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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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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似乎有话要说。”

    不然不会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

    韶屿犹豫片刻,垂眸问:“从前你们和七舅舅家有仇怨吗?”

    “是罪臣阿灵阿。”讷亲纠正道,“并无,怎么了?”

    “……”她顿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想多了,这与我们和罪臣阿灵阿一家有无旧怨无关。”讷亲想是明白了韶屿的意思,冷冷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说了阿灵阿是罪臣,他就只能是罪臣,岂有臣下置喙之理?”

    讷亲见她低头不语,继续道:“我知道你心有疑虑,可现在不是寻根究底的好时候。要是被人上告,你这辈子就毁了。”

    韶屿偏过头,不理他。

    讷亲拔高了声音:“韶屿!”

    韶屿干脆躲进被子里。

    执拗得让他头疼。

    偏偏讷亲打小也没怎么应付过家中姐妹,现在刺激人的话张口就来,一点也不懂得委婉:“阿兰珠明明对你也不是很好,你为什么还对她放心不下?”

    韶屿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和探过头的讷亲差点撞个正着,对他怒目而视:“讷亲!你从来没因为你这张破嘴挨过打吗?!”

    ……讷亲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没有。”

    “……以后会有的。”韶屿无语,无意间说了句预言。

    其实讷亲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实话。

    韶屿见到讷亲印象最深刻的一回,就是在被阿兰珠言语欺负的时候。

    阿兰珠心情不好,开口嘲讽她年幼失怙、寄人篱下。而韶屿也不是省油的灯,精准反击,把阿兰珠气个半死。

    “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本是一家,何来外人之说。”讷亲拦在她的面前,淡淡地对气疯了的阿兰珠说,“再说,七叔病故已三年,你说韶屿没有父母,你就有阿玛?”

    阿兰珠:“……”

    韶屿:“……”

    好地狱,好想笑。

    “她言语欺负我,我可以偷偷地往她的桂花糕里放一大把盐;也可以把她洗笔的水偷偷换成浆糊;还可以在她房间外挂白绫,大晚上装鬼吓死她……”韶屿说得非常自然,“她心肠不坏,只是脾气不好,又不会说话。”

    讷亲:“……”

    他忽然觉得,好像韶屿也没那么小可怜了。

    讷亲淡淡道:“被你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非要当时多嘴说一句。”

    “我知道二哥是为了我好。”韶屿下意识去拉讷亲的衣摆,笑容带了点她自己都没觉察的讨好,“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既然这些是可以解决的,那为什么要做得如此极端。”接不上话,韶屿就强行岔开话题,“哪有说了一些难听话,就要人为奴为婢地折辱人的道理?”

    说到底,还是在心疼阿兰珠。

    “不管你怎么想,”讷亲无奈,这人怎么这么转不过脑筋,“你心中的想法千万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说给他人听。不然,你就等着步阿兰珠的后尘吧。”

    这个道理韶屿当然明白,她眨眨眼:“所以我只跟二哥说呀。”

    讷亲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神色已经缓和许多。

    韶屿抿了抿唇,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他……被圣祖追谥为敏恪,却被当今说是‘不臣不弟暴悍贪庸’,到底,谁是对的呢?”

    讷亲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也许谁都是错的,也许根本没有答案。

    在府中休养了一段时间,韶屿还是没忍住想往外跑。

    策楞见拦不住她,干脆自己替她找了个河岸边钓鱼点。鱼多不多,策楞倒不是很清楚,重要的是那地方离他的发小傅清家很近。傅家还有两个和韶屿年纪相仿的妹妹,和她们多往来交际,也能让韶屿早点摆脱阿兰珠给她带来的阴影。

    效果显著。

    据傅清后来的投诉,韶屿不仅和傅家的两个姑娘处好了关系,还把她们也带着往河边跑了。

    策楞:“……”

    一个合格的钓鱼佬需要有什么品质?

    韶屿:“需要持之以恒。”

    “……所以这和小十有什么关系?”傅家大姑娘傅秀对此表示匪夷所思。

    韶屿从善如流地解释“因为要有恒心,付出恒心,简称——”

    “傅恒。”

    傅家二姑娘傅盈:“……”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好冷,是要变天了吗?

    傅秀:“很好,你在说,我在听。”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韶屿试探道。

    “把小十带到河边去,出了意外你看二哥回来收拾你不?”傅秀吐槽道。

    韶屿瑟缩了一下:“……我也没叫他去河边,是我在河边钓鱼,他在一边玩他自己的。”

    好在她们聊这些都是背着时年四岁的傅恒聊的,不然以一个正在现代上中班的年纪的幼儿天性而言,傅恒肯定是要闹着去的。

    所以最后跑到河边的成了她们仨。

    韶屿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爱好非常的正常。

    傅秀和傅盈:?

