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蒸汽机（中）

    所谓的“威尔弗雷德机械艺术学院”自然是假的。

    准确来说，威尔弗雷德学院是存在的，并且是专门为贵族成立的学院，威尔弗雷德在王国语中的意思是“捍卫自由者”，象征着王国建立之初贵族们驱逐外来入侵者的经历。

    至于现在，王国已经建立了快七百年后的现在，与其说那是学院，不如说是一群贵族子弟自娱自乐、抱团排外的地方，平日的活动就是以几个大贵族子嗣为核心逐步形成各自的小团体，为将来的贵族生活形成派系。

    威尔弗雷德机械艺术学院也是存在的，根据李昂在记忆中看到的，机械装置在这个时代也是艺术的一种，但是这个机械艺术和李昂前世的机械艺术可能不太一样，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大概和故宫里会写字的机械人偶差不多。

    历代机械艺术学院的学生大多是贵族斗争中的边缘者，比如家中没有继承权的庶子，被认领回来的私生子，以及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提携进入威尔弗雷德学院镀金的人。

    继承爵位没几天的李昂没有上过威尔弗雷德机械艺术学院，但是靠着记忆中王都的见闻，他还是了解到了足够糊弄乡下领民的信息，在没有报纸和记者的时代，传小道消息就已经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了。

    如果之后有机会，李昂还真想去威尔弗雷德机械艺术学院看看，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机械装置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和前世不一样的科技线值得研究，再招几个毕业生当机械系毕业生用。

    当然，之后是之后，现在的关键是糊弄好面前的威廉铁匠，让他相信自己对机械装置颇有研究，值得把蒸汽机制造出来。

    至于蒸汽机图纸的由来，李昂跟雷纳德他们说是以前看到的烧水壶得到的灵感，想尝试将它做出来，对此雷纳德和迪斯马斯罕见的达成了一致，在他们看来贵族有一点自己的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蒸汽……机？恕我直言，这个词语的意思是专门用于产生蒸汽的机械吗？”

    显然威廉先生还不了解蒸汽机的作用，这也难怪，王国语和李昂前世使用的语言自然不可能一一对应，穿越之后李昂靠着记忆和肉体本能掌握了王国语，但他的思维还是汉语，说话时偶尔会像中式英文一样说王国语。

    当李昂想说蒸汽机的时候，他想用王国语中的“蒸汽”和“机械”两个词来表达，然后他在记忆中搜索的结果显示，王国语只有“装置”，没有单独的“蒸汽”这个词。

    和“蒸汽”最接近的，是“烧水”这个动词加上名词后缀新生成的词语，类似于“烧水产物”或者“烧水蒸发出来的东西”这样的意思，再其次就是“雾气”，显然不能用这个词，那就只能用复杂的“烧水产物”。

    因此，当李昂想表达蒸汽机这个词的时候，肉体本能会选择记忆中比较准确的“装置”和最接近的“烧水产物”，新构成的词组直接翻译成汉语就是“烧水产物的装置”。

    这个词语会让第一次听到的人感到困惑，是用烧水产生的雾气构成的装置？

    威廉第一反应也是这样，马上就觉得显然不可能，即使有魔法的帮助，也不可能做到这件事，否则面前这位男爵早就成为王都的宫廷法师了。

    只有解释为“专门产生烧水产物的雾气的装置”才通畅，可这种装置又有什么用呢？

    “不是，啊，你这么说也可以，它是专门产生蒸汽，然后用蒸汽去做事。”

    李昂不打算解释这个名词，等蒸汽机的力量显现出来之后，自然有无数人帮他想出更高雅的解释，又或者这个生造的词本身就会变得高贵。

    “艾琳娜小姐，能否借用一下你家的炖锅？倒上一半的水就行。”

    李昂在看到艾琳娜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穿着一件围裙，那是领地里家庭主妇常用的样式，只不过小一号，上面和其他人穿的一样，都有暗色的污渍，在前两天听故事的时候李昂已经明白，那是做菜时被汤汁浇到产生的。

