。陶心荷夜里睡不踏实,这阵子她经常能感觉到夫君的辗转反侧,但是当她出声轻询,夫君却一声不吭,第二日也一口咬定非说他自己一夜熟睡到天明。

    顾凝熙回来的时辰晚了,休沐日也要出门,说是礼部尚书看他贡院表现得好,新给了他一个修订古籍的任务。他急着在年前做完,所以常常要在部里干活,让陶心荷不要等他晚归,自己先睡。

    腊月初八这日,京城里下了第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天,洋洋洒洒将一切披上了晶莹雪白的外衣。

    小丫鬟们大概是马虎忘记续碳,半夜里陶心荷感觉到一丝凉意,她直觉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夜色,却发现夫君不在身边。

    陶心荷心下不安,推被披衣起身,趿拉上床边精巧绣鞋,一声不出地离开床帐,就着微弱的月光和雪色,用目光四处搜寻顾凝熙的人影,却没有在屋内找到。

    陶心荷隐约听到房外院子里,有轻微的沙沙声,她紧紧咬着唇,一步两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看向露出的细缝。

    她一眼便看到了,自己一心爱慕的顾凝熙,只穿着单薄的素白寝裤,上身红果,披头散发站在积雪之中,雪沒过脚踝。

    他正一把一把抓起地上积雪,从自己头顶撒下,任由冷雪在身体上融化,流下一条条蜿蜒的水线。顾凝熙时不时仰头向天,张嘴发出无声呼喊,如同无路可走的困兽。

    陶心荷一下子手腕脱力,阖上了窗户,不由自主蹲坐在地,眼泪争先恐后大滴涌出。

    她紧紧咬住了自己右手手背,很快血丝渗出,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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