    正常个鬼,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天天往河边跑?

    “什么叫天天?”韶屿为自己辩解,“我也不能每天都来啊。”

    傅秀和傅盈:“……”

    要是策楞大哥他们能让你天天跑出来才有鬼呢。

    韶屿挑的这个地方离她们家并不远,三个人也不全是在钓鱼。

    韶屿这个忠实爱好者在钓鱼倒是没错,而傅秀一开始在看书,看着看着,则跟研究树上果子多汁与否的傅盈一起筹谋下水抓鱼。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哪来的熊孩子呢。

    “你们俩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韶屿在她俩准备对鱼下手之前及时怒斥道。

    傅盈缩了缩脖子。

    傅秀倒是对此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你钓鱼是为了鱼,我们直接抓鱼也是为了鱼,殊途同归,何错之有?”

    韶屿:?

    傅盈:“……姐,你这是被韶屿这丫头带偏了吧!”

    “我钓鱼难道是为了鱼吗?”韶屿振振有辞,“钓鱼的乐趣难道在于鱼吗?”

    傅盈和傅秀:?

    她俩异口同声道:“那你来钓鱼干嘛?”

    韶屿不知道从哪拔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毫无大家闺秀的形象可言:“就是为了钓鱼啊。”

    傅秀和傅盈觉得韶屿的精神状态让人难以评价。

    清朝钓鱼的鱼竿跟后世那些动辄上千上万的专业设备肯定没法比,韶屿的鱼竿,则是她听说似乎家里要打新家具,找了负责家具的下人,让他们将边角料留着给她做了鱼竿。

    最后,搭上鱼线,再怂恿几个年纪尚小的隔房侄子去捉些蚯蚓来。这样,鱼饵也就有了。

    工具比她在钓鱼游戏里玩的还要简陋。

    傅秀和傅盈两个人一扒拉手指头,发现韶屿似乎真的一分钱没花:“……”

    这日子过得比她们都简朴。

    要不,她们也去怂恿几个兄弟这么干?

    她们家什么都不多,就是男丁特别多。

    “不对,你怎么做到让这些小孩乖乖去做的?”傅秀发现了哪里不对。

    就是再懂事,年纪尚小的孩子也不一定就能乖乖为大人所驱使。

    “这很难吗?”韶屿悠然反问,“我让他们去比赛抓蚯蚓,谁能又干净又快地捉了蚯蚓来,谁那天下午就可以多吃一点小糕点。”

    傅秀和傅盈:“……”

    傅盈担忧道:“你们家……那些嫂子不会有意见么?”

    傅秀摇头:“你道没有阿屿的话,他们就不会上树下水了?”

    越是禁止的事他们越爱偷偷摸摸地做,现在好了,有韶屿在一边看着,又有明令规定,孩子们也得了玩耍,堂嫂们也能放心了。

    只是,傅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韶屿……这是当表姑的做派吗?

    “……要说不对也是我说吧?”韶屿把蹦跶累了的蚯蚓绑上鱼线,将鱼线丢进河里,“这不是我发现的据点吗?你俩怎么比我还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

    距离上次忽悠二人带傅恒出来玩未遂后,又一个和暖的午后,韶屿照例过来钓鱼,不成想就看到二人比她还先到。

    傅秀和傅盈面面相觑:对哦,她们怎么来了?

    傅秀嘴硬道:“……这里离我们家近啊!我们还不能来了?”

    “行行行。二位姑娘小坐。”

    韶屿把鱼竿固定在一边后,就起身去一旁。

    傅秀放下书,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新奇东西。

    只见韶屿在草丛里扒拉了一通,拖出了一把破破烂烂的……躺椅!

    傅秀和傅盈连忙上前帮她一块拖过来。

    傅秀听着这躺椅吱嘎作响,十分疑心它会不会下一秒就散架。

    “你上哪弄来的?”傅盈愕然。

    总不能为了钓个鱼特意把家里的躺椅拖过来吧???

    “想什么呢?”韶屿得意道,“这可是我钓起来的。”

    “钓起来的?!”看着清澈的溪流,傅盈匪夷所思,“这也能钓?”

    “是啊,上回折了我一个钓竿呢,我还以为是大鱼,拼命把它拽了上来。”韶屿非常心疼,“好在擦一擦,修一修,勉强还能用。”

    说着,打开了躺椅上面的布包。

    是一块垫子,不过布料很精致,做工也是难得的精细。

    傅秀看着韶屿把东西铺好,忽然出声:“这块垫子也是你钓起来的吧?”

    韶屿竖起大拇指:“你还真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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