    既然面前这位女士穿着做饭的围裙，那应该就知道当地人常用的炖锅在哪里。

    其实李昂更想用热水壶做演示，那样蒸汽效果更好更集中，但是现在这时候的人好像还没有喝热水的习惯，只能作罢。

    艾琳娜应了一声后小跑到厨房里拿出自家的炖锅，李昂看了看，跟埃德蒙要来他手中像锅盖一样的木质盾牌——李昂怀疑那玩意本来就是锅盖，放在盾牌架子上是凑数的——盖在炖锅上后放在铁匠铺的熔炉上。

    一边等待着，李昂一边开始了解说：

    “作为铁匠你肯定在熔炉旁边经常感受到热浪，对，就是这个词，火热的气浪，你能感觉到它在冲击你，就是因为气被加热，然后它就会变大，小小的熔炉装不下它，就会朝你冲来。

    “我们现在等一下，就能看到水蒸汽——就是烧水后从水面上飘出来的气，透过它看东西会发现世界被扭曲了——水蒸气加热后同样也会变大，但是我们用锅盖——对不起埃德蒙，我知道这是盾牌——用盾牌盖住炖锅，会发生什么？”

    一旁的艾琳娜没等到父亲想好怎样回答才得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把锅盖顶开？”

    “对，没错！锅盖会被顶开”，李昂鼓励地对艾琳娜点了点头，这让对方刷的红了脸，“不过我们的锅盖，啊是盾牌，盾牌和炖锅不是一对，他们当然不是一对，所以大部分蒸汽会从盾牌底部漏走。

    “即使这样我们也能感受到蒸汽从缝隙中冲出——不要把手放过去艾琳娜，会被烫伤的——然后我们稍等一会，啊已经好了，我们可以看到锅盖，不对，看到盾牌在炖锅上跳舞。”

    随着李昂的讲解，炖锅中的水已经被烧开，大量的蒸汽尖啸从木质盾牌和金属炖锅的缝隙中泄漏出来，李昂示意威廉上前，将木质盾牌往下压，让较软的木和铁贴合得更加紧密。

    威廉左手压住盾牌中央，炖锅的边缘在盾牌上压出一个圆圈，堵住了所有的蒸汽缝隙，顿时威廉感受到一个巨大的力在推着盾牌，不到一分钟就超过了他的极限。

    “砰！”

    炖锅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圆，在某处和盾牌结合的并不紧密的地方，蒸汽终于积攒到足够的高压冲了出去，用高压锅爆炸一样的姿态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展示蒸汽自身的力量。

    威廉也被这巨力冲得倒退三四步，站稳后他第一个反应是拿起锅盖——盾牌仔细端详起来，还反复敲打木质盾面，让李昂看不懂他的反应。

    出于对专业人士的尊重，李昂等了一会，才看到威廉不可置信地发问：

    “这面盾牌上没有铭文？”

    “什么？”

    李昂迷糊了，怎么从蒸汽直接跳到了什么铭文？

    很快，李昂想起了当时在狙击巡逻队“老大”时，雷纳德的圣骑士盔甲上浮现的纹路，以及最初遇到盗贼时，迪斯马斯匕首上燃烧的纹章。

    ‘是魔法的铭文吗？回去后得赶紧找雷纳德补补课学魔法，要不然就要露馅了，自己对魔法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李昂暗自想着，在心中的任务清单加上了一项“学习魔法”。

    好在威廉并没有怀疑领主，领主怎么可能不了解魔法和铭文呢？那是每一个贵族都会去学习的东西，是血脉传承者们家传的密典，是那些超凡的统治者的力量之源。

    “这面盾牌不是魔法道具，也没有被神术祝福的痕迹”，威廉得出了自己的判断，李昂继续不懂装懂，点了点头。

    “这是不需要魔法的炸弹！只用烧水就可以启动！”威廉有些激动地说着，很快又冷静下来，“可惜，爆炸的威力还是小了一些，而且还有些复杂，不能扔出去，也难以控制爆炸时间。”

    眼看着铁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李昂轻咳一声，让对方意识到还有一位男爵在铁匠铺里面，在接受了铁匠为自己失礼行为的道歉之后才说：

    “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可以让这个炸弹变成和马一样，能够持续保持巨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