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西厢房内，没有一个人住进去，因为原本应该住进去的人，此时，一个蹲在东厢房外，一个站在东厢房里。
先说东厢房外，此刻，夜色沉沉，窗下，一左一右蹲着两个将耳朵紧紧贴着墙的人，正窃窃私语。
“小子，你听见动静了吗？”宋青崖问边上磨牙的人。
温隐翠闻言，停住嘴里动作，摇了摇头：“没有。”
“啊……那就得借点外力了。”宋青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听墙角有什么问题，素手一掐，指尖便飞出一只灰蝶。
灰蝶扑闪翅膀，穿墙而过，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灰蝶停在一架屏风上，借着自身灰漆漆的颜色，成功和屏风上的墨色山水融为一体。
“啪——”一道灵力凝成的细针倏地刺穿屏风，屏风上留下一个肉眼几乎难以看见的小孔，正是先前灰蝶隐藏的位置。
“啧，不好。”宋青崖在窗下站起，拍拍温隐翠的肩，留下一句，“我先走一步，你保重。”
便瞬身回了主屋，徒留温隐翠懵逼蹲在原地，脑袋一抬，对上了一双眼。
“你在这做什么？”凌岁安站在窗边，低头，直勾勾看向温隐翠，温隐翠一愣，终于知道宋青崖为什么要跑这么快了。
“如果我说，我在这儿看星星，看月亮，位置好，你信吗？”温隐翠讪讪一笑，默默朝西厢房方向龟速挪动。
但刚挪开两步，他的好表弟就拆台道：“这天上连点光都没有，你看的是哪门子星星月亮。”
晋慕余站在凌岁安身边，因着傀儡毒的控制，他一步也走不出东厢房，以至于脸现在臭得像是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
“你懂什么，”对上晋慕余，温隐翠瞬间就挺起了背，“我说的星星月亮在我心里，当然只有我知道在哪里看是最合适的！”
晋慕余拖长音“哦”了声，面无表情：“我知道了，那你在这好好看，看个一夜吧。”
说罢，他直接摔上了窗，与此同时，温隐翠发现自己浑身都动弹不了了。
温隐翠：“……”修为高了不起是吧！区区定身术，他还不信破不了了！
窗外，温隐翠开始潜心钻研定身术。
而窗内，凌岁安目光划过紧闭的窗，又划过屏风上先前灰蝶停留的位置，一顿，抬手在屋中施了一个隔音结界。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布置好一切，凌岁安满意点点头，然后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开，递给晋慕余，大方道：“选吧，喜欢什么样的。”
她一脸坦然。晋慕余狐疑看她一眼，接过册子，旋即，在看清册子上画的那些花式生命和谐大法后，脸上飞起一片绯红，将册子烧为灰烬。
“凌岁安。”晋慕余咬牙切齿喊对方全名，“你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晋慕余觉得自己脏了，他现在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吼吼哈哈的花式和谐大法，以及凌岁安递给他册子时，那一脸淡定的样。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晋慕余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还有，是谁给她这等污秽之物的！要是叫他知道了，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再将那人的神魂碾为齑粉！
“羞耻心？”凌岁安琢磨了下这个词，不懂，她没有心，“这很重要吗？”
凌岁安问晋慕余。晋慕余不敢看她一眼，整个人背对着她，望着衣柜，“重要，非常重要。”
他顿了顿，又道：“你这册子还给别人看过吗？”
凌岁安摇头，“只给你一人看过。”
晋慕余莫名松了口气，随后又道：“你手里若还有这种册子，留着自己看即可，别给旁人看，知不知道？”
“嗯……知道了。”凌岁安嘴上这么答，但其实是不明白晋慕余为什么要这么说的，不过，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试试吧。”
凌岁安翻手又拿出一本册子，这回，她没给晋慕余，而是自己神色淡淡翻看。
但看到一半，册子又被烧了。
凌岁安：“？”
凌岁安疑惑看向晋慕余：“我这次没给你看。”
再一次转身的晋慕余：“凌岁安，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些册子是谁给你的？”
等他知道是谁，他一定一定让那厮，还有那厮全家连人带盒五斤。
“哦，我师尊。”凌岁安奇怪，“这很重要吗？”
“……”晋慕余阖眼，“不重要了。”
凌岁安再一次道：“那我们试试吧。”
晋慕余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启唇：“你知道这册子里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吗？”
他回眸看凌岁安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
“知道啊，”凌岁安点点头，“双修嘛。”
这次，凌岁安选择在识海里翻看那本《欢喜宗绝密之论如何正确双修》，边翻，边看上头批注的修为增加速度。
看到后边，她不由感叹一句：“竟然还能这样……”
“还能怎样？”晋慕余发觉凌岁安语气有些微妙，一转身，便见对方眸中无光，显然是将自己的神识沉在了识海中。
