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埃德蒙的一天（中）
埃德蒙蹲下身来，侧着头看向那人，然后惊讶地喊道：“怎么是傻子亨利？”
“我也不知道，但是分到我这里的时候他就在了”，小榔头也跟着蹲下身来，伸出手戳了戳傻子亨利，对方发出一阵呜咽之后继续一动不动，“您看，这根本没法训练，我一着急就踹了他一脚，现在变成这样了。”
这下埃德蒙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如果说小榔头做的不对，不该踹人，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傻子亨利就不该来这里！
和罗伯特的孩子一样，亨利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然后很不幸的，自那之后亨利整个人就呆呆的，看上去仿佛是将三岁时候的灵魂放进了现在的身躯。
好在傻子亨利人虽然笨了一些，但家里算镇上比较大的农奴了：他们家耕种接近二十公顷的土地，如果不是还需要额外缴纳税金并完成对领主的义务，他们和其他自由民几乎没什么区别了，亨利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农活，没有被放弃。
看到蹲在地上的亨利，埃德蒙也没什么好办法，在镇上谁不知道亨利傻傻的，偶尔有些孩子淘气去欺负他，亨利都不懂的反击。
‘如果是领主大人看到这一幕，他会怎么做？’
埃德蒙心中想着，但感到更加头疼，矿工队的生活教会了他怎样和自然斗争，雷纳德的训练引导他如何和敌人战斗，但是面对自己需要保护的镇民该怎么办，并没有人教过他。
“我把他带走吧”，想不出办法的埃德蒙只能先这么决定，伸出手试图将亨利拉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轻轻一用力，亨利就自己起身了，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那训练的事……”卫兵有些手足无措，少了一个人领主怪罪下来怎么办。
“我会去说的”，埃德蒙说出口之后也有些后悔，今天领主让自己出门转转，或许是为了收集一些有趣的好事讲给那位骑士客人听，自己要是领着一个傻子回去，会不会让领主感到脸上无光？
看着卫兵脸上对自己的信任，埃德蒙微张的口又闭上了，他最开始当上卫兵队队长，也只是因为比别人勇敢了一些，在围剿巡逻队的时候拦住了两个人，听上去很厉害，但真要说比其他人更适合当队长？埃德蒙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自己更多的是靠着运气，如果当时巡逻队没有往自己冲过来，或者另一个人也上前一步，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正因如此，在当上卫兵队队长之后，埃德蒙就一直要求自己做到更好，他不希望自己在任何一方面比其他人差，不论是额外的训练还是对队员的关心，都是想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队长。
“我会去的，不过领主大人要我在领地巡视一番，我先带着他转一转”，埃德蒙在卫兵混合着尊敬和羡慕的目光中拉着傻子亨利走了，他接下来打算继续往镇上走一走，看看有什么好一些的事值得汇报。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整个镇上也就两百多号人，除掉女性和十岁以下的孩子，以及七十名训练的民兵，整个镇上就一些老人和十多个不愿意参与的男人，只有磨坊那边还有一些妇人在排队聊天。
“早”，埃德蒙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接着问道，“今天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早，愿圣乔治保佑你”，那些妇人们也热情地回应，圣乔治是卫兵的守护圣人，算是一种祝福，“今天才刚开始，最有趣的事情是刚刚看到了一个帅小伙～”
妇人之间爆发出一阵笑声，让埃德蒙也有些害羞，之前他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没有孩子和父母要养，还是矿工的时候收入全吃掉了，营养还可以，有一点点肌肉。
在他当上卫兵队长，经过训练并换了一套衣服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人物了，这段时间也有一些人在打量着他，心里想什么不好说。
“这不是傻子亨利吗？你怎么带着他？”笑完之后，一个人朝亨利招手问道，不过亨利并没有理睬她，反而更加贴近埃德蒙。
“我看他在卫兵那边训练，始终学不会，就带出来了”，埃德蒙拍了拍亨利的后背，让他放松一些，“这两天真没有什么事情吗？”
“有，伊莎说她在自己屋后面清理亚麻的时候，听到外面的森林里有声音，说怕是有狼。”
“狼吗？”埃德蒙想了一下，每年冬天山上的狼没有吃的，都会来镇子周围偷吃牲畜，今年还没怎么遇到，以为不会来了，结果都二月初了还有，“我去看一下。”
告别磨坊的人们，忽略她们调侃的语句，埃德蒙带着亨利往镇子外面的森林走去，只要不是狼群，不陷入森林，一个身穿轻甲的士兵是不会害怕的。
“亨利，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看看”，埃德蒙拍了拍亨利的脑袋，对方眼睛仿佛闪了一下，又暗淡了下来。
“放心，我不会把你抛弃在这里的”，埃德蒙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坚定，亨利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走之前埃德蒙还不放心，又回头喊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我保证。”
---
“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林中没有狼，只有两个人在折断细小的树枝，有时候弯下腰捡起地上干枯的树枝，没有斧子的时候只能捡这些当柴火。
“其他人都去城堡外了，剩下的几个不是老得动不了就是懒得不想出门，女人还要在家照顾孩子，没人能发现我们。”
右边壮一点的男人弯腰低声说道，他刚刚看到一根干枯脱落的大枝干，赶紧跑过去捡起来。
“昨天我们差点就被村头的伊莎发现了，你说她会不会跟别人说？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在领主的森林里捡柴，告诉了领主怎么办？”
左边瘦小的人还是不确信，他一边用之前捡起的木棍打击着低矮的灌木，一边回头问着，他很清楚现在的行为是违法的，领主会对他们这种“小偷”怎么样可不好说。
“想那么多干什么？”壮一些的男人训斥同伴，手中的动作也加快了一点，“等到他们那些人到周六，领主允许他们进入森林捡柴之后，我们想来捡也没有了！
“你想想，一共七十人，怕不是能把这片林子薅干净，连地上的叶子都不剩！再说了，新领主是个孩子，还喜欢听故事，要是被发现了，哭几下应该就能糊弄过去。”
“说的也是”，瘦小的男人也加紧了步伐，往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现在他们都在镇子另一边，应该发现不了。”
“那当然，也不看我专门选的这块林子，倒是你，走路的声音小一点，跟你说了别把树枝踩断了，短枝不好背回去。”
“我没有，看到的树枝我都捡起来了，是你自己踩断了！”瘦小的男人停了下来，开始指责同伴。
“怎么没有，我都听到是后面传来的了！”壮实的男人也停下来，回头想骂同伴一句，就在这时，又一声清晰的“喀嚓”声传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最后瘦子先开口：“你……听到了？”
“废话，我当然听到了”，胖子的声音低了下来，整个人都开始微微半蹲，“怕不是真有狼。”
这时候，从镇子的方向，一道叹息传来，似乎在遗憾自己被发现了。
接着是年轻有力的声音：“狼是没有，只看到两个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