“凌岁安，”晋慕余意识到凌岁安在做什么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在陈府，在这，你怎么还可以想这种事？”
凌岁安回了回神，随即在听清晋慕余的话后，目露不解：“为什么不能？”
晋慕余道：“这陈府原先可是你的家，你在家里想这种事、做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
凌岁安：“……”
凌岁安收起识海里的书，然后坐到床榻上，片刻开口：“原来你以为我是陈璟的女儿吗？”
她指尖轻点床板，在晋慕余回答前，道：“凌岁安其实不是我的名字，你应该也发现，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岁岁吧。”
凌岁安抬眼直视晋慕余，晋慕余一顿，避开她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我不是凌岁安，不，应该说，还有一个凌岁安。”凌岁安踩掉鞋子，盘腿坐着床榻上，“那个凌岁安是陈璟的小女儿，也是师姐真正的妹妹，而不像我，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凌岁安浅浅一笑，笑不达眼底：“那个凌岁安，我虽然没见过，但她一定是聪明的，机灵的，活泼的，而非像我这样，死板且没有一点人气。”
凌岁安随口贬低着自己，头缓缓低下：“岁岁是她的小名，凌弗卿取的，因为岁岁平安，她作为母亲，对这个小女儿最大的期盼就是她能平平安安一辈子。但天不遂人愿，岁岁从小体弱多病，再加上宋青崖当初那一推，最后，没能捱过十五岁。至于我——”
凌岁安撇了撇嘴，手抓着裙摆：“至于我，就是一个用了凌岁安名字、和她长的一样的替身罢了。”
包括这身裙子，还有储物戒里那些鲜艳亮丽的裙子，也都是因为岁岁喜欢，所以师姐才常常给她买这样的裙衫。
但也仅仅是裙衫，其余的，师姐并不喜欢她和那个岁岁一样。
就像当初，她为了哄师姐高兴，特意询问师尊，岁岁是怎样的，然后模仿她的一颦一笑，言行举止，最后，好不容易练得像了，却被师姐训了。
也是自那时起，凌岁安才知道，师姐并不希望她和岁岁完全一样，她只是一个影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证明岁岁曾存在过，而非是取代她，占据师姐心里那独一无二的位置。
“哦，对了。”凌岁安又道，“除了做师姐妹妹的替身，其实，我还做了师尊一位故人的替身。”
凌岁安躺倒在床榻上，望着床幔，“师尊可能以为他藏的很好，但每次练剑时，我都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和师姐看我的眼神很像，就好像——”
凌岁安腾地坐起，视线对上静静看她的晋慕余，道：“就好像这样，我看着你，但实际上，你身后还有一个人，而我看的就是你身后这个人，而非你。”
凌岁安缓缓描述这种眼神，试图将其具象化。
她对面，晋慕余沉默听着，半晌开口，难得地没有戳人痛处，而是问凌岁安：“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
晋慕余并不认为他和凌岁安熟到已经可以听对方说这些私密事的程度。
“也许是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能将这些话说出来的人吧。”凌岁安将盘着的腿放下，轻轻晃着，“而且憋了这么多年，太闷了，总得找个人说说，你正合适。”
晋慕余皱眉：“你就不怕我说出去，或者以此威胁你？”
凌岁安摇头：“不怕。且不说你是我的命定道侣，品性应当不至于太差，便说有傀儡毒在，你都不能把这话说出去。”
晋慕余无法反驳。
凌岁安又道：“现在可以和我双修了吗？”
晋慕余：怎么还记得这事……
他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在脚边的软榻上坐下，默默转移话题：“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来陈府吗？”
晋慕余设法将这双修局扭转为聊天局，但凌岁安显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不就和你藏起来的那颗红珠子有关嘛，”凌岁安慢悠悠道，“这陈府凭空冒出的妖火里，想必也有那大妖的一份记忆在，你是来看这段记忆的吧。”
凌岁安语气肯定，说完，也不等晋慕余反应，又将话题往回带：“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双修了吗？”
凌岁安开始解衣服上的扣。晋慕余目光落在她手上，忙一个定身术丢在对方身上，旋即，发出关键一问：“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双修？”
晋慕余说着，在二人之间布下一个屏障。
凌岁安瞥那屏障一眼，抬眸，对上晋慕余的眼道：“因为话本子上说，双修之后，有助于结契。”
更有助于提升修为。但这后半句话，凌岁安清楚不能说，不然她怕晋慕余误会，她只是把他当做了工具，虽然事实如此。
“但话本子上应该也说了，这种事得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晋慕余尝试用凌岁安的脑回路，打消她双修的想法，“可凌仙子，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所以，我们不能做这种